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锦目光一凛,冷声道:“如今西北烽火连天、白骨露野,家父长兄与我朝的将士们出生入死,以鲜血与性命捍卫我朝的城池,若此时我仍旧锦衣玉食、金瓒玉珥,未免也太过不孝不悌!”萧云锦眼风一扫,尖利的眼风刮得魏国公夫人坐立难安。“我萧府早有旧例,每逢战乱之时,阖府上下皆着素裳茹素食,一则是为活着的将士祈福,二则是为逝去的将士哀悼。我与大嫂受长公主礼帖之邀,若是推拒实为不敬,是以,今日才会衣饰素净前来赴宴。魏国公夫人若是不信,不妨去我萧府瞧瞧,我萧府上下是否皆焚香祭礼、布衣素食!”
在座的诸位夫人听了萧云锦的话一阵难堪,纷纷拿眼风刮没事惹了萧云锦的魏国公夫人。魏国公夫人不安地扯了扯衣袖,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她不甘示弱地驳道:“哼!你将西北的将士搬出来,分明是在指责在座各位夫人,指责长公主殿下!”
萧云锦眼角轻轻一勾,暗叹魏国公夫人也太容易掉沟里了,一道精光自眼底滑过。她不疾不徐开口:“自王朝北方大旱、西梁入侵,皇后娘娘领后宫缩减开支、节省国库,就连初一十五接见命妇也极尽节俭。有皇后娘娘做表率,我等效而行之又错在何处?难道魏国公夫人责难我不知礼数是假,实则是暗指皇后娘娘?”
议论皇后娘娘是何等的过错?魏国公夫人心底一慌,急忙辩解道:“你!休得胡言!我何处暗指皇后娘娘?”
“我又何处指责了长公主殿下与诸位夫人?”萧云锦不怒反问。
魏国公夫人顿时哑口无言,咬牙切齿地瞪着萧云锦,一副想上前撕了她的模样。
昭仁长公主冷眼旁观了殿中的一场较量,失望地扫了眼魏国公夫人,沉声斥责道:“好了!你近日气性是愈发大了。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也值得伤了两家的和气!”
萧云锦若有深意的打量了昭仁长公主与魏国公夫人两眼,心中顿时明了。长公主明里是在训斥魏国公夫人,但这话中维护的意味甚重,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实则是在为魏国公夫人开脱。
长公主招了舞阳上前,置身事外地朝萧云锦二人笑道:“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趣子,跟我们这些妇人家在一处叙话,你们也不耐的。为了办这场赏菊宴,本宫各处寻了珍惜名贵的菊花来,各家小姐都在园子里赏花,你二人也随舞阳去逛逛吧!”
沈文澜暗地里紧紧拉着云锦的袖子,扯着她一道行礼告退,待出了大殿,她才暗暗松了口气。方才她给云锦不知使了多少个眼色,生怕她一不留神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幸而她没在魏国公夫人手上吃什么亏,着实为她捏了把冷汗。
沈文澜紧紧拧着眉,瞥了眼还没跟上来的舞阳郡主,低声道:“我就说了,今日你不该来的!”
“我若不来,大嫂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沈文澜一愣,瞧着萧云锦若无其事的模样,心底一阵酸楚:“便是众矢之的,她们也不敢拿我怎样。”
“她们也不敢拿我怎样!”萧云锦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先有大哥拒婚安阳公主娶了大嫂,后有容诩拒婚舞阳瞧上了她,他们萧家算是彻底把皇家人给得罪了干净。
“萧大奶奶!”话音刚落,便听舞阳郡主唤沈文澜。
沈文澜顿足,收起面上的情绪,得体笑道:“劳烦郡主亲自为我们领路。”
舞阳郡主姗姗款步上前,齐地裙褶随行而动,袅娜伊人,步步生花。她一边领着萧沈二人往园子里去,一边盈盈浅笑道:“不过是尽尽地主之谊罢了。”舞阳郡主美眸一转,“前些日子,子衿提起萧大奶奶曾上过一阵子王家族学,也是王老先生的学生,这样算来,我们也算是同窗了。”
沈文澜落后半步,不紧不慢道:“我不过在王家族学借读了月余,与郡主也不是同期,不敢与郡主以同窗相称,更不敢自称是王老先生的学生。”
舞阳郡主径直走在前面,嘴角的笑意渐收,目光渐渐冷去。
“原来大嫂曾是王老先生的学生!难怪学问这么好!”萧云锦讶异道。
沈文澜浅笑着摇了摇头:“王老先生自然是博古通今,不过我在王家族学借读那几月便是连王老先生的皮毛也未曾学到。”说着沈文澜轻叹一口气,目光中流出些许怅然。“不过王老先生几年前出门游历,至今都未曾回皇城,也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萧云锦默然,王老先生也算是王家的一介人物,王家旁支出身却三元及第,官至六部侍郎却因与先皇政见不合辞官回家做了教书先生,当今圣上数次请王老先生入朝为官皆被拒绝,近几年却突然没了声息,原是四处游历去了。
约莫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便隐隐听见了清喉娇啭之声,三人穿过一竹林叠翠的长廊,铺天盖地的花团锦簇陡然跃入眼帘。瑶台玉凤团如白雪,紫龙卧雪金红交映,泥金香灿如辉映,玉翎管千丝吐蕊......还有点绛唇、香山雏凤、粉葵、二乔争奇斗艳,白紫千红之中穿行着艳妆华服、玉瓒螺髻的贵女闺秀,乐亭中几位乐师弹奏着乐曲,伴着女子娇莺初啭之声阵阵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