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边露出了鱼肚白,长安城上的卫士刚刚换值,便觉天际之中的地平线跳跃起来,片刻,只见潮水般的匈奴骑军席卷而来~
张纲征衣未解,手执马鞭大步走入议事大厅,张奂、皇甫规紧随而入。
??张纲一甩披风,在虎皮大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目光一转望向皇甫规,问道:“威明,匈奴五千轻骑已至城下,可知征西将军马贤何日可抵达长安”??
皇甫规弯下腰来,恭声答道:“探马来报,马贤大军已过潼关,不日既达。”
张纲点头道:“可是,眼下的五千匈奴骑军,可不好打发啊!”
张奂道:“据报,此五千匈奴骑军,不过是先锋而已,左贤王白虎文的数万大军转眼既至,情况不容乐观呐!”
??“嗯?!”??
张纲长身而起,大步走到北墙前,望着挂于墙上的长安军事地形图陷入了沉思,张奂与皇甫规趋前几步,侍立张纲左右,皇甫规吸了口气,低声道:“文纪~如今我军将士守的太久,都渴望与匈奴一战如今三军将士战意正浓,正是破敌之大好时机。”
张纲背对皇甫规,只是微微颔首却默不作声。??张奂目光一闪,微笑道:“如今万事俱备,计将安出?”??
张纲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威明可有良策?”
皇甫规目光如炬,道:“某有一计,可破敌之先锋~”
“哦?”
张纲霍然转过身来,灼灼地望着皇甫规道,“愿闻其详。”
皇甫规走到地图前,道:“可先将城中旗帜减数其半,已惑敌军,认为城中无可战之兵。后而然明率千骑争先出城,已作溃军弃城而逃之像,某愿先行一步,率军士千余,于三十里外牧马坡设伏,待敌军至,然明率军复杀而回,我部左右杀出,则敌军可破也!”
张纲沉思片刻,道:“若敌不追然明的佯败溃军,反入长安,则何如?”
皇甫规淡然道:“文纪兄镇守长安,可在城中设下埋伏,敌若进城,闭门打狗耳~”
张纲闻言,击节道:“此计甚善!”
………
洛阳,大将军府
这几天梁翼老觉心惊肉跳,一连几日都托病不愿上朝,此事甚至还惊动了恒帝,于西苑裸泳之余,百忙中还专门派了宦官前来问候。??
这一日,梁翼靠在火盘边昏昏欲睡,忽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惊回头,只见门帘掀处,河南尹梁不疑已经慌慌张张地奔走而入。
梁不疑一见梁翼,顿时仆的跪倒在地,泣道:“大哥,势危矣!”?
梁翼大吃一惊,从虎皮锦褥上弹身而起,作色道:“二弟,你说什么!?”??
梁不疑以头叩地,慌声说道:“大哥,马贤那厮都率大军征讨匈奴,你难道不担心吗?”
梁翼闻道是这件事,只静静坐下,道:“这,我有什么办法~”
梁不疑道:“此番马贤若凯旋归来,兵权势必落到他的手上,只怕朝廷之中,在无我梁家的容身之地~”
梁翼左右一思,道:“二弟或多忧耳~十万匈奴,滚滚铁骑,马贤匹夫纵使骁勇,胜负亦难常也。”
梁不疑道:“话虽如此,然汉与匈奴,胜败各参其半,若马贤大胜,兄长可有打算?”
梁翼目露恨色,道:“马贤想胜,恐没那么容易~”
梁不疑道:“莫非大哥已有主意?”
梁翼一捋胡须,黯然神伤,道:“为了我梁家势力,只能出此下策了~”
………
长安城外
休利王子手搭凉棚眺望长安,手中扬着马鞭,道:“长安城上旗帜林立,剑拔弩张,守卫之密,恐难取之~”
麾下部将司畀拜道:“王子,长安守卫甚密,何不待天黑之时,再作攻略!”
休利王子点头道:“正和我意~”
半日无话,待至下午,黄沙映照斜阳~
休利王子正靠在石头上打盹,忽闻司畀来报:“王子殿下~长安有动静!”
“噢?!”休利猛然睁开眼,“有何动静?”
司畀言道:“方才见得长安城内,涌出千余军士直奔潼关方向而去,后头还跟着十三辆马车~”
休利王子闻言,起身径直走到山顶,望向长安,观罢,笑道:“且观长安城头,旗帜已减其半,守军十去其七,长安已几近空城~”
司畀喜出望外,道:“王子~此正是取长安的大好时机啊!”
“啪~”
休利王子一马鞭抽在司畀的身上,骂道:“你个蠢货~长安已似空城,取与不取,都已是囊中之物~当务之急是追赶那弃城而去的千余军士,那十三辆马车定是长安的物资无疑~”
物资?那便是长安城尽数的金银珠宝了~
思索至此,司畀几欲流出口水,当即下令道:“全军集结~”
………
长安以东五十里。官道上浩浩荡荡地开来一支兵甲森严的官军,队伍的后头还拉着十三车辎重。
“报~~”??
一骑探马从后方疾驰而来,官道上腾起滚滚烟尘,正策马缓缓而进的张奂悠然高举右臂,紧随身后地传令兵霎时往后疾驰而去。凄厉的号令声响彻军阵。?
?“停止前进~~全军停进前进~~”??
缓缓行进的大军铿然止步,千余将士肃立官道上,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凝固成一片枪林戟海。
??“报~”
??“大人,后方发现大队匈奴骑军!”?
?张奂与身边的校尉交换了一记眼神,凝声问道:“有多少人马?”
“足有五千余骑!”??
“五千余骑!”张奂的神色霎时变得凝重起来。
一旁的校尉问道,“大人,你意如何?”
??张奂曾随父亲在凉州戊边,深知平原地形利于骑军冲锋,而不利步军防御,遂沉声道:“骑兵行动迅速、往来如风。需据险要而固守,贼寇若来攻。必弃战马而取步战,破之易如反掌耳。”
校尉本是长安人士,但环顾左右。均为平原,遂向张奂道:“此地善固守之地,唯牧马坡~”
张奂点头道:“然也~”
张奂不得不佩服皇甫规的计划,骑兵善平原冲刺,是以皇甫规将设伏的地点定在牧马坡,此处四周皆有山丘,三都是侧陡峭难行,不利骑兵冲刺,破之易也!
“传令,全军急进牧马坡~”
………
“哈哈哈~”
一声长笑响彻天际~
休利王子一切从简,五千轻骑片刻之间便已追赶前来,眼帘处,已经可以看见汉军十三车辎重的影子~
“司畀~你率五百骑从侧面围攻~”
“得令~”
当下,五百轻骑如潮水分流般涌了出去~
张奂手提银枪纵马而前~
“报~”
一声嘶吼伴着滚滚马蹄声而来~
“将军~匈奴骑军已至队尾,现下如何?”
张奂不答反问:“此距牧马坡还有多少路程?”
“不足二里~”
张奂目露精光,道:“依计行事~”
言罢,校尉纵马往后而去,待至最后一辆马车之处,只观匈奴骑军紧随其后,校尉抽出宝剑,“锵~”的一剑斩断捆绑马车之上物资的绳索!
失了绳索的束缚,那十几箱辎重犹如脱缰之马,翻滚在地,砸来了箱锁,倒出整箱金银无数~
那为首的几个匈奴人,那还顾着追杀,早已翻身下马抢夺地上散落的金银。
一个匈奴汉子手中握住两锭金子,心神已不再战场之上,正幻想自己日欲三女的神仙日子,欲犹未尽之余,忽然一记马蹄声,踏破了他的头盖骨,脑汁溅在那几锭金银上,显得格外精致。
“不许乱~不许乱~”
休利在斩死两个为财所惑的士卒之后,方才稳住军心~
见得这散落的一车尽是金银珠宝,休利更加确信前面剩余的十二辆马车所载,亦是珠宝无疑,思索至此,心中警惕已消其半。
“勇士们~你们都看见了!前面还有更多的珠宝~杀~”
“吼~吼~”
“传我令!生擒主将者,赏金银一车~”
“哇咔咔~”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匈奴士卒已经开始鬼叫起来。
那汉军校尉眼观如此,勒马飞驰报与张奂,“大人,匈奴人已然中计!”
张奂面不改色,道:“甚好~前面便是牧马坡,传令将士们,刀剑出鞘~侯时备击!”
………
且说皇甫规在牧马坡小山上扎住阵脚,不多时,悠然响起一阵悠远绵长的号角声,恰有一团浓郁的阴云飘上正空,堪堪挡住骄阳,天地之间顷刻间阴暗下来,有萧瑟地杀气在旷野上无尽地弥漫~~?
?皇甫规肃立山顶,手搭凉篷眺望东方天际,微眯的眼帘悠然开启,乌黑的眸子里流露出两道犀利的冷焰,向身边的校尉道:“匈奴至矣~~”
??“嗯!?”??校尉神色一动,转头向东方天际望去,平坦地大地从小山脚下无尽地延伸,原野上葱绿一片,在目力难及地远处,正有一条淡淡的黑线正向这边缓缓蠕动,数息之间,那条黑线便变粗了许多,也向两翼延伸了不少。
皇甫规目光一冷,沉声道:“传令~列阵,准备迎敌!”
“遵命!”校尉铿然抱拳一揖,转身扬长?而去。
?“昂昂~~”
?????????“呜呜~~”
??????????低沉地号角声霎时冲霄而起,?闻听号角声,千余汉军依计设伏,枪戟零林海隐于丛林之间,前面是一排排手持刀剑的步卒,再后则是神情冷峻地弓箭手,井然有序。
牧马坡的官军刚刚列阵完毕,远处地平线上那道淡淡的黑线悠然绽开。
顷记之间分散成一骑骑奔驰的铁骑,狂乱的铁蹄无情地叩击着葱绿的大地,碎草激溅、漫天飞舞,飘荡的战马鬃毛就像一层层波涛、汹涌澎湃,滚滚而前~~
皇甫规地眸子霎时缩紧,死死地盯着骑军最前方,那杆猎猎招展地血色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