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社稷着想,李世民只得板起面孔硬起心肠对待自己的亲人了。他不再像往日那样和颜悦色地开导他们,而是坚定地拿起权力武器跟他们对抗。他不顾疲倦地连夜起草诏书,严格规定谁敢再阻挠自己的改革,就以抗旨不遵之罪处治,轻者除籍,重者斩首示众。这一招的确厉害,当朝一宣布,那些气势汹汹的王爷们就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蔫了下去,谁也不敢再吭一声,甚至连看也不敢看一眼龙椅上神色冷峻的皇上。李世民看见众王慑于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不敢再跟自己对抗,内心涌起了阵喜悦,面色也随之慢慢缓和下来。默然会儿,他便就降格郡王一事颁旨下诏,并命陈叔达当众宣读。
李世民做事的确毫不含糊,干脆利落,近百位皇室郡王中除了李神通、李道宗等几位功勋卓著者外,其余郡王全部降格为县公。这些被降为县公的王爷心头自然窝火,却又不敢冲着使狠的李世民发,怕他六亲不认砍了自己的脑袋。可他们心里又实在是堵得慌,同时还幻想坐回自己的王位。于是,他们聚在一块商量了番,就上太极殿找他们的靠山太上皇了。他们原以为李渊会替自己出面,可谁知李渊也撒手不管他们了。准确地说,不是李渊不想替他们说话,而是确实没有能力帮他们。他心里清楚,现在儿子已经完全掌控了朝政,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已无力左右他了。他不能再替这些宗室郡王做什么,只好反过来劝他们想开点,遵旨从命就是了。那些王爷见太上皇也不帮自己,一个个心灰意冷地出了太极殿,然后憋着一肚子委屈做他们的县公了。
沸沸扬扬地闹了一阵后,皇室郡王降格县公这件事总算平息下来了。为此,李世民长长地舒了口气,想坐在寝宫里好好休息一下午。孰料,他还没跟长孙皇后说上几句话,就被跑进来的李公公打断了。原来房玄龄有事要面奏皇上,李世民听了,心里不大痛快,但还是命李公公宣房大人进殿。
一会儿后,房玄龄来到了李世民跟前,弯腰向皇上行礼。李世民瞧了眼气宇轩昂的老臣,不紧不慢地问道:
“房爱卿,此时前来有何事相奏呀?”
“皇上,臣近日得知秦王府的一些旧属因未能得到晋升而心生怨望。”房玄龄答道,“他们说跟随皇上东征西讨了多年,现今拜官反而在前太子东宫、齐王府僚属之后,心有不甘哪!他们牢骚满腹,说皇上现在只用新人而将他们这些侍奉您多年的旧臣冷落了。这……”
“玄龄,不瞒你说,其实这些牢骚话,朕早有耳闻哪!”李世民叹了口气说,“可朕不能因为旧属的埋怨,而放弃用人原则给他们加官进爵呀!说句心里话,秦王府旧部跟着朕出生入死,平定天下,朕心里又何尝不偏爱他们,不想满足他们的心愿呢?然朕乃一国之君,当大公无私,方能使天下人心腹。朕与你们平日衣食皆取自百姓,因此设官吏定职守理应为百姓,为社稷着想。朝廷设官分职,应择贤才而用,岂能有新旧之分?倘若新人贤能,故旧不才,怎能舍新而求旧?故而秦王府故旧,朕宁可多给他们钱财,也不能乱封官职,以免贻误社稷呀!”
“皇上之见,与臣不谋而合。”房玄龄一本正经地说道,“用人当以才德为准,而非亲疏新旧也。只是……皇上,您打算怎么去说服他们呢?”
“朕以为,不用劝他们了。”李世民沉吟片刻,满有把握地答道,“明日朕就要颁旨裁减官吏,他们都是些明白事理之人,知道后还好意思向朕要官吗?”
“说的是,皇上说的是!”房玄龄给李世民一点拨,兴奋地说道,“皇上在着手裁减官吏,他们又怎敢再请求皇上为自己封官,这不是跟皇上较劲吗?”
“相信他们吧,他们是朕的旧部,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为难朕!”想了想,李世民又吩咐句,“玄龄,你马上传朕旨意,按上次所赐给他们加赏。”
“臣遵命!”房玄龄拱手应道,接着又感慨句,“皇上,您真是重情重义,从不亏待忠心于您的人。臣想,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一定会感激皇上您啊!”
“朕,不求他们的感激,只希望自己心里能够踏实些。”李世民动情地说,“朕不能满足他们的愿望,实在是对不住这些跟着朕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哪!”
“皇上,此话言重了!”房玄龄如实地说,“昔日皇上率军打仗,所获赏赐,不论多少全分给了手下将士,自己却一文不取,这哪有对不住他们之处呢?”
“话虽这么说,可朕心里总觉得亏欠了他们哪!”李世民坦诚地说句,接着对房玄龄摆摆手,“好了,玄龄,你我不说这些了,还是谈谈减员之事吧!”
“裁减官吏,历来都是件难事。然皇上谋划得当,先将宗室郡王之事办妥,这就会让那些被裁之人无话可说。”房玄龄故作乐观地说道,“如今看来,这事也不难办了。臣以为,明日皇上颁旨下诏之后,再加上长孙大人他们推波助澜,这事自当可以顺利办成。皇上,您可高枕无忧了!”
“玄龄,朕可不怎么认为!”李世民不以为然地说道,“虽说郡王降格之举会对大部分人产生触动,促使他们顺从旨意。然有一小撮人肯定会顽抗到底。”
“若臣没有猜错的话,皇上所指的那部分人应该是忠于太上皇的吧!”沉吟了会儿,房玄龄两眼盯着李世民,低声而肯定地说句。
“没错,朕所说的就是他们。”李世民直言不讳地答道,“玄龄,你也知道这部分人对朕心存芥蒂,颇为不满。今听说朕要罢他的官,能不拚死抵抗吗?”
“皇上说的是。”房玄龄不无担忧地说,“这些人虽能力有限,然先前深得太上皇信任和器重。自皇上登基以来,他们就日渐失势,现今又要被罢去官职,怎能不产生抵触情绪呢?虽说这是人之常情,但终究会给皇上的革新带来很大的麻烦哪。皇上,您打算如何来应付他们呢?”
“先礼后兵!”李世民不假思索地答道,“朕先让长孙无忌、杜淹、于志宁等人耐心劝导他们,若有必要朕将亲自出面。如若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怎么个硬法?”房玄龄连忙问句,略加思索后,他又迟疑说道,“皇上,您是不是想像前番那样下旨严厉处治不服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