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奉承朕了,哈哈!”李世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道,“自打跟你在一起,朕就没听过你这么说话,大都是劝谏之言哪。”
“臣妾为人古板,不懂得拿奉承话讨好皇上,时常还让皇上生气呢!”长孙皇后自我检讨地说道,“这是臣妾的不是,请皇上恕罪!”
“皇后,何罪之有!”李世民正色道,“正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要不是皇后时常规劝,朕未必能有今日。皇后,你真是朕的贤内助呀。来,朕敬你!”
“谢皇上!”长孙皇后面含微笑地擎起酒杯,谦逊地说道,“臣妾无德无才,今能得到皇上宠爱,实乃感激不尽。”说罢,浅浅抿了口酒。
这时,李恪收了剑,喘着气走到父皇母后跟前,行了个礼。长孙皇后瞧见李恪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心疼地替他擦了把,然后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李世民用充满慈爱的目光盯着老三看,不住地表扬他的剑术如何有长进。接下来,一家人继续边吃边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这段时间,朝廷相对平静,没有什么棘手的事要处理,因此李世民感到轻松了不少。然而,萧瑀似乎不甘于清闲,他暗中调查李靖讨伐颉利时所犯下的过失,然后连夜写了份奏折递给了皇上。李世民看了,不由一怔,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知道如果不能把这事压下去,李靖就得依律受罚。说实话,他真不忍心看到这位功臣下狱,这不仅是他为朝廷之下汗马功劳,还因为他们之间的那份深厚的友谊。因此,考虑了番,他便差人把萧瑀单独叫到内宫。
没过多久,萧瑀穿着身紫色官袍,匆匆忙忙地走进大殿。他看见皇上正坐在椅子上等候自己,急忙趋步上前叩拜。李世民面色温和地道了爱卿请起,接着又指着身边那张铺着锦缎的团凳请他就座。萧瑀谢过后,便挪身在凳子上坐下。他心里猜到皇上是为何事召见自己,却不想开口直说。李世民也不急于说话,只眼含微笑望着萧瑀,沉默地啜饮着清香扑鼻的好茶。宫内,一时间陷入到一种近乎尴尬的静默中。过了会儿,还是李世民先开口了。他说:
“萧爱卿,你那份奏折,朕已经看过了。写得不错,言辞凿凿,令人不可置疑。只是……朕不明白,你没随军而去,何来这些证据呢?”
“回禀皇上,臣奏折中所引证据皆来自亲历战事的将士之口,绝无妄言虚词。若有半点诬告,请皇上治臣之罪!”萧瑀一拱手,斩钉截铁地答道。
“爱卿为人正直可信,朕怎会怀疑你呢!”李世民沉吟着说,“只是你要朕治李靖之罪,这……”
“皇上,您一定很为难吧!”萧瑀直言道,“臣知李将军劳苦功高,又与皇上您感情深厚,要惩罚他的确很为难。然大唐律令在上,凡触犯者当受到应有的惩罚。正所谓功是功,过是过,不可因功而饰其过也。今李靖讨伐突厥时有败坏军纪、纵容将士劫掠之过,皇上岂能不治他的罪!”
“朕知道李靖没有很好地约束部下,致使他们胆大妄为,大肆抢掠突厥汗国的金银财宝、珍玩古董,使朝廷蒙受重大损失。”李世民一分为二地说道,“对此,李靖身为主帅,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当治罪。然李靖率军远征突厥,一举将其歼灭,彻底铲除了大唐北方边患,其功足以与昔日霍去病、卫青相提并论。李靖有赫赫战功于朝廷,若朕因此小过而问罪,这岂不会使将士寒心,往后谁还愿替朕效命呢?故而,朕不能下旨治李靖之罪呀!”
“皇上,臣刚才已经说过,功过分明,切不可因功而不治李靖之罪。”萧瑀固执地坚持道,“臣请皇上抛却私情,按律治李靖之罪,以正法纪朝纲。”
“萧瑀,你难道不知道将功补过,法外开恩吗?”李世民忽地变了脸色,不无气恼地质问道,“当初,太上皇若不念功而赦你之罪,你会有今天吗?”
“这……”萧瑀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默然一下,他语气变软地说道,“皇上,今参奏李将军者不止老臣一人,若皇上不治罪,如何向他们交待?”
“萧瑀,你说的对,的确不止你一人弹劾李靖。”李世民冷静地说道,“不过,你放心,朕一定会给诸位大臣一个交代。朕相信,到时他们会理解朕。”
“好,既然如此,那臣就无话可说了。”萧瑀向皇上一拱手,施礼道,“臣先行告退!”说完,他一转身,怏怏地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宫殿。
第二天早朝时,还没等大臣们开口弹劾李靖,李世民便把状告之事先说了出来。接着,他又当着众臣的面详细地解释自己****李靖的理由,说得入情入理,让人无法可说。萧瑀见魏征也不吭声,深感失望,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想犯颜直谏,却又感到孤掌难鸣,无济于事,也就只好放弃了。
这事就算过去了。不过,李世民考虑了番后,还是觉得有找李靖谈谈的必要。于是,当天下午他就把李靖叫到宫中,声色俱厉地责备道:
“李靖,你领兵打仗多年,岂能不知军纪严整的重要性!讨伐颉利一仗,你怎能不好好管教手下将士,放纵他们胡作非为?身为主帅,你知罪否!”
“皇上,臣知罪!”李靖听罢,吓得慌忙叩头请罪,“士卒劫掠财物,致使朝廷蒙受损失,臣确有过失,请皇上依律治罪!”
“朝中大臣纷纷参奏你,要求朕惩办你,然臣不忍心这样做。”李世民语气缓和地说道,“朕想起文帝二十年之事,当时将军史万岁攻破突厥达头可汗,文帝不赏赐他的功劳,反而听信谗言把他杀掉,致使将士心寒,君臣离心。朕不想重犯文帝之过,故而只指出你的过错,赦免你的罪责,记录你的功劳。”
“谢皇上不杀之恩!”李靖感动得老泪纵横,哽咽着叩拜道,“皇上,臣以后一定会严明军纪,不再犯错。臣愿为皇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爱卿,请起!”李世民亲手扶起李靖,动容地说道,“朕知你对朕忠心耿耿,对大唐鞠躬尽瘁,立下不世之功勋。对此,朕非常感激你啊!”
“臣乃有罪之人,幸得皇上赦免,臣感激不尽!”李靖弯腰施礼道,“今皇上不罪臣,然臣担心有损皇上威名,故请皇上治臣之罪,以堵烁金之口。”
“爱卿功高,谁敢多言!”李世民断然说道,“朕已说过,不犯文帝之过。朕非但不治你罪,还要升你为尚书右仆射,以彰显你平定突厥之大功。”
“臣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李靖跪地叩谢,声泪俱下。
“爱卿平身!”李世民面含微笑地拉着李靖的手,请他入座。坐定之后,君臣俩便谈起政事。过了会儿,他问李靖,“爱卿,你以为谁适合做兵部尚书?”
“臣以为,将军侯君集可胜任此职。”李靖想了想,举荐道,“侯将军勇而有谋,战功卓著,且对皇上忠心耿耿,确是不二人选。臣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君集随朕东征西讨十余年,立下赫赫战功,又对朝廷忠贞不贰,在将士中也有很高的威望,的确可胜任兵部尚书之职。”考虑了会儿,李世民答道。
“是呀,侯将军年富力强,正是为朝廷出力的时候。”李靖用欣赏的口气说道,“依臣看,侯将军真乃社稷之臣,皇上可重用他呀!”
“好,既然爱卿如此看重君集,那朕就采纳你的建议,让君集接你的手出任兵部尚书。”李世民一拍御案,拿定了主意。
“皇上圣明!”李靖拱手赞了句,接着又陪皇上聊了段时间。直到天色向晚,他才起身告退,出宫回府了。
几天后,侯君集得到皇上的任命,喜出望外。说真的,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升任兵部尚书,官居宰相之职,可入阁直接参议朝政。当下,他伏地鸡啄米似的向皇上连连叩首谢恩,激动得连眼泪都快流出来。李世民见状,乐得哈哈大笑,说过句爱卿平身之后,又把李靖力荐之事随口说了出来。侯君集得知是李靖帮了自己,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就跑到他跟前千恩万谢了番,这时候,他暗自庆幸拜了李靖当老师,否则哪来这么件大好事呢!
房玄龄、长孙无忌、岺文本等人向与侯君集关系不错,看到他升官晋职,也都真心为他高兴。他们纷纷上前,乐呵呵地拱手向他道喜。只有萧瑀心情很郁闷,这倒不是他眼红侯君集加官进爵,而是因为自己又一次被皇上罢了相,贬为太子少傅。他清楚此事与李靖、侯君集有一定关系,皇上为了提携自己所宠信的人,便把他从右仆射的位置上赶了下来,好为李靖腾出位子。正是李靖出任尚书右仆射,侯君集才应运而上,成了统管朝廷大军的兵部尚书。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不管是李靖还是侯君集,他们都是踩着萧瑀往上爬,这怎能不教他气闷难受呢?好在萧瑀是个讲究风度的人,他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就面带微笑地缓步走到侯君集跟前,向他拱手致贺。侯君集猜到萧瑀心里面在想什么,却不在意,很客气地向他回礼致谢。
殿内一时间洋溢着一派洋洋喜气,群臣欢声笑语,显得十分和睦友爱。李世民望着这幕情景,甚感欣慰,乐得都快合不拢嘴巴。说实话,他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群臣和睦共处,同心同德辅佐自己治理好天下。他一时兴起,竟不顾皇上的尊贵,笑呵呵地走下御座,与大家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