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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旅途轶事(四)

马德离开,早饭还在继续。秦鹏和苏雯雯两人边吃边聊,也没有什么明确的主题。两人就相互冒雪出行做了一些解释,秦鹏仍是说自己想出来历练历练,当然言语之间有不尽实之意,不过苏雯雯倒也没有过多的追问。倒是苏雯雯此次出行,之所以耽误了行程,按她的说法,自己原本应该在大年初一就能赶到秦家的,只不过半路出了点事。大哥苏少幕突然接到京城的紧急公文,需要马上回京一趟,父亲正好也有些朋友需要拜访,便和大哥一道走了。临行前,父亲嘱咐她暂住几日,等方家父子过来后一起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她便逗留了数日,直至大前天才和方立周碰头,一路行来,待到黄河渡口时因风雪太大,无法出行,故而耽搁了下来。

对于大哥突然返京一事,苏雯雯语焉不详。只是听说此次海上贸易的船只遇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事大哥没有具体叙说,只是看他脸色凝重,好像事态比较严重。秦鹏听过就算,对于当朝朝政上的一些事情他并不关心。这些事距离自己太远,暂时也不想了解。

两人又就秦鹏的“失忆”一事谈论了一会儿,后来又谈到那首传遍大江南北的《沁园春》,秦鹏少不得又将老乞丐搬出来敷衍一番。不过对于这套说辞,苏雯雯是压根就不相信的,只是看表哥于此事并不怎么热衷,她也就不再多问,但心中疑惑之意倒是愈来愈浓。别人如果遇到这种事,就算不极力表现,但也会显得矜傲,看秦鹏的神色,似乎对于此事真的看得很淡,和以前他的性格相差极远。苏雯雯刨根问底,秦鹏随口敷衍。谎言说得太多,便成了真话,尽管怀疑,但她终于不再纠缠。

两人之间谈论的话题在秦鹏看来并无多少营养,苏雯雯却一直兴致勃勃。后又聊到两家的关系以及秦鹏母亲对于苏雯雯的疼爱,女子眼圈便有些发红,秦鹏多少有些感慨,却也无太多伤感。

期间,方家父子和欧阳希夷也下来吃早饭,各自和秦鹏打了声招呼,方立周就开始缠着苏雯雯问东问西,目的很明确,就是不给苏雯雯和秦鹏单独相处的时间。对此秦鹏却并不怎么生气,反而有些感谢方立周的解围。

几个人吃完早饭后随口谈论一些大江南北的趣事轶闻,虽有些无聊,但不至于寂寞。不知不觉间,午时已过,萧先生并未出现。秦鹏不禁皱了皱眉,他是一个非常守时的人,当然也希望别人能够守时,被人等可不是个好习惯。这样想着,马德从店门口走了进来。

看到马德的瞬间秦鹏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老家伙耷拉着右臂,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乌青,两个眼圈也是肿的,大熊猫也似。额头起了个包,此刻正用左手捂着。看到秦鹏,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在秦鹏看来,马德的这种笑倒像是牙疼一般。

他倒抽了口冷气,这个老仆人虽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他知道,老家伙的一身修为极为恐怖,有谁能够如此重伤马德?

让他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就在马德龇牙咧嘴的站在秦鹏身边,想解释一些什么的时候,店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的情况比马德好不了多少。左臂软搭搭的垂着,也是一瘸一拐,脸上乌青一片,不过还好,眼神依然清澈明亮。要不是他那一身薄薄的衣衫和标志性的斗笠,秦鹏几乎都没认出他,来人正是和自己约好见面的萧先生。

众人倒是还都记得秦鹏的这个老仆人凌晨时的表现,少不了出言询问一番。但马德理都不理这些人,场面一时间多少有些尴尬。秦鹏只好起身打圆场,顺便解释几句,道了声歉后便带着马德和萧先生径直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苏雯雯撇了撇嘴,心中多少有些不高兴。以前秦鹏三番五次的纠缠着她,她觉得既烦且厌,现在秦鹏倒是不再像块牛皮糖了,苏雯雯心中却又失落了起来。此次相见,这个表哥身上总有些神秘的气息,对于女子来说,这种神秘恰能够勾起自己的探究欲,只是很显然表哥一直将她看成是个孩子,这让苏雯雯心中多少有些不爽。

秦鹏现在可没什么心思去探究女儿家的心事,他带着两人进屋后,给各人倒了杯茶,然后让店小二将午饭直接送往房间里,这才转身坐下,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两人。

到得此刻,秦鹏早已明白,马德和这个有可能名叫萧楚寒的人以前一定是认识的,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客栈,又同时受伤,就连受伤的部位都相差无几,秦鹏眼光何等敏锐,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两人竟是伤在同一人之手,疑惑的同时,更多的却是震惊。

面前的这个两个人是秦鹏来到这里后仅见的两个高手,马德和萧先生的身手就算是自己在全盛时期,对付起来也颇为棘手,有什么人能够同时重创两人?更何况姓萧的还身怀异术,显然对于大道的领悟已颇显成效,而马德,这老家伙的一身横练功夫震烁古今,天下无有出其右者。来人能够将两人重伤至如此地步,能力太恐怖了,秦鹏想不出这天下还有何人能够有此修为,除非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人。

马德和萧楚寒两人心中也是后怕不已。秦鹏不知道的是,这次受伤的不止他们两人,而是三个。三人联手,就算真的是神,相信都能灭了,谁能料到竟然对付不了区区一名女子。虽然那个女人也受了重创,没个三五年休想恢复过来,但即使这样,三人仍有些震惊。这个女人真的是太恐怖了,挥袖便有风起,招手便有雷动。倏忽之间,风起云涌,天地变色,元气如罡。要不是第三人对于天地之间的元气波动极为敏感,恐怕此刻三人均已命丧河底。对付那些来自异域的劫杀者,三人做过不止一次,从来都是各干各的,从无一次失手。这次事态严重,不得已只好破誓,就算这样,也没能留下女子,还是让她负伤逃走了。三人商讨了半天,并无结果。唯一的指望就只好等那位觉醒,但此中情况复杂,他们三人无论是谁都不能点破此事,对于那个人的意志,三人只能执行,想起来,心情未免有些沉重。

秦鹏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两人的神色,也明白事态的严重。他看着两人,问道:“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楚寒和马德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犹豫。但在秦鹏看似平常的目光下,二人多少有些压力。叹了口气,萧楚寒开口说道:“秦公子昨晚有无听到箫声?”

秦鹏心头微震,不过面色如常,他点点头。萧楚寒才又接着说道:“昨晚吹箫的是个女子,她一直想吸引某人过去,不过没有成功。今天早上,我约了流云一起去对付她,没想到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一场大战,差点没回来!”

秦鹏皱了皱眉,他有些不太明白,这两人究竟在对付什么人,“流云”又是谁?

萧楚寒看他目光中流露出疑惑之色,便苦笑一声,对着马德说道:“还是你来说吧!”

马德此刻正在用左手固定右臂断了的骨头,闻言白了萧楚寒一眼,心说每次遇到这种难以开口的问题都让我来回答,欺负老人是怎么?只不过历来三人同行,遇到体力活或是难缠的问题都是交由自己处理,数年下来,竟已形成了某种习惯。现在别说萧楚寒,就是自己也有些习以为常。

马德心中无奈,但知道这种情况下,如若不回答秦鹏的问题,以后怕是不好相处,也会失去少爷对自己的信任。他考虑了一番,但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就从‘蝴蝶门’说起。”秦鹏喝了口茶,语气不愠不火,听不出喜怒。

马德心下一惊,接着便有些欢喜。看来少爷正开始逐渐觉醒。这种猜测别人内心想法的能力正是前世叶清风的手段之一,看样子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对秦鹏触动颇大。

马德轻咳了一声,说道:“蝴蝶门的事情老萧估计已经给少爷说了。他们之所以劫掠年轻女子,是要在他们中间选出‘圣女’,其实不止是年轻女子,出色的男子也是他们的目标。昨晚之事其实我早就有所察觉,恰好少爷正是他们的目标之一,按我的意思原本是想出手除了这帮匪类,不过此事一直由老萧负责,我这才没有动手。关于‘圣男’‘圣女’一事,牵连极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不过蝴蝶门之事只能算是个引子。这几年来,江湖中不止蝴蝶门在做此勾当,这些外围之事,全是由老萧负责的。数年前的‘苍山君’、‘月宫’、‘血尊’等不出世的高手也都干过类似的事情。当然,背后还有不少的江湖大帮,仅黄河沿岸所发生的此类事件不下十起,老萧每遇此事,便会出手灭了那些门派或个人,只有‘血尊’从他手上逃脱了,不过人几乎也废了。哼哼,老萧倒是借此创下了偌大的名头……”

说到这里,马德的语气中略有嘲讽,萧楚寒只是一味苦笑。

“昨晚吹箫的那女子是劫杀者,和以前相比,这次来的这个家伙修为境界高了不少,她对天地元气的掌握非常精通,我们竟然拿不下来。这几年间也有不少劫杀者过来,但都被我们出手干掉了,不过昨晚遇到的这个女人比较难缠,我和老萧都受了点伤……”马德一边说话一边处理外伤,他语速不快,但动手极为迅捷,话未说完,伤势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就这会儿功夫,他头上的那个大包也已消肿,除了看着有个红色的印记外,竟也丝毫看不出那里曾今受过伤。

秦鹏皱了皱眉,说道:“怎么你不说我还明白,你一说我反倒更糊涂了。暂且抛开那个什么‘圣男圣女’的不谈,‘流云’到底是谁?还有你所说的劫杀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德和萧楚寒对视一眼,萧先生说道:“‘流云’就是马德,他早年间在江湖上有个‘流云飞瀑’的绰号,至于劫杀者,迫于誓言,我们不能说。只不过这些事情以后你会明白的……”

秦鹏看得出两人眼中露出的坚定之色,虽然对于这个什么“誓言”很是感兴趣,但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他闭目沉思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起身,按着马德手上的右臂,手上微微使劲,“咯咯”的声音便从他断裂的骨头中开始响起,不一会儿,马德满头大汗,神色倒是轻松了下来,待得秦鹏放手,马德的胳膊已然能够活动,虽不自如,但骨头料来已无大碍。

依法施为,秦鹏将萧楚寒的伤处也同时处理了一番,尽管他现在修为或许不及二人,但前世研习的很多东西已经深入到骨子里,不管外伤内伤,在他看来,其实无甚分别,再重点的伤他也能治愈,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萧楚寒二人对此没有显露出任何吃惊的神色,虽然萧先生和秦鹏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但感觉好像彼此已经认识了好长时间,对秦鹏无意中所表露出来的某些能力他也是习以为常,看其表情,似乎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秦鹏口中不言,但心中却隐隐的猜测,昨晚那个吹箫的女子有大部分原因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对于马德,秦鹏没什么可说的,至少名义上他是自己的老仆人,但这个萧楚寒,自己和他仅仅见过两面,如此卖力的帮助自己,究竟是什么原因?虽然直觉上他不认为姓萧的会害自己,但人心难测,谁知道他究竟怀着什么样的目的?自己来这里不过几个月时间,原本是想安安稳稳的过过平常人的日子,压根就没想着卷入是非之中,所以对于某些能力他一直隐藏,如果不然,凭他的本事,何必偏安于邕州一地?天下虽大,但哪里他去不得?只是事实往往与意愿相违背,在他还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情况似乎已经变得愈来愈是复杂。这段时间的遭遇或许只是冰山一角,以后也不知道还有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秦鹏无言的叹了口气,倒是有些怀念小时候的那段时光。虽然时隔多年,但对于前世童年时的记忆却依然清晰。记得自己出生于一个农村家庭,父亲是老师,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农民,还有个年幼的妹妹,那时候生活较为清贫,也没什么娱乐,但儿时的记忆中似乎并没有什么阴暗的东西。七岁那年,目睹妹妹被人贩子残忍的杀害,他由此心中产生了些许暴戾之气,报案后警方对于案情一直都没有太大的进展,母亲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求神问卜,但那些神神叨叨的所谓“高人”每每都是什么“不是未报,时候未到”,以此来敷衍母亲,他心中便有不平滋生。某个夏天,他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迷迷糊糊的就开了窍,然后莫名的开始修行,能力也变得越来越大,八年后,找到了那些曾今的人贩子,他手刃了仇人后,心情并未因此而缓和下来,只是觉得人世间疾苦太多,不公平的事情也多,后来遇到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开了公司,生意倒是愈做愈大,但他们志不在此,每天晚上这些人都会扮演一出“蜘蛛侠”的角色,惩恶扬善,由于身手高绝,头脑灵敏,倒也从未被人发现过。只不过后来好像遇到了极为厉害的大人物,他对自己一行人做的这些事情非常不满,说是有违天道,后来火拼一场,双方都没占到便宜,但对于那个大人物是谁,什么来头,秦鹏却是丝毫印象也无,只记得来人能力通天,修为卓硕,那一战很是辛苦,战后的事情就不大记得了。后来为什么穿越,他更是没有丝毫印象。

看着马德和萧楚寒两人看待自己的眼神颇有不同,他就知道这两人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尤其是萧楚寒,竟能够吟唱李白的诗,搞不好也是从那个时代穿越过来的。只是看他浑不在意,自己倒也不好逼问些什么。这样想着,敲门声响起,店小二已将食物送至厢房,秦鹏收拾了情绪,招呼两人开始吃饭。

席间气氛有些沉闷,马德一向以来都是那种蔫蔫的性子,秦鹏倒也习惯了。就连萧楚寒也不开口,秦鹏就有些纳闷,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最终也没说话。

众人沉默无言,屋子里只剩下咀嚼声。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哗,有人兴奋的叫道:“雪停了,雪停了……”“黄河上面的冰雪也化了,终于可以出行了……”

秦鹏霍然抬头,目光中露出一丝异色,不过很快便微微一笑,心中了然。

“表哥!”苏雯雯突兀的出现在门口,“我想和你一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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