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取玄菟,唐军取得征战高句丽首捷,极大地鼓舞了土气。李世勣看见将士们一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十分高兴。休整几天后,他便率军出了玄菟城,日夜兼程向盖牟赶去。三天过后,部队抵达了盖牟城外,当晚在要道处安营扎寨。盖牟是座地地道道的山城,四面环山,地势陡峭,是通往辽东的唯一通道。因此,唐军想要兵进辽东,就必须拿下盖牟城。这一点,李世勣心里非常清楚,所以他连夜领着程名振、薛万备等人前去刺探敌情。直到深夜,他才回到营帐中。他顾不上休息,当下就召集李道宗、契苾何力、程名振、薛万备等主要将领一道商量如何攻取盖牟。众人畅所欲言,各抒己见,争着向主帅献计献策。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后,李世勣最终采纳了李道宗、契苾何力等大多数将领的意见,决定强攻盖牟城。
盖牟城守将姓高名延吉,是高句丽大将高延寿的胞弟,但名气与其兄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此人长得虎背熊腰,膂力过人,十分强悍,然头脑比较简单,不懂用兵之精髓。他得知唐军已在城外十里扎营,不免有些惊慌,当下就决定亲自率军出城迎战。其副将金开志听了,不禁大吃一惊,赶紧劝阻道:
“不可,将军,这万万不可!唐军刚攻取玄菟,乘胜而来,气势正盛,实难以抵挡。为今之计,末将以为当坚守城池,以挫其兵锋。”
“坚守不战?”高延吉瞪了眼副将,没好气地说句,“你以为像乌龟一样缩在城内,就能抵挡得住李世勣吧?本将军不战,他也肯定会引兵前来攻城。”
“将军所言甚是,李世勣刚打败了将军朴玄武,一定会得意忘形,引军攻城。”金开志附和了句,随即话锋一转,很自信地说道,“然我军城池坚固,将士勇猛善战,岂能让他破城而入?且唐军远道而来,粮草难以补给,而我军粮草充足,可坚守数月。只要挡住唐军的进攻,到时李世勣必引兵自退。”
“唐军有五万多兵马,且人人骁勇善战,以我三万将士如何能抵挡得住?”高延吉皱着眉头说道,“若想击退敌军,守住盖牟,只能是先发制人了。今李世勣刚从玄菟一路奔来,人马疲顿,立足未稳。这正是我军一举击败敌军的最佳时机,本将军岂能坐失良机呢?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理当出战。”
“将军,此言差矣!”金开志直言不讳道,“李世勣沙场老将,治军甚严,虽立足尚未稳,却戒备森严,决不会给将军可乘之机,反倒得中他的奸计。”
“一派胡言!”高延吉见副将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不由恼羞成怒,粗暴地对他吼句,“金开志,你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哼,你这样做,意欲何为?难道是要扰乱军心,还是想守在城中等着唐军到来,然后再纳城投降?莫离支泉盖苏文大人向来对你不薄,你难道要背叛他,背叛高句丽吧?”
“末将深感莫离支大人的知遇之恩,深感国王陛下的浩荡隆恩,怎能背叛他们,背叛心爱的高句丽王国?”金开志郑重其事地答道,“末将敢冒死劝谏将军,正是因为不想看到我高句丽城池落到敌国之手啊!将军,末将所言发自肺腑,请将军深信勿疑!”
言罢,他两拳一抱,弯腰对主将深深一拜。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愿与本将军出战,以报答国王陛下的厚恩?”高延吉看见副将如此恭顺,面色不由缓和了些,依旧居高临下地反问句。
“回禀将军,并非末将不愿,而是不可呀!”金开志拱手答道,“今敌军兵锋正盛,我军当坚守城内以避其锋芒,待其懈怠之时再战,必可一举而退敌。”
“异想天开!”高延吉冷笑一声说道,“正如将军刚才所说,李世勣治军甚严,怎么可能出现懈怠呢?所以,想要击退敌军,只能趁其现在立足未稳。”
“将军,现今并非出战的最佳时机,当坚守不战为好。”金开志坚持道,“若将军固执己见,恐将兵败城丢,到时有负国王陛下之重托也。请将军三思!”
“你给我闭嘴!”高延吉怒火中烧,指着副将厉声喝斥道,“身为大将贪生怕死,不敢出战,实丢我高句丽军人的脸!好,你不肯出战,留在城中好了!”
“将军不听良言,实令末将痛心啊!”金开志无奈地说道,“末将不肯出战,非贪生怕死,是想为国王陛下守住城池。既然将军有令,末将奉命就是了。”
“好,本将军命你引五千人马守城!”高延吉忍不住气地拍案下令道,默然会儿,他又挖苦似的说句,“将军不敢铤而走险,自当不配取大功也。”
言毕,他从图案精美的坐垫上站了起来,大步朝营署外走去。他要向全体将军们发表一通振奋人心的讲演,以鼓舞他们的斗志,并下令明日出战唐军。
说真的,李世勣压根就没想到高延吉会主动出战。尽管他也听说过这位将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善谋略,但也不至于愚蠢到放弃自己的优势,而拿劣势来迎战对手。不过,这对唐军来说的确是件好事,可以省去强攻坚城固垒的艰难,只须列阵迎战弱敌,取胜就变得更有把握更轻松了。所以,当将士们看见高句丽兵马从城门鱼贯而出,一个个兴奋不已,高喊着策马飞奔上前。不一会儿,他们就冲到了敌军阵前。
高延吉瞧见李世勣勒马立于阵中,便催马上前几步,手提狼牙棒指着他破口大骂。李世勣根本就不把这种粗汉骂街放在心上,只管冲着高延吉纵声哈哈大笑,显得底气十足。不过,一旁的契苾何力倒是受不了,他冲着高延吉大喝一声,拍马舞矛飞了过去。高延吉见契苾何力直奔过来,举起手中的狼牙棒欲迎战。正在这时,他身后那员小将突然大叫一声杀鸡焉用宰牛刀,策马舞锤直冲上去。两马相交,战将起来。那小将勇气可嘉,然功夫不足,斗不过四十回合就被契苾何力的长矛挑落马下。高延吉见折了一将,不由一惊,扭头冲着众将吼句谁敢再战。话音未落,一员身材壮实、相貌奇丑的老将闪出,一边打马飞奔,一边扯着粗嗓门大骂。契苾何力听罢,火冒三丈,举矛直取老贼。姜还是老的辣,别看老将军须发全白,可手中那把刀使得炉火纯青,凶狠有力。斗过百余回合,契苾何力也未能占到丝毫便宜。在旁的薛万备见状,连忙策马舞槊冲上去助阵。一人敌两将,老将军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高延吉见老将军被两员猛将轮番夹击,担心他招架不住,便赶紧命一将前去助战。那将得令,举叉直奔过去,一把挡住了薛万备的马槊。薛万备大怒,冲着对手大喝一声,挥槊往他身子直劈过去。两马相错,斗将起来。薛万备勇猛善战,手中那把槊使得呼呼生风,令人眼花缭乱。可对手也非等闲之辈,功夫十分了得,那把黑乎乎的铁叉左点右刺,生猛有力,招招欲置人于死地。两将大斗了百余回合,也不分高下。薛万备不仅武艺高超,而且智谋过人,他清楚要取对手性命不可硬拼,当得智取。于是,他一面奋力应战,一面寻思着计策。不一会儿,他眉头一皱,寻得一计,用力一把挡开对手的铁叉,跳出阵外。紧接着,他扬鞭策马往左边奔跑。那将以为对手打不过自己,哪肯放过他,打马直追过去。薛万备边跑边频频往后看,见对方紧追不舍,心里直乐开了花。待那将快要追上时,他突然出其不意地拨转马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槊直刺过去。那将躲闪不及,被飞来的槊尖刺中咽喉,坠马身亡。
薛万备见对手死在自己手下,兴奋得哈哈直笑。笑罢,他又纵马舞槊往前直奔,欲助契苾何力一臂之力。那老将军见薛万备飞身而来,知自己斗不过两员武艺高超的猛将,便伺机抽身逃走。契苾何力岂肯放过对手,拍马就追。紧接着,薛万备也举槊追上去。高延吉见老将军败下阵,不由一怔,随即就喝令部下杀向敌阵。高句丽将士得令,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高喊着杀呀,一个个奋不顾身地冲向唐军。李世勣见高延吉引兵杀过来,冷冷一笑,举枪冲着手下人马大吼一声给我杀,纵马迎了上去。顿时,阴沉沉的天空下响起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两军混战,但见刀枪闪动,肢体纷飞,血似雨下,场面十分惨烈。
激战了一阵之后,高句丽兵就渐渐地抵挡不住唐军的猛烈进攻,只得且战且走。唐兵见状,越发精神倍增,士气高涨,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奋勇杀敌,直杀得敌人哭爹喊娘,四处乱窜。很快,高句丽军便乱了阵脚,纷纷丢盔弃甲,撒腿就跑,人人只恨爷娘生短了两腿。那些眼见跑不了的就索性两膝一曲跪地求饶,成了唐军的俘虏。高延吉见部下被唐兵杀得溃不成军,又惊又怒,对着那些准备背叛自己的人二话不说举起狼牙棒就砸过去,一连砸死了十多人。他想用这种残暴的手段来镇压部下的叛逃,好让他们继续为自己卖命,但结果适得其反,士兵们见主将如此残酷无情,就更加铁心降唐了。没过多久,他的人马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所剩不过几千。他感到大势已去,只得仰天长叹一声,然后拨转马头,朝西门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