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着日子,许报国请了两天假,八月一日下午,就带着许唐去了上海,许报国人虽木讷,但经常出差的,带着许唐去趟上海也没人怀疑什么。
两人在上海证券交易所附近的招待所住了下来,许报国还跑去证券交易所里绕了一圈。
八月二日一早,两人早早起来,就去证券交易所门口排队去了,人不多,大约也就十来个。不时有老头老太路过,问询一下这是排队买啥呢?股票?没听说过。啥时候能收回本金?不知道?!不知道也敢瞎买,瞎娃子。。
八点半,证券交易所开门,许报国拎着包就去排队了,许唐就在一边等着他。轮到许报国时,就按许唐教的:“福丰,十万股。”
“身份证,十万块钱,还有这个填一下。”柜员姑娘递给许报国一张单子。
“哎,给。”许报国递过身份证和钱,接过单子,在柜台上写划着。
那柜员姑娘接过身份证和一摞摞的百元大钞,瞄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一句:“没想到穿的土,倒还挺有钱的。”
许报国无语,脸涨得通红,填好单子又递回去。好不容易等那姑娘办好手续,许报国拿起东西塞进包里,拔腿就跑。
办完事两人便急着回南京,赶得快的话,中午饭还能在家吃。。毕竟这时候还是穷,在外面吃饭,尤其是上海那种大城市,还是挺浪费钱的。
回去后第一件事自然不是吃饭,开玩笑不是?!包里还有十万呢。在老太太的屋子里,许报国看着散落在床上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股票,颤声问许唐:“丫头,这些真的能换钱?”
许唐也是第一次见到股票这种玩意儿,有些兴奋:这就是股票?原来是有实体的啊,我还以为都是虚拟的呢。。
福丰股票整得有些像人民币,花花绿绿的,最上面印着福丰联合投资公司;左边一个大写的伍佰元,下方有票号钢印;右边三个大字:股金证,下方写着伍佰股。。
听到许报国问话,许唐立马拍着胸脯保证:“你就等着数钱数到手抽筋吧。”
老太太数着那一摊票据问许报国:“放啥地方?”
许唐接口叮嘱道:“最好不要受潮,更不能被虫蛀了。”
许报国想了又想:“放写字台抽屉,有锁。我再放两颗樟脑丸,嘿嘿。”。。
许唐道:“最重要的,明年6月8日福丰上市,还要去一趟上海,这事儿千万不能忘。”
许唐跟他们说过,股票抛售要及时,也许就错一小会,价格就刷刷往下跌。
十万块钱的交易就这么简单的完成了,许报国还有些恍惚,更多的是心惊,怕十万块打了水漂,那他。。哎,十二万五啊,一百岁啊。。
许唐依旧该上学上学,啥也不烦,和同学也是处的平淡如水,这些人以后什么样,她已经看过了,不想再浪费无谓的感情。
同学们都说:许唐这人不好处,没意思,傲气巴拉的!。。尼妹的,老娘那是傲气吗?你们见过什么叫傲气吗?老娘明明走的是知识淑女路线。。
这期间,白庙村小学出了一件大事。比许唐高一个年级的一个叫周俊的男孩子,被人杀害了。。
许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汗毛都竖起来了,她都忘了这么一茬了,这么说那个孩子依然是死了?前世,周俊这个孩子也是死于非命,他父母的建材生意做得很大,引起了别人的眼红,这个别人还不是外人,他爸的一个远房表弟。于是表弟心生歹意,绑了周俊,勒索钱财。结果周俊父母报警,表弟杀人埋尸,自己最后也被枪毙了。
她惊悚并不是因为周俊死了,而是因为周俊又死了。。(语法怪不?嘿嘿)照这样看来,有些事是无法逆转的?不对啊,如果真的炒股赚了钱,那不就是逆转?前世自己家可是一路穷到底的啊。。许唐想了想:再或者只有自己干预了的事才能被逆转?
尼妹的,不想了,总之明年拿到钱就转学。许唐实在无法想象,再走一遍自己前世的人生轨迹,再碰到一次那个人渣赵夕。。想想都要崩溃。。
许唐暗暗发誓:前世吃亏上当在自己太单纯,就因为只谈了那么一次恋爱,才特么出事的。这一辈子可不能重蹈覆辙,一定要赶在风华正茂时多谈几次恋爱,就算早恋,也在所不惜(握拳)。。
家里虽然穷,但是许唐和她的表姐妹表弟的童年相当精彩。放风筝、捞蝌蚪、钓龙虾、挖野菜,就算是在地上用红砖画个格子蹦蹦跳跳,许唐也觉得很幸福。她没有玩具,不过她从小也不喜欢玩具,她喜欢看书。家里床下放着她的宝贝,各式各样的连环画册、小人书。以她的经济条件是买不起的,好在许报国把另一间长方形屋子出租了,租房的是两个外地男人,他们的工作就是收旧书,按斤称的那种。整个屋里除了一张床都是书,堆的有半个屋子高,最高处就是许唐的长期革命根据地。她最喜欢坐在书堆上,找一些她感兴趣的,每次都能斩获十几本。租屋的男人也愿意卖这个人情,十几本书,论斤称,不值几毛钱。
许唐坐在院里看书,表姐李娟穿着崭新的粉红色公主裙,一双小皮鞋咯噔咯噔从她面前走过。。切,外表美有个毛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多的是!知识才是力量,懂不懂?。。很明显的,许唐又开始羡慕嫉妒恨了。。
许秀英比许报国小两岁,但不是家里穷么,娶妻困难,反倒是许秀英先结婚生娃了。等到许报国结婚许唐出生,老许已经是28岁的高龄了。。许唐因此也比李娟小了两岁。
虽然羡慕嫉妒恨,但其实许唐和李娟从小到大处的还是相当不错的。就是有一点另许唐相当无奈,李娟这人太死板,做事上纲上线,动不动就和人讲大道理,许唐经常在一旁听的两眼发直。她还喜欢规划,比如十岁左右,她就把自己今后的人生走向大致规划好了。虽然她一开始的职业规划是教师,但老许家遗传基因作祟,女子平均身高都在一米五五,身高不够,被师范学校刷了下来,进了护理学校。。这在许唐看来,极其的不可思议,如果人生那么一板一眼,照本宣科,那真是了无生趣!人生不应该是处处充满惊险、惊奇和惊喜的吗?
老太太不愧是老太太,这一年也不提钱去哪了,干嘛用了,就跟没事发生一样。许唐也是不动声色,毕竟那一世她也不是白活的。许报国估计是把这茬忘了,只在村里人偶尔提醒他别忘了到期还钱的时候,才记起一下,然后惊惶无措几天,再然后就又忘了。。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老许家又无波无浪的过了一年。
6月8日是星期一,许报国早就给自己请了假,和许唐的老师招呼一声,给许唐也请了一天假。6月7日下午,还是那个公文包,包里放了花花绿绿的两茬股票,还是这两个人,动身赶往上海,还是那家招待所,甚至连房间还是当时那间。。
夜里,老许翻来覆去,夜不能寐,明天真的能换到钱吗?越临近时间点他越担心。一会想如果真发财了,会怎么样?一会又忧虑如果兑换不到怎么办?。。一百岁,十二万五,剩五千。。
许唐四仰八叉的躺在另一张床上淌口水,睡得十分香甜。
早上许唐翻身坐起,一眼看见许报国坐在隔壁床床头,眼睛里有红血丝,惊到:“爸,你一夜没睡?”
许报国想东想西,又加上一夜没睡,头脑跟浆糊也差不多了:“哎,睡不着。”
这不至于吧,十五万而已。。不过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来遛遛了:“爸,洗一把,我们去交易所。”
老许洗漱了一下,特意用凉水浸了会脸,头脑果然清醒了很多,是啊,都到这一步了,还能怎么办?
“走吧。”
八点半,证券交易所开门,许报国拎着包坐在交易所里等着股市开盘。
许唐拉拉他的衣服:“到柜台要一张单子,先填好,九点开盘直接抛售。”
许报国对这些还是不了解,听她的话去拿了一张单子,按照说明全都填好,正好九点。
许唐立马看到福丰挂牌,开盘价:52.98
忙催着许报国去柜台办理股票卖出手续,许报国也怕出变故。许唐之前不停告诉他一些股票一夜之间让人倾家荡产的例子,对他毒害太深。。
巧的是柜台姑娘还是那个。。许报国顺利办理了卖出手续,钱直接打到了邮政储蓄,老许拿着邮政储蓄存折,手都在发抖。。
两人开始又往回赶,许唐是因为想回家吃饭,许报国是因为害怕。。现在脑海中的数字重新换了一组,5298000,除去本金和利息120000,还有5178000,老太太那边本金加赚取的一共1079600,余下的4098400都是他的。。四百多万。。
这些账许唐早算过了,不过许唐特平静,虽然她也没见过那么多钱,但后世买套稍微好点的房子都要三百万,剩下的也只够装个修,买个家电。。再往好点的房子说,这钱还不够买个卫生间。。
老太太看到存折本也不淡定了,之前她气定神闲那是因为她没看到那么多钱,等到真的拿在手里,反倒不那么真实了。
许唐提醒道:“淡定,一定要淡定。”才又想到她们可能还不太懂淡定是什么意思,忙补了一句:“别被人看出来。”
老太太这才猛然惊醒,又恢复以往的样子,不过眼睛却有神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开来:“这钱?”
许唐忙道:“奶奶,爸,你们下午去趟邮政储蓄。”存款要分开,老太太的那份要打到她的账户上,还要把本金和利息取出来还掉。
老太太一点就透,自然明白该怎么做,对许报国道:“就一百万吧,零头给唐丫头。你取九万六还给村里人,借条记得要拿回来烧了。”呦,老太太阔气,79600都只能称之为零头了。。
许唐自然知道老太太有心和她缓和关系,其实她们关系并不僵,只是说话极少,一个老太太能和七八岁的孩子说什么?三年一个代沟,你数数这得有多少个代沟了。。更何况还隔着唐红花那层关系呢。老太太有自己的傲气,能这样对自己,许唐觉得一百万花的值。
也对老太太示好:“谢谢奶奶,今年过年前我再给您变个魔术。”
老太太眸光一闪,精明道:“几番?”
许唐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暗示,笑着两手食指交叉,比了个十的手势。
许报国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丫头还会变魔术?十翻?是说连着翻十个跟头?这也不算魔术吧,最多只能算个体操。。
许家还了借款,家里却没啥变化,就伙食水平稍微提高了一些,村里人只以为只赚了点小钱,发了点小财,没过多猜测。
许唐对许报国只提了一个要求:转学。许唐现在9岁,二年级眼见就要结束,许唐想三年级转去城里的青湖一小。青湖一小是他们城南这片教学质量最好的小学,当然,价格也不菲。许报国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自家姑娘去更好的学校发展,他乐见其成,至于钱,那都是毛毛雨啦。。
转学进青湖一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除了片区里不得不接收的孩子,你想从别的片区过来借读,除了万把块的借读费,还得进行测评。老师都有考核的,如果收了个头脑不转筋的学生,拉低全班平均分数,那还怎么评优秀教师职称?
钱,没问题;测评,更没问题。。许唐用一个小时完成各项测评,几个老师拿着她的满分试卷咋舌不已。
有一个语文老师推推鼻梁上的眼睛讨教道:“你作文写得这么好有什么诀窍?”
“我业余时间爱看书。”开玩笑,老娘走的是知识淑女路线,没知识走个毛。。
另一个老师不耻下问:“我们也看了你之前的试卷,几乎都是100分,你是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吗?”
许唐羞涩一笑:“有”
老师们都用紧张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许唐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天生的”
。。。。
新学期,许唐顺利的进入青湖一小三(2)班。
许唐跟着老师走进教室,下面的孩子一个个正襟危坐,许唐站在讲台上进行自我介绍。
你看看,这些孩子一个个面色红润,衣服鞋子都是现下时髦款式,不愧是城里人;你再看看,这教室宽敞明亮,窗明几净,屋顶居然还装了两个大吊扇,不愧是城里学校;你再再看看,这些孩子看到有新同学依然端坐,都没有交头接耳,多有素。。质。。
“听说是乡下来的”。。
“我妈妈说乡下很穷,她这么矮,肯定是没吃的”。。
“长得还行,就是黑了点”。。
素质尼妹,这是一群什么小屁孩?谁说老娘是乡下的?我住的是城乡结合部,城乡--城也占了一半好嘛?老娘矮吗?好吧,但那是老许家的遗传。。黑也是老许家的遗传,但不就比你们稍微黑了一个度嘛,我这黑的健康,不像你们,小白脸没好心眼。。话说,老许家的遗传除了大眼睛,其余没一个靠谱的。。
好气好气,好气哦,但还要保持微笑,老娘走的是知识淑女路线,淑女占了一半。。
许唐在心里告诫自己:啊,空气是多么清新,世界是多么美好。。不要和她们一般计较,她们只是小屁孩。。
老师给她安排座位,第一排。。果然,身高是硬伤,连老师也看不起自己,呜呜~~~~(>_<)~~~~
93年1月5日,许唐又跟着许报国去了一趟上海,带着自己四百多万和奶奶的一百万,以两元每股的价格买了广船的股票,这只股没有购买上限,许唐把五百万全投了进去。
93年1月20日,九点,广船开盘价25.8,虽然只有十三倍不到,但因为本金投入多,狠狠赚了一大笔。
这年1月22日除夕,23日新年,许唐果然在年节前又变了一次魔术,把1290万的存折递给了老太太。而许报国的存折,现在有5000多万。
是时候把名字从许百万改成许千万,内裤外穿了。。
看着存折后面一溜排的零,许报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老太太之前知道要翻十番,所以倒没那么惊讶。
许唐和他们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能买了。”老太太听出她话中有话,不能。
许报国笑道:“这么多钱,几辈子都吃用不完了。”
许唐却说:“这两次是运气,但是运气不会总跟着我们。如果继续,只要一次失手,这点钱还不够塞牙缝的。”几千万玩股票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多得是。
许报国吸气,不够塞牙缝?5000多万还不够塞牙缝?这得是多大的怪物啊!!
老太太点头:“说的对,运气这东西,不好说。”见好就收。
许唐道:“如果不求一夜暴富的话,相对稳定的收入来源也有。”
你如果工资只有2000,你有2000的活法,你如果工资2万,那就有2万的活法,如果是20万,那你肯定考虑买车,20万也就够买辆一般的车。。这话的意思,钱越多,你的购买力和消费观就越不同,花费就越大。再说白一点就是:坐吃山空,钱总有用完的时候。
老太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细水长流才最稳妥,问:“有什么好法子你说?”
许唐嘿嘿一笑:“我的法子就是:白庙村。”
这下不只许报国,连老太太也不明白了,白庙村和稳定收入能有啥关系?
“买房建房。”白庙村,相对于积隆一队明年就拆迁,一家分一两套房来讲,2005年之后才拆的白庙村,每家每户都成了千万富翁,不说多的分了七八套房,少的也拿了四五套。许唐那时就觉得命运真特么奇怪,明明就在隔壁,过个马路就到,一个越拆越穷,一个越拆越富。。
许报国彻底糊涂了:“不是应该去城里买房吗?”乡下人有了钱,那都是往城里搬啊,哪有还在乡下大肆买房的?
“城里也可以买,就买学校附近,我上学也方便。”话语一转“不过白庙村买房更一本万利。”
许报国觉得自己不能小看了许唐,如果没有许唐,老许家还在贫困线往下呢:“说说。”
许唐小大人一样,背着手,老气横秋:“明年我们队拆迁,过渡期两年,租房不如买房。白庙村要拆迁,得等到2005年以后,那时的政策会非常优越。”
许报国疑惑:“你怎么知道?”难道现在政治课都教这些?告诉你啥时候拆迁?拆迁时国家啥政策?
许唐解释不了,只能一指存折:“信我,你不才有了那个嘛。”信我者,得永生!!
老太太深信不疑,不管唐丫头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她还是选择相信她的决策:“那就在白庙村买房。”
92年白庙村一套大些的房子,连宅基地也不过几万块。在05年之后那一套房就能换七八套房,05年之前就算自己不住,也可以租给外乡人。
98年下岗潮之后,商业政策放开,南京涌入大批外来务工和做生意的外乡人,房子不愁租不出去。
老太太买了一套,许报国也买了一套。随后老太太在家里把这事儿略提了提,无非是拆迁有地方住,以后白庙村拆迁也还能再拿到一两套房,老太太也不傻,不说七八套。
结果没一个听进去的,也难怪,那时的人没有买房的概念,房子便宜,几万块就能买到一大套,加上赚钱不易,几万块情愿存银行,也不愿去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