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万彻见敌兵纷纷投降,欢喜不已,策马舞枪直透敌阵。他边战边四处张望,却迟迟不见大度设的身影,不由疑惑不已。正在这时,他听到手下人大喊大度设往北逃走。他先是一愣,紧接着拨转马头,向士卒所指方向飞奔而去。
这会儿,大度设已领着残兵败将来到了两里开外的草坡上。他回头一望,看见一骑如闪电般朝自己飞驰而来,不禁吓了一跳。他赶紧命军快跑,自己却勒马殿后。不一会儿,他耳边又响起了一阵叫喊声,那单骑离自己不过二三十米远。他抬眼一看,见是薛万彻,不由火冒三丈,拍马舞刀迎了上来。
两马相交,战将起来。大度设败在唐军手下已是气恼不已,今见薛万彻单骑追击自己,更是火冒三丈,他巴不得能一刀砍下对手的脑袋,以泄满腔愤恨。因此,他使出浑身解数力战薛万彻,手中那把大刀使得凶狠有力,呼呼生风。薛万彻不惧,一招一式地接战,手中那把双勾枪左点右刺,如游龙般上下翻滚,威力无穷。两将斗过近两回合,也难分胜负。大度设生怕李世勣率军追来,想尽快打败对手,不料迟迟未能如愿,不由得心里发急。好在他素质不错,并没因情绪焦躁而影响刀法,倒是越发凶猛起来。薛万彻见状,不免暗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大度设兵败之后还能如此坚韧,如此勇猛。然也正因如此,他更想将面前这位强劲对手斩落马下。又战了数十回合,依然平分秋色。此刻,大度设心里很清楚要想取胜,靠硬拼恐怕不行,还得智取对手。
于是,大度设一边力战对手,一边思谋着计策。几招过后,他眉头一皱觅得一计,因此乘薛万彻侧身之际跳出了阵外。他二话不说,拍马就往前跑。薛万彻不知是计,紧追不舍,一边高喊着快快下马就降。大度设一面策马飞奔,一面频频回头往后看,他见薛万彻追来,非但不惧,反倒喜得笑将起来。眼见薛万彻快要追上,他猛地一勒马缰,呼地一刀往对方头顶劈过去。薛万彻大叫声不好,举枪就迎了上去。只听当地一声巨响,阳光下迸射出无数火星。大度设此刀力大无穷,直把薛万彻震得身子晃了两晃,更为可怕的是胳膊上的伤口被震裂了。他疼得忍不住大叫了声,不敢再战,乘机拨转马头就跑。大度设本想追杀薛万彻,好了却心愿,可放眼一望,远远眼见唐军骑兵朝自己这边追来。他只好强忍住胸中那股冲动,掉头就沿着草坡向前飞奔而去。
不多时,薛万彻跑到了主帅李世勣跟前,还没来得及向他施礼,突然身子一歪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昏倒在地上。李世勣见状,大惊失色,惊慌跳下马,将他抱在胸前。他看见副帅的右臂鲜血直流,便知道他的旧伤复发了。他赶紧从自己战袍上撕下一大块布,把淌血的伤口包扎好,一边呼唤着自己的战友。薛万彻被急切的呼喊声唤醒,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主帅那焦急万分的样子,感动得泪眼都快涌出来。李世勣见副帅醒过来,甚是高兴,亲手将他扶上马。唐兵见大度设和他的残兵败将已跑远了,也不急着追,纷纷拨转马头朝阵中走过去。此时,太阳已沉入远处的山峰之后,暮色渐渐合拢上来。
这一仗唐军打得相当漂亮,杀敌五千,俘虏两万余人,只让几百敌兵随大度设一块逃走了。李世勣大败大度设对薛延陀来说,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同时随着李袭誉、李大亮、张士贵、张俭四路大军进逼,薛延陀军抵挡不住,只得撤回碛北。不几日,阿史那思摩便引兵出朔州,重新回到了碛南。
真珠毗伽可汗夷男得知自己二十万兵马败在唐军手下,恼怒不已,同时又惊恐万状。他担心唐军会乘胜追击,马踏漠北大草原,直捣牙帐。为此,他整日忧心忡忡,坐立不安,后悔当初没有听老臣一利咥伽毗的规劝。然而悔恨已是无济于事,现在他想做的是如何保住属于自己的这片大草原。待心绪稍微平静之后,他便将大臣们召集到牙帐商议对策。众臣面面相觑,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内心充满了对大唐的恐惧。他们清楚一旦大唐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军队攻打薛延陀,那必将步吐谷浑之后尘。这该如何是好?沉默了好半天,最后还是老臣一利咥伽毗步出班列,神色凝重地对虎皮交椅上的可汗拱手道:
“大汗,臣以为为今之计,当遣使前往长安觐见大唐天子,向他表达大汗依附大唐的诚意。臣不知,大汗意下如何?”
“大汗,臣等也认为此乃上上策,可使大唐不再发兵攻打我薛延陀。”还没等夷男开口说话,众臣就抢着赞成道,“此实乃万全之策,请大汗三思!”
“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事到如今,看来只能这样做了!”夷男轻轻叹了口气,又一脸忧虑地说道,“只是……本汗违背天子旨意,不知能得到饶恕否?”
“大汗,您不用担心!”一利咥伽毗很有把握地答道,“大唐天子生性宽仁,当不会计较大汗所做之事。且我薛延陀国力强盛,兵强马壮,又距大唐甚远,不是万不得已,唐军是不会越过雪山沙漠来攻击我薛延陀。故而,只要大汗向大唐天子表达足够的诚意,他一定不会遣军前来征伐我薛延陀。”
“伽毗大人言之有理!”拔灼出列,向父亲拱手谏道,“父汗,今我军虽大败而回,然元气尚未受损,唐军岂敢贸然进兵?再者,大唐天子向来以仁义示天下,若父汗遣使上书向大唐臣服,并愿年年给大唐朝贡,他定当不会与我薛延陀为敌。如此,今日之事便可了去,我薛延陀大草原也可安然无恙了。”
“大汗,你不要再犹豫了,请立即遣使前往大唐吧!”一利咥伽毗见可汗迟迟不表态,弯腰深施一礼,恳求道,“大汗,您就听老臣一回吧!”
“伽毗,你一向深思熟虑,谨慎处事,实乃社稷之臣哪!”夷男由衷地说道,“只可惜,当初本汗却未能听从你的良言,否则又怎么会有今日之辱呢?”
“大汗,事已至此,懊悔已是于事无补,只不过徒增烦恼而已。”一利咥伽毗宽慰道,“现今大汗应该做的是如何稳住大唐,以保我薛延陀无忧啊!”
“是呀,大汗,请快做决断吧!”紧接着,群臣异口同声地向可汗请求道。
“你等所言实为有理,本汗就应答你们的请求吧!”思忖良久,夷男终于点头同意了。随即他又转眼望着一利咥伽毗,问道,“伽毗,你以为谁去合适?”
“为表达大汗的诚心,臣以为当遣大汗最亲近的人前往长安。”说着,一利咥伽毗扭头望着拔灼,“臣以为拔灼王子最为合适,不知大汗以为如何?”
“言之有理!”考虑了会儿,夷男赞成道,“拔灼乃本汗嫡子,亲自拿着本汗的表书和贡品去见大唐天子,他自当对本汗的诚意深信不疑。好,这事就这定了!”说着,他又抬眼瞅着立在自己跟前的儿子,面带微笑地说句,“拔灼,你是本汗的儿子,在社稷有难之时,自当挺身而出,为父汗分忧啊!”
“父汗,儿臣愿往!”拔灼生性高傲,自是不乐意做这种点头哈腰之事。然父命难违,他只好装出副乐于接受的模样,拱手向父汗高声应命。
“好,拔灼,你真不愧为父汗的儿子!”夷男听罢,很是满意,呵呵一笑说,“父汗命将军完颜康端引兵护送你入长安,一路自可平安无事也!”
“谢父汗!”拔灼叩首致谢,过了会儿,他又望着靠在椅背上的父亲问道,“父汗,儿臣该什么时候离开牙帐前往长安为好?请父汗明示!”
“事情紧急,不可延误时日!”夷男郑重其事地答道,“拔灼,你明日一大早就启程前往长安吧!父汗今晚就在殿内为你设宴饯行,祝你一路顺风!”
“谢父汗!”拔灼听后,又对父亲一拱手,语气肯定地说道,“儿臣请父汗放心,定当不辱使命!”
“好!”夷男高兴地笑道,“父汗知你能言善辩,定能说服大唐天子不发兵,与我薛延陀世代通好。正因如此,父汗可高枕无忧,只管静候你的佳音了。”
言罢,夷男望着众臣哈哈一笑。接着,他又饶有兴致地跟臣下闲聊起来,说到高兴处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阵。直到该进午膳时,他才让大臣们离去。
次日,太阳刚刚升起,拔灼就领着一阵人马出了牙帐。他们顶着寒冷的北风,沿着条草色枯黄的大道,朝长安方向飞奔而去。由于路途遥远,历尽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拔灼才带着一车奇珍异宝来到了长安。他来不及喘口气,只身前往太极殿求见大唐皇上。这会儿,太阳已爬上了三丈高,正值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