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汉阳的官道上,上百名汉军士兵拉满旗帜,擂鼓吹号。纵马飞驰,激得尘土飞扬。
一行大雁从天上依次飞过,逐渐昏暗的天空上响起声声凄凉的悲鸣。
残阳如血,染红了远处的莽莽大山,一杆大旗突然诡魅般从后方的山谷里出现,旗上锦绣着一匹张牙舞爪的“狼”,血色大旗下,一骑傲然,雕像般迎风肃立,仿佛已在此地等待了千年。
跨马横刀,肃立于官道之上,朔风吹荡起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
“呜~呜~呜~~呜呜呜~~”
三短一长,奇特的牛角号声骤然冲霄而起,在嘹亮到令人窒息的牛角号声中,一骑接着一骑从后方山谷里渐次出现,像百川纳海般汇聚到了那杆血色大旗之下,誓死追随在那雕像般的骑士身后。
许久之后,那杆血色大旗下已经聚集起了一大群骑兵,黑压压一片,只有那一片樱红的流苏在残阳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的凄艳。嘹亮的牛角号声嘎然而止,天地间一片肃静,除了朔风的呼嚎,只有战马不时发出几声响鼻,莽莽苍穹,寂寂旷野,显出十分肃杀,九分萧瑟。
“呜~~”
汉军也终于吹响了示警的号角,一只飞骑自旷野中绝尘而来。
“报~~”
这百人官军之中,一人横刀立马迎上前来:“什么情况?”
那探马已魂飞魄散,“大……大人…大量匈奴骑马…正朝我们涌来……”
“什么?”王卫大喝一声,激动地胡子都翘了起来。
很快,王卫只觉大地开始微颤~
“敌袭~~列阵迎敌~~”
王卫凄厉的呼喊划破了长空,乱成一团的官兵开始集结列阵……
“驾~”
白虎文双腿轻轻一挟马腹,战马甩?了甩脑袋又打了个响鼻,缓缓放开四蹄开始小跑,白虎文身后,数千骑亦步亦趋,当那一丝隐隐的雷声逐渐壮大成震耳欲聋的隆隆声时,战马已经开始全速冲刺,数千骑战马奋勇争先,上千只马蹄无情地叩击大地,天地间只有战马在嘶叫,大地在呻吟……
数千骑匈奴铁骑就像是一波汹涌的洪流,向着王卫席卷而来。
白虎文眉目狰狞,将厚背钢刀高举过顶,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杀光汉军!一个不留!”
……………………
张奂刚刚回到城中,正在包扎箭伤。
太守张惇急促而来,忙道:“然明~。”
张奂听见父亲的声音,忙起身施礼“父亲大人!”
“哦!?”张惇忽见张奂受了伤,关切道:“伤势怎样!”
张奂淡然道:“区区小伤,何足言道!劳父亲挂怀。”
张惇老怀安慰,道:“今日一战,我儿不仅光宗耀祖,更使满城百姓幸免于难。为父亦为之高兴啊。”
张奂正色道:“父亲,此非一己之力所能为之,王都尉和诸多将士也是功不可没。”
说到王卫,张奂正担忧王卫何故此时还未见回来,遂问道:“诶?王都尉回来没有?”
张惇不知问之何意,只道:“应该快了吧。”
张奂心中暗道不妙,对一随从道:“速去打探。”
随从得令,且且退去。
“报~~”
张奂话音方落,一人从大门急奔而来,堪堪冲到张奂和张惇跟前始才单膝跪下,对着张惇喘息道:“大人~不知哪里来的匈奴骑兵半路截击,王都尉本部已然全军覆灭!”
“什么!?”
张惇两眼圆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匈奴人~,还真是可恶。
张奂亦是神色凝重。良久,张惇始长叹一声道:“势危,火速通禀京师。”
“报~~”
张惇话音方落,又一骑探马流星而至,张惇惊得弹身而起,以无比恐惧的眼神望着那骑探马疾驰而来,浑身直冒冷气。
“报~大人,刚刚传来消息,安定……”
张惇大吃一惊,厉声道:“安定怎样?”
探马呃了一声,喘息道:“匈奴大军已围安定,长安危矣!。”
“呼~~”张惇长出一口气,心有余悸道,“长安距此百里之遥,汉阳郡有惊无险。”
张奂闻言却道:“父亲此言差矣!长安一旦失守,凉州与京师的往来将会被切断,到时匈奴人不急取洛阳反而回兵取凉州。汉阳郡一样会沦陷。”
“这……”
张奂道:“但也不必担忧,朝廷自会派兵征讨,父亲只需防范羌人趁机作乱就好。”
……………
安定郡
一匈奴将领飞马而来,下马跪在右贤王余夯马前:“禀报大人,我左路大军进兵顺利,已攻至安定城下,右路大军已攻下金城。”
右贤王余夯大喜:“好好好!胡卜力!今日能不能拿下安定郡?”
胡卜力回答:“不在话下。”
“哼~”余夯冷哼一声,“左贤王白虎文和休利王子的军队到哪里了?”
胡卜力道:“据说两天前在汉阳郡掠劫了几处城池。”
“没出息的东西。”余夯道:“待我拿下长安,定要让大单于撤了他左贤王的位置。”
安定郡城头,已是战火连天。匈奴兵架起云梯,攻上城头。守城士兵大都战死,一些士兵投降。匈奴兵打开了城门,蜂拥而入,安定郡宣告沦陷。
胡卜力率兵马入城,他下令屠城。?到处都是匈奴兵在叫喊:“大人下令屠城啦!凡男子一律杀死!”
匈奴兵在城中疯狂地杀戮百姓与散兵,冲入百姓家中抢劫财产。余夯将杀人当作游戏和享乐,在狂砍手无寸铁的百姓,一边杀人,一边发出野兽般嚎叫。胡卜力以凄凉的目光注视着这场屠杀。?一所民宅在大火中熊熊地燃烧着,十二岁的女孩,厉声叫着“爹爹!”“娘!”直住火里扑,显然,她的爹娘已经丧生火海。右贤王余夯赶到,从火里抢出女孩,将她身上的火扑灭,将她按倒在地上,她一边挣扎,一边嚎啕大哭,余夯双眼喷出邪火,两只大手撕开了女孩的衣衫,狠狠扑了上去……
………………
逃难的人群潮水般往帝都洛阳,驿站快马向洛阳传送警报。?驿臣身背报警文书飞马驶入洛阳城门,又进入宫门,情报最后传递到汉恒帝刘志的龙案上。
恒帝读了情报,脸上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虽然表面镇定,但眼神已有些慌乱。
恒帝道:“众爱卿,最新的战报说,匈奴大军已攻陷我安定郡,虎视长安,轻骑最快一日一夜便可抵达长安。”
朝堂上立即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就在此时,一个太监进殿禀报:“陛下,匈奴使臣在宫门外求见。”
恒帝道:“宣!”
匈奴使臣大摇大摆进宫,他行至殿前,长揖不拜,掏出丝帛国书读:“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大单于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之城,数至边境,愿游大汉富贵温柔之乡。今闻大汉国内兵戈四起,民不聊生,君不君,臣不臣。大单于甚为怜念,今特率义师南下,以解大汉黎民于水火之中。”
恒帝拍案而起,意欲发作,转头看大将军梁翼神色,但见大将军梁翼面色凝重,一脸杀气,默默不语,恒帝无奈坐下。?朝堂上一片哗然。
匈奴使臣将国书递交太监,太监交与恒帝,恒帝默默置于龙案上。
大将军梁翼道:“匈奴使臣退下,等候回书。”
匈奴使臣昂首挺胸,气势轩昂地步出宫殿。?匈奴使臣一退出大殿,太尉朱宠便忿然站起,道:“陛下!我大汉泱泱之国,岂能忍受匈奴…如此羞辱!”
不等恒帝言语,又一人出列,道:“臣马贤愿率精兵十万,扫平匈奴,生擒左右贤王!”
显然,匈奴的无礼激怒了众臣,又一将军奏道:“臣愿助马将军共击匈奴!”
诸多大臣出班响应。马贤受了朝堂气氛的鼓励,伏身跪倒在丹墀之下,道:“臣请斩匈奴使臣之首祭旗,克日出征!”
恒帝眼睛中闪耀着欣慰的光芒。恒帝转首用目光向大将军梁翼征询意见。
汉恒帝时期,大将军梁翼权力达到顶点。加上顺帝对他极尽尊崇,委以朝中大权,甚至规定他可“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礼仪比萧何”;又增封其食邑为四县,比邓禹;赏赐金钱、奴婢、彩帛、车马、衣服、甲第,比霍光;还封其弟梁不疑为颍阳候、梁蒙为西甲侯、梁蒙之子梁胤为襄邑候、其妻孙寿为襄城君,并加赐赤绂,比长公丰。这样一来,梁冀更加专横暴虐。朝中大小政事,无不由他决定。百官的升迁任免,都要先到他家里谢恩,才能到尚书台办理手续;地方郡县每年进献的贡品,要先把上等的送给粱冀,然后才把次等的献给桓帝。结果他“威行内外,百僚侧目,莫敢违命,天子恭己而不得有所亲与”。此外,梁冀和妻子孙寿都穷奢极欲,搜刮财富,修建豪宅,残忍贪暴,激起的民愤极大。
此时,梁翼出班启奏,他朗朗地说:“臣请斩一人之首以安天下。”
恒帝疑惑,问道:“斩何人之首可安天下?”
“征西将军马贤!”
众人大惊,又顿时哗然,恒帝也露出震惊的神色。
恒帝问道:“大将军说‘斩马贤以安天下’,可有说辞?”
梁翼道:“敢问陛下比之高祖皇帝如何?”
恒帝道:“自是不如万分之一。”
梁翼对恒帝道:“陛下明鉴!高祖皇帝雄才大略,麾下诸多将军之能当不在马贤之下,白登之围我军有能征善战之?士三十万之众,猛将千员,尚不敌匈奴,今日马贤夸下海口,要以十万兵马横扫匈奴,岂不是哗众取宠、欺君误国?倘若马贤十万大军尽丧匈奴,敢问如何保卫洛阳?又如何保卫中原?我大汉的江山社稷岂不毁于一旦?不斩马贤,何以保江山社稷?”
恒帝面色逐渐平静。马贤神色自若,暗道:“梁翼狗贼,自持手握兵权,玩弄朝政,皇上也要看其眼色行事,诸多大臣亦是敢怒不敢言。此番我定要讨得兵权,还大汉一片光明!”
恒帝忧心忡忡:“难道我泱泱大汉,就如此受匈奴羞辱不成?”?众臣面面相觑。
恒帝看了梁翼一眼,道:“那不知……大将军,有何高见?”
梁翼奏道:“臣以为匈奴势大,举大汉之兵,竭中原之财,不能与之争锋,与匈奴开战百无一利,确有亡国的危险。”
恒帝道:“照你说来,我们就只能由着匈奴欺凌了?”
梁翼道:“不然,为今之计……只有与之和亲。永结情谊之盟。”
恒帝默然。
马贤立即出班说道:“皇上,万不可听从此计,大汉建国四百多年,不知与匈奴和了多少次亲,事至今日,非但双边关系无所改善,反而越演越烈。昔年武皇帝使大将军卫青、李广等人逐匈奴千里之外,保后汉数百年之安宁。今时当效仿武帝,挥兵北上,重震天威。”
太尉朱宠心知若能使征西将军马贤征讨匈奴,一来可解长安之围,二来可分大将军梁翼的兵权,思索至此,朱宠进谏道:“皇上,马贤将军言之有理,那匈奴人本是狼心狗肺之徒,背信弃义之辈,纵是此时和亲保的一时安宁,却非长久之计。”
恒帝望了望梁翼的神色,已是默然。
朱宠半晌不见恒帝回应,朝着几个同仇敌忾的大臣使了个眼色。
随之十几个老臣一齐跪下,齐声道:“皇上明鉴!准征西将军征讨匈奴。”
梁翼不由吃了一惊,平时安安分分的这些大臣,这时居然敢和自己作对。
恒帝惊喜参半,自知征西将军马贤若领军征讨匈奴,便可分大将军梁翼的兵权,从而消减梁翼的势力。
当下见得诸多大臣进谏,梁翼亦是无可奈何。恒帝左右一思,虽说梁翼独霸朝纲,平日里自己不管不问也就罢了,可今日乃是外敌入侵,匈奴进犯,也不再看梁翼的眼色,只道:“既是如此……命征西将军马贤点兵将十万,克日进发长安,以御匈奴!”
马贤凌然出列,允诺道:“臣~领命!”
当下大步走出未央宫,喝道:“来人,将匈奴使者拿下,斩首祭旗,克日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