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云锦沉吟片刻,乱了一夜的脑子突然冷静了下来,她反复回忆起今夜的事顿时觉得不太寻常。无数被她忽视的记忆一时间齐齐涌出脑海。
前世太子围猎之后受罚被废,父亲受皇上迁怒前往边境镇压突厥……在萧府时四皇子神情复杂、吞吞吐吐地与她说的那番话,“萧家如今炙手可热,母后想拉拢萧家是不会罢休的,你万事小心!下月狩猎能不去便不去吧……”以及,今夜出现在行宫里的陌生男子,锦衣华服、容色不俗、武功高强……能进入行宫却从未见过还故意躲着巡逻侍卫!
“元祐……元祐……”云锦突的心头一震,忙叫住莺歌道:“你去请父亲宴席散后前来,就说有要事商讨!另外,向父亲要一份狩猎随行的名单子。”
莺歌狐疑地看了眼云锦神色严肃却又眸光熠熠的模样,只道了声是便急急退下。
莺歌进小厨房时,春鹊正哭丧着脸守着锅里快要滚开的水,见着莺歌,春鹊忙凑上去,抽搭搭地问:“姑娘怎么样了?”
莺歌横了春鹊一眼,怒斥道:“你还知道问!姑娘第一次来行宫,谁给你的胆子让姑娘独自待在外头!”
春鹊见莺歌着实怒了,缩了缩脖子,垂着头讷讷道:“可姑娘说要一个人走走,打发我回来的……”
“你!”莺歌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春鹊的脑袋,又想着春鹊历来是这性子,怒火也没处发去,只得一股脑憋了回去,叹了叹:“罢了,所幸姑娘完完好好地回来了。你紧着吩咐人将热水抬进去伺候姑娘沐浴,再煮一盅姜汤,仔细姑娘伤寒了!”说罢推开门往大殿去。
翌日,赫连山脚下旌旗蔽日、鼓角齐鸣,皇帝一身金黄铠甲立于阅兵台上,一番慷慨激昂的繁复陈词,大抵意思是鼓舞皇子王孙、王公将士无畏强兽,勇于逐鹿,在此不表。随后,皇帝手持弯弓挽满月,一声铿锵金鸣,御箭破空射向天际,自此拉开了狩猎的帷幕。
千百余匹烈马奔腾入山林,白刃闪光,旗帜招展,战马嘶鸣,箭如飞雨。云锦抬手在额前搭了个棚子,望着奔驰而去的匹匹骏马眯起眼,拍了拍马肚悠悠跟在最后。今日晨起,她便觉得脑袋有些发昏,虽喝了药,望着锣鼓喧天的狩猎大行还是有些提不起兴致,想来昨夜潭水的寒气还是厉害了些。
一个微凉的手掌伸出来盖在云锦额头上,云锦侧头,却见二哥关切地道:“喝了药怎地没见好?”
“哪有那么快!我一会儿晒晒太阳出出汗,想来就好多了。”云锦扯着嘴角勉强一笑。
萧怀瑜看着云锦略显苍白却还强笑着的脸,拧眉道:“一会儿去了围场大营便找太医来给你瞧瞧,你这生辰可得受苦了!”
云锦微愣了片刻,恍然忆起今日竟是她十四岁生辰!云锦自嘲一笑,前世过得太凄然,她都无意张罗每年的生辰,再者也每人为她庆生,如今想来心里一番苦涩涌出。
“怎么了?可是哪里又不舒服?”萧怀瑜见云锦面色有异,担心道。
云锦忙敛了神色,挑眉道:“二哥还未送我生辰礼物呢,难道是忘了?”
“早就准备好了!忘记谁的也不会忘记我宝贝妹妹啊!小气姑娘!”萧怀瑜促狭道。
“二哥怎不去狩猎?”
萧怀瑜望了望天色,正色道:“待将你送至大营,我再去。”
待云锦行至营前,磨了半晌才将欲陪着她的二哥撵了出去,翻身下马入了大帐,见营中多是些贵夫人在谈天,大多小姐们都相约打马出去游玩了,并不拘在此处。
围场大营内,端庄贵秀的皇后一身朝服坐于梨花百鸟朝凤椅上,正和贵妇小姐热络的聊天,一位七八岁生得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娃,身着粉色小裙,头上梳着总角花苞髻,趴在皇后的腿上把玩着手里的凤钗。皇后抬眼正巧望见云锦前来,招手示意她上前,那白皙纤细的手指上,一双簪花珐琅护甲如玉笋初芽,分外好看。
云锦上前行了跪拜大礼,便听皇后和煦道:“此处并非宫中,不必讲此虚礼。”
“多谢皇后娘娘!”云锦莞尔应道,礼节却不敢错出丝毫。
“真是个惹人疼的姑娘!”皇后笑道,“听闻你身子受了寒,可感觉不适?”
云锦微微颔首,尽显谦恭:“谢皇后娘娘体恤!不过是臣女历来身子弱,不慎着了凉,并无大碍。”
“本宫瞧你面色有些苍白,还是好生歇着吧!”说罢,皇后招了身旁的姑姑上前吩咐,“送萧小姐去旁的大帐里休息,再传太医来为萧小姐好好看看。”
“喏!”
云锦谢了恩随着那姑姑出了大帐,一路上,姑姑不时打量着云锦,不住地絮絮叨叨道:“萧小姐真是好福气,奴婢还是第一次见皇后娘娘如此关心哪位小姐的!”
云锦心知她定是授了皇后的意,丝毫不敢大意,只谨慎回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德被后宫,无论对臣女还是百姓,都是真心关怀的。”
姑姑赧然一笑:“是奴婢失言了!姑娘容貌绝美,才德又令人叹服,奴婢在这宫中阅人无数,斗胆断言姑娘日后定能大富大贵,非常人能及。”
“姑姑谬赞了!”云锦只浅浅一笑,并不与之接话。
姑姑知晓云锦不欲再与她周旋,便领着她进了一旁的大帐,吩咐宫女仔细照顾着,又传人去请了太医,一切照顾妥当了才回去复命。
待那姑姑前脚一走,鹂儿便忍不住道:“姑娘,奴婢瞧着这姑姑的话可有别的意思?”
云锦瞧了鹂儿一眼,提醒道:“这里毕竟不是府里,谨言慎行!”
鹂儿吐了吐舌头:“奴婢失言了!”
“云锦?你可在里面?”鹂儿话音刚落,帐外便传来一娇柔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