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妖没错?朕看你是被他盅惑得是非不分了!”说着,他抡起手臂狠狠地掴了儿子一巴掌,厉声呵斥道,“你身为太子,竟然不顾颜面,做出这种有悖伦理道德之事,令朕感到奇耻大辱!朕真是了瞎眼,怎么会立你为太子,哼!”稍顿,他又扭头指着乐童喝句,“快把他拖出去斩了!”
禁军得令,二话不说,继续拖着犯人往外走去。称心自知在劫难逃,反倒不哭了。他擦了把眼泪,回头对着太子凄然一笑,然后一脚跨出了大门。
李承乾抬头目送着心爱的人儿离开,不禁悲从中来,伏倒在地上失声痛哭。李世民见太子如此执迷不悟,摇头叹了口气,接着又严厉地教训道:
“承乾,你身为太子,一国之储君,不修身养性,以才德著天下,反倒做出这种荒诞不经、有悖道德之事,实令朕大失所望!今朕念你一时糊涂,为人妖所惑,暂且饶你。倘若你还不知悔悟,痛改前非,奋发上进。到时,你就别怪父皇心狠手辣,把你这个太子废掉!”说完,他就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李承乾一直处于迷乱之中,心里只想着他所宠爱的男嬖,压根就没把父皇的那些话放在心里。只有最后那句“把你这个太子废掉”的话如一记闷雷把他从昏昏沉沉中震醒过来。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惶恐,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两眼望着父皇离去的背影发呆。
如果李承乾是个有志气的人,那么他这个时候就应该振作起来,痛下决心改掉身上的毛病,努力修炼为君之道,以争取父皇对自己信任与宠爱,同时也可借此将自己的对手打压下去。可惜的是,他不是个明智之人,不知悔改,只会执迷不悟地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往前走。这不,父皇的严厉谴责并没有让他翻然醒悟过来,从而振作精神,做一个大唐储君应该做的事,反倒是越发的颓废,越发的荒唐。为了表达对称心的思念,他竟然在东宫设灵堂,供上他的画像,并在禁苑内为他修筑坟墓,朝夕祭奠。他自以为称心无过,皇上不该杀他,并为此而怨恨父皇。末了,他竟然称病不上朝,不觐见父皇。
一日,李承乾又思念起心爱的人儿,就把自己灌了个半醉,然后踉踉跄跄跑到称心的灵位前抱头痛哭。正在这时,汉王李元昌走了进来,他瞧见侄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瘫倒在地上,心里不禁一阵冷笑,想这哪像个太子呀。不过,他还是装出很关心的样子,上前把太子扶起,搀着他坐到椅子上。李承乾向来把这个叔父当作心腹,当作可以倾诉的对象,因此他像小孩子似的抹着眼泪,呜呜咽咽地向他诉说着自己对男嬖的思念之情。李元昌听了就想呕吐,但还是装着同情安慰受伤的男人。经叔父一番劝慰,李承乾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满脸的泪水也擦干了。李元昌望着眼睛红肿的侄儿,像被感动似的说句:
“太子,你可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哪!称心不过是个地位卑微的乐人,你尚且能如此用情,真令人感动!只可惜你父皇不懂你的心,才不肯放过称心。”
“父皇为人心狠手辣,当年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肯放过,何况是称心呢!”李承乾满腹怨恨地说道,“父皇在人面前满嘴仁义道德,我可是把他看透了。”
“你说的没错,皇上的确如此。”李元昌想起了心爱的大哥,不由痛恨起二哥来了,“皇上是个心里只有权力而无情义之人,当年为了夺走我大哥的太子之位,竟然暗自发动玄武门之变,把我大哥还有四哥一块杀掉,真是冷血无情哪!想起这事,你叔父我就忍不住要怨恨皇上了。唉,我可怜的大哥呀!”
“叔父说的对极了,我父皇就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李承乾咬牙说了句,随即又冷笑道,“李泰就跟父皇一模一样,父皇宠爱他,真可谓是物以类聚。”
“你不说,我倒忘了。”李元昌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近太子道,“叔父我听说,你出事那天魏王去过皇上那儿。若不出叔父所料,当是李泰告的密。”
“这怎么可能呢?”李承乾听了,一脸狐疑,喃喃自语地说句,“这段时间,我命心腹严把各处宫门,不让一丁点消息走漏出去,怎么会让李泰知道?”
“俗话说的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谁能保证你和称心的事不让人传出去?”李元昌寻思着说,“殿下,说不定李泰收买了你身边的人呢!”
“怎么会呢?”李承乾警觉起来,沉吟着说,“东宫之人都是本宫的心腹,怎能让李泰收买了?再说,这段时间我不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让任何人出去,就算李泰想收买也收买不到我的人哪!叔父,这恐怕是你多虑了吧!”说到这儿,他又想起件事,“只有近侍罗素去过房府,那是我让他去看望房玄龄。”
“对,说不定这事就出在罗素身上。”李元昌眼里闪着兴奋地光,略加考虑,又换成肯定的口气说,“太子,叔父敢肯定,这个罗素一定被李泰收买了!”
“不会吧!”李承乾兀自摇摇头,迟疑着说,“罗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且受过我厚恩,他怎么会出卖我?不可能!换作别人我信,罗素打死也不信!”
“太子,再忠诚的人也会因图利而忘恩负义的,罗素也不例外。”李元昌看透一切地说道,“再说,李泰向来出手大方,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什么都舍得送。你想想,要是李泰送给罗素一大笔金银珠宝,又答应替他求官,他能不为之心动吗?不,不可能!他一定会拜倒在李泰脚下,为他效命。”
“这……”李承乾听叔父如此一说,方才的坚定也不由动摇起来,一时间陷入到矛盾的挣扎之中而下不了决断。
“再说,罗素跟房遗爱关系不错,称得上是刎颈之交。”没等侄儿说话,李元昌紧接着说,“殿下,难道你就不怀疑是房遗爱说服了罗素背叛你?”
“叔父,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李承乾沉思默想了半晌,终于认同了李元昌的看法,“不错,能把我的事传出去也只有罗素,看来这事真的是他干的。”
“千真万确,一定是他干的!”李元昌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真没想到这家伙会吃里爬外,亏你对他那么好。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就该千刀万剐!”
“卖主求荣,忘恩负义,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人!”李承乾沉着脸,咬牙切齿地骂句,“哼,罗素这王八蛋竟敢出卖本宫,本宫非杀掉他不可!”
“这种人就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方可解心头之恨!”李元昌恨得直拍了下几案,想了想却劝道,“不过,现在还不能杀他,我们跟李泰来个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你的意思是说,利用他来打探魏王府的消息?”李承乾心领神会道。沉吟片刻,他又摇头否定道,“我看,没这个必要吧!”
“怎么没这个必要,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李元昌狡黠一笑,说道,“殿下,倘若你能知道李泰的一举一动,那还怕他背地里搞鬼吗?”
“叔父说的也是!”思忖了会儿,李承乾点点头,接着又迟疑地说道,“只是……这罗素已被李泰所收买,如何才能让他替本宫办事?”
“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李元昌不假思索地答道,“罗素之所以背叛你,是因为贪图钱财官职,殿下投其所好,他岂能不反过来背叛李泰?”
“有道理!”李承乾冷冷地笑了下,目露凶光地说,“何况他先做了对不住本宫的事,有把柄在本宫手上,若不肯将功赎罪,那就休怪本宫不客气,哼!”
“殿下英明!”李元昌拱手笑道,“殿下既知罗素所干勾当,可提他前来审问,他必惶恐万状。此时,殿下再以利诱之,他必当替殿下卖命。”
“叔父言之有理,好,这事就依叔父说的办!”想了想,李承乾果断地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叫人传罗素前来见本宫。”
说完,李承乾便对刚刚走进来的侍从吩咐句,然后一头靠在椅背上继续跟叔父商议对付魏王府之事。李元昌听说太子要对魏王出手,暗自欢喜,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给他出主意。李承乾本就不善谋略,且素来对李元昌言听计从,这会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就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并全盘接受。
不多时,罗素抬头挺胸来到太子跟前,神色淡定地向他拱手施礼,低声问句殿下有何吩咐。李承乾不吭声,目光冷冷地盯着站在面前的叛徒看,脸色阴沉可怕。毕竟是做贼心虚,尽管罗素心理素质过硬,可在主子的逼视下,心里头不由得发毛。他微微低下了头,动了动厚嘴唇,想问却又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