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一郎躺在雪无痕怀中,但听耳边‘嗡嗡’直响,震得耳朵生疼。不知在空中落了多久,只知下落速度越来越快。待距地有一丈多时,雪无痕猛将一郎向上一推,这样一来,雪无痕下降速度又快许多。“轰”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地都砸出一个大窟窿,人顿时气绝。而一郎经雪无痕一推,好比是从一丈多高的地方落下,安然无损。雪无痕这一推真是妙到极点,若早一下,就算一郎落地也不免受伤,若晚一下,则两人恐怕都的身亡。
独孤一郎趴在雪无痕身旁,眼泪扑籁扑籁的下落,声声撕裂人心的哭声在夜色笼罩的莫伤山下织出一幅黯然的悲伤。独孤一郎不知哭了多久,昏迷过去。
清晨醒来精神恍惚,自言自语:“我要先把师父葬了,对,先葬了师父。”他找来两块尖石不停朝地上划着,越划越快,一下捏不住尖石竟飞出去。一声嚎叫,双手俯身使劲挖土,一把把掷出,双手弄的是鲜血淋漓。约一顿饭功夫,独孤一郎才挖好一个大坑。他搬起雪无痕尸体放入大坑中,呆呆望着雪无痕的脸,隔了半响才慢慢捧土掩上。
这一下折腾,独孤一郎体内气血翻涌,呼吸困难。他知是功力反噬,赶忙坐下依雪无痕之言运功疏导。可他毕竟无什么修为,小小身体怎驾驭得了七八十年功力,一张口吐出两口鲜血,又昏厥过去。
梦中独孤一郎隐隐感到有东西在自己脸上滑动,软软柔柔像是舌头,有点恶心。突然‘啊’的一声,独孤一郎坐起身来,一睁眼见一头饿狼紧紧咬住自己右臂,地上一地鲜血。独孤一郎吓得慌了神,左手一下朝狼头拍去。‘咔嚓’一声,那狼笔直飞出撞在石壁上,四腿伸值死了。独孤一郎没想到自己一掌如此大的威力,只是倒霉了那头狼,他没吃掉独孤一郎,就该被独孤一郎吃掉。独孤一郎对着死狼道:“狼啊,狼啊,我吃你可别生气,谁让你不直接咬我喉咙。”
独孤一郎找来干柴,将狼扒皮去脏,升火烤起来。他生平第一次做这些事,不免慌手慌脚,他见狼肉渐渐由红变黑,发出焦味,便扯下一条狼腿吃。这一咬觉得一边生,一边焦,中间半生不熟,一条狼腿吃出百味。独孤一郎久未进食,也不管难不难吃,更不管能不能吃,狼吞虎咽先吃饱再说。
独孤一郎吃饱后,取出寒冰令贴于胸前,打开书照书上之言调和内力。一练半天,见天色已晚,便去寻栖息之所。他一步跨出有两三丈之远,不由的兴高采烈,于是边走边跳一点累意全无。独孤一郎忽听草丛中发出‘嗷嗷’的叫声,吓的一惊,鼓足勇气拨开草丛,见一小狼仔在狼窝里来回打滚,像是丢了妈妈,焦躁不安。
独孤一郎抱起狼仔抖了抖道:“哎,你妈都下我肚了,你该怎么半。哎,你以后跟着我,虽然我对不起你妈,但我一定会好好对你。”当下也不去寻找栖息地,抱着小狼仔倒在狼窝睡了一宿。
第二天醒来,一郎又将寒冰令贴于胸前修炼内功。那寒冰令当真神奇,每当体内气血翻涌时,寒冰令相抗,一下子坠入冰窖。一郎又运功相抵,如此反复相差之大,修炼内功,当真事半功倍。狼仔在旁边‘嗷,嗷,嗷’的叫,一郎心想:小狼仔自狼妈死后尚未进食,若拿狼肉给它吃,不免太过残冷。于是回到昨天之地将剩下的狼肉全部埋掉,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条河,抱起狼仔往河方向走去。
独孤一郎抱着狼仔站在河边,河面涟漪泛起,一道接着一道,河内鱼影闪动,不断有鱼游到河面换气。独孤一郎驻立岸边良久,奈何自己从未捉过鱼,只有呆呆傻望的份。
突然心头一亮,从怀中取出凝雪功翻看起来,大约一个时辰后一郎伸出右手放入河中,功力凝聚,缓缓输出。河水水温陡然下降,水中鱼儿快速窜动,一郎一掌一掌朝河面打去,河面激起道道水柱。这一次吓得鱼儿更是四处逃跑,有的甚至往岸上跃。一郎是收获丰盛,想着:雪影教堂堂镇教神功被我用来捉鱼,师父知道会怎样惩罚我。他想到雪无痕心头又是一酸,鱼儿尽数放回河内,只留两条,一条给自己,一条给小狼仔。
不知不觉半年过去,小狼仔长成大狼,而独孤一郎虽遭反噬之痛,但得寒冰令相辅,他练功又甚勤,反噬已没先前剧烈。他心知再过几日雪无痕功力就能完全融入自己体内。
这一天独孤一郎依旧练功,小白却紧咬一郎衣服往外拽。‘小白’是一郎给小狼起的名字,独孤一郎以为小白又跟他胡闹,于是伸手将小白往外推。哪想小白越咬越带劲,将一郎衣服扯下一大块。一郎见小白反应强烈,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许小白又捉到猎物带我去看,当下起身随小白走去。
小白走到一僻静处朝石壁‘嗷嗷嗷’大叫,独孤一郎朝石壁望去。见那石壁往内深陷两尺,上面青苔遍布,十分奇怪。于是走进伸手去摸,竟摸到一条长长深深的缝隙。他将石壁上的青苔一一除掉,眼前现象让他吃惊。哪里有什么石壁,分明是一个洞口被大大小小的石块堵住。独孤一郎想看看洞内究竟藏着什么,竟如此隐秘。一掌打去,‘轰’的一声洞门立破,上面掉下一把剑,原来那剑是自洞内插进石块中。
那剑锈迹斑斑,少说也得七八十年历史,独孤一郎继续向洞内走去。小白‘嗷’的一声大叫,独孤一郎望去吓了一跳。黑暗中模模糊糊看见对面石壁上斜倚着一副骷髅,宛然可以看出是个人形,一颗心砰砰乱跳,带着小白直往外跑。
过了好一会儿,独孤一郎点燃火把再进入洞内。他举起火把一照,洞内除骷髅骨外并无其他吓人之物,于是走到骷髅骨前仔细照看。石壁上竟有几百幅用利器刻成的简陋人形,每个人形都不相同,但人人手中好像都拿着剑,不知是何用意。他的眼睛随石壁上的图形而走,图形尽头刻满密密麻麻的字,凑过去一看见到三十二个大字,左边刻着:惊鸿山庄,沽名钓誉,独孤莫伤,不足道哉。右边刻着:入此洞门,便我传人,孤剑十三,拜尽苍生。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独孤莫鸣留武于此。再旁边的字像是武功秘籍。
独孤一郎看着石壁自言自语道:“独孤莫鸣像是我独孤家的先祖,可我在祠堂中怎么没见到他的牌位。他为何骂惊鸿山庄,独孤莫伤。孤剑十三,孤剑不是只有九式,怎会无缘无故多出四式。”他越想疑问越一个接一个往他脑海中涌。他仔细看石壁上的图形,确是孤剑九式无疑。
独孤家的孤剑九式从不外传,父亲独孤扬在山庄中也不轻易展示。但他曾偷看父亲与师傅雪无痕交手使用过,那‘万剑朝宗’‘听海劈浪’‘一剑隔世’三招也刻在石壁上。莫非孤剑真有十三式,独孤一郎不再多想,将骷髅骨一一拾出洞外埋在师父雪无痕墓旁。独孤莫鸣若知他死后七十年被独孤一郎下葬,心中能否减一丝对惊鸿山庄的怨恨。
独孤一郎自此一年没去过山洞,专心修习师父雪无痕的功夫,竟有小成。他凝视着手中的凝雪功,知道已无再练下去的必要,武功要想再上一层,不过时间问题。独孤一郎眺望远方,那是惊鸿山庄的方向。惊鸿山庄,他的家,他的梦,他的痛,他早已迷茫他对惊鸿山庄是爱多一份,还是恨多一点。他想起十六个字:入此洞门,便我传人,孤剑十三,拜尽苍生。连师父都称它为‘天下第一剑’的孤剑十三式到底第一在哪。
独孤一郎点燃火把一式一式往下看,这时他武功既高,自能明白其中的关键厉害。他越看越是惊讶,做梦都不会想到世上有这般剑法。那剑法有的厚重沉稳,有的轻易灵动,有的平淡无奇,想是以内力见长,有的怪模怪样,似是先伤自己再伤敌人,一部剑谱竟集天下剑法之大成。他一口气看完十二式剑法,待向第十三式看去时,‘咦’的一声。原来第十三式只刻下名称‘倾城之恋’,并无任何招式心法。独孤一郎心想:孤剑到底没有十三式,这十二式已惊天泣地,怕是独孤莫鸣的巅峰,剑的巅峰。或许十三不过一个名称,孤剑十三式是要比孤剑十二式好听的多。独孤一郎喃喃自语:“倾城之恋,倾城之恋,独孤莫鸣爱上了谁,谁又让独孤莫鸣爱得如痴。”怕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独孤一郎越看心里越痒,苦于手中无剑,想起一年前破洞时掉下的那把剑,于是四下搜寻。偶见寒光一点,跑过去拾起拿出洞外,剑身满是泥土锈迹,废剑一柄,有总比没有好。独孤一郎将剑朝河中一放,说也奇怪,剑身上的污泥锈迹纷纷坠落,青光闪闪,七十多年还能这样,的是利剑。他一剑朝石头劈去,剑锋所致,石头一分两断,想不到这剑竟这般凌厉刚猛。独孤一郎得此利剑,喜不胜喜,当下回到洞中,孜孜不倦练起孤剑十三式。
孤剑十三式博大深奥,若是旁人,没个二三十年是无稽之谈,若功力不到家,更是想都别想。独孤一郎是幸运的,他身拥雪无痕七八十年功力,凝雪功配孤剑十三式,相得益彰。三年内全修孤剑十三式,这三年还得多亏小白照顾,独孤一郎练功如痴如醉,经常废寝忘食,小白每天捕捉猎物送到独孤一郎面前。在一郎心中,小白早不是狼,而是他的兄弟。
一日,独孤一郎带小白在河边捉鱼,突发奇想:自己虽练成孤剑十三式,但也只是纸上谈兵,未得实战,今天不如就拿水中鱼儿来练剑。于是施展轻功在水面上飘荡,手中利剑不断朝河内刺去。要知光线折射,水中鱼影非真正鱼影,独孤一郎河面上奔波半日,一条鱼儿没刺中。但不知不觉,他感到自己轻功、出剑速度、准度都上升不少。又过几日,他出剑越来越快,越来越准,也越来越猛,他见水中一群鱼儿游过,豁的一剑刺出,起先河内出现小红点,慢慢氤氲而开,一片鲜红,提剑看时一条鱼钉在剑上。独孤一郎回头将鱼扔给小白,小白岸边趴了几天,好不容易等到第一口粮。他是狼,狼吞虎咽再适合不过。
以后小白大饱口福,天天有鱼吃,煮啊、烤啊,吃了个遍,只是可怜了河中的鱼儿。一个月过去,独孤一郎眼疾手快,一剑能刺中十条左右。他站在水面上,微风吹拂,丝发飘飞,河面层层涟漪泛起,见水中鱼儿张着小嘴吐气。一剑而去,那一剑水花不起,剑提,剑从鱼口深入,鱼双眼大大睁着,仿佛还在悠闲地呼吸,久久过去,河面上一层涟漪叠去。又小半年过去,独孤一郎练到刺鱼鳞下不伤鱼半分,剑上劲力到随心所欲的地步。他想:若师父、哥哥他们见到此刻我的武功,不知会有多高兴。此时的独孤一郎虽没将凝雪功、孤剑十三式练至最高,但至少也学了七八层,剩下的只等时间稍久,融会贯通即可。
独孤一郎在莫伤山下五年之久,却得此奇遇,人生在世,阴晴圆缺,谁能知晓。独孤一郎梦中醒来,已是翩翩少年。他梦到自己的父亲、哥哥,梦到师父雪无痕,他也梦到自己小时候向往之地——江湖。独孤一郎取出寒冰令、凝雪功,依稀记得他没完成的使命。
走出洞外,没有风,阳光变着角度切在他身上,光在眼里凿开一个刺目的小孔,照亮一郎的心田,那灿烂何尝不是独孤一郎。
一郎来到雪无痕、独孤莫鸣坟前,那夜雪无痕对他说的话他记忆犹新,而如今雪无痕坟头鲜花漫天。独孤一郎慢慢跪下去,他望着墓碑,深情地说:“郎儿本为废人,得师父再造,生无以为报,定尽全力完成师父遗愿。”说完点起火将一本书投入其中,道:“郎儿晓的师父心爱孤剑十三式,我无意中获得,特前来递给师父,师父莫怪郎儿来迟。”独孤一郎又对独孤莫鸣的坟道:“我虽不知前辈何人,但前辈定与我惊鸿鸿山庄渊源深厚。前辈高人,自不会介意我将剑法烧给他人。”
独孤一郎对小白道:“小白,我要走了,你愿意同我一起吗?”小白的头点了点。一郎在前,郎携利剑,风度翩翩;一狼在后,身白如雪,白毛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