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人们在做了坏事的时候,大多数人的心都是提溜着,有种做贼心虚之感,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做了坏事一样。
在回来的一路上母亲都在不停的回头张望,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一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这便是做贼心虚,可母亲在担心害怕的同时心里面还有一点点的侥幸和欣喜,如果今晚偷的是旁人家的爬犁,那么这种侥幸和欣喜则是人性的劣根所在,但是!今晚偷的是李万生家的爬犁,‘这’意义就有所不同了,这完全是一种报复性的偷盗,对敌人一种有力的打击,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还是会让人生出一种愉悦感。
终于回到了自己家,父亲赶忙将马拴到了仓房里,喂上草料,就出来卸车,原本母亲一回到家就要先进屋里看看我和哥哥有没有醒,或是有没有拉了尿了的,但是今天母亲没有进屋,而是留下来和父亲一块卸车。
“你快进去吧,怪冷的,我自己弄就行”父亲关切的对母亲小声说道。
“别的了,这么多柴禾一个人得弄到啥时候去,早点弄完咱早点进屋暖和暖和”
当即两人也不再过多言语,开始一起将柴禾往仓房里搬,这两爬犁柴禾省着点烧够家里用个十来天的了,来来回回的搬了十几趟,将两爬犁柴禾都卸到里仓房里,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这个爬犁,母亲犯起难来“这个爬犁怎么整啊,也放到仓房里?”
父亲瞅瞅李万生家的爬犁,“拿屋里去,锯了烧火,省得的麻烦”
父亲这一招毁尸灭迹称不上多高明,但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解决很多后顾之忧,两人将那个多出来的爬犁,侧立了起来,打开门抬进屋子里,之后就三下五除二的把一个好好的爬犁大卸八块,都添到灶坑里烧了。
母亲还就着热锅熥了些剩饭,两人围着灶台一顿大嚼,农村一向油水小,所吃起饭来都是狼吞虎咽的,父亲正值壮年,不一会的功夫就吃了两个碗口大的焦黄馒头,这还是他晚上出去前吃过饭了,不然四五个馒头才够他的饭量。至于这馒头为什么是焦黄的而不是白胖,那是因为碱使多了。
母亲嫁过来快三年了,炒菜做饭,和面蒸馒头也都是和大娘学的,技艺没有多么精湛,所以这馒头蒸的时而黄时而白,这白的时候还有可能是碱少了,馒头吃起来又酸又硬,扔到院子里都能把狗砸迷糊了,晃晃悠悠的起来凑到馒头前嗅一下,舔一口,然后就直接走开了,这狗都嫌的馒头实在是让母亲伤心一阵子,后来她每次蒸馒头都放很多碱,所以我家里吃的馒头一直都焦黄的,父亲吃完馒头,又就着咸菜条美美的喝了两盅白酒,这才舒舒服服的上炕睡觉。
父亲的酒龄已经有十几年了,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开始偷酒喝,一直喝到现在,肚子里早已生了酒虫,一天不喝就想的不行,由于家里的光景一直不好,这酒也是喝了上顿没下顿的,平时总去人家赊酒,赊的次数多了也没钱还,人家就不再赊给他了,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一见面人家就管父亲要酒钱,也够打脸的。
实在馋的不行父亲就去大爷家蹭顿酒喝,兄弟间的血脉亲情肯定是什么都换不来的,但是兄弟两人都是倔强脾气,喝上酒两人就开始拔犟眼子,然后就一顿大声吵吵,最后落了个不慌而散,酒醒后过那么一两天,两人就又是好兄弟,照样你来我往的相互帮衬着。
这一觉睡的天色大亮,由于昨晚烧了一整个爬犁,所以一直到早上八点多炕头还是热乎的,这时村子家家户户都起来烧火做饭,一个一个烟囱呼呼的向外喷着浓烟,锅碗瓢盆敲响了生活不朽的乐章,鸡鸭鹅等也在院子里哏噶乱叫一派生动祥和景象。
母亲也早就起来将灶坑引着,准备烧水洗脸,蹲在烧得火红的灶坑前,一边烤着火一边慢慢的向里面添着豆秆,火烧的极其旺盛,‘噼啪作响’的炉灶内,熊熊燃烧的火焰就像是他们对未来美好生活无限向往的火热的心,无时无刻都在为之燃烧着,倾覆着,火光照映在母亲的脸颊上,一丝淡淡的红晕,淡淡的幸福交织成青春略显稚嫩的美丽脸旁上。
屋内父亲还在睡懒觉,我和哥哥也还没醒,兄弟两个相互依偎在一起,睡得很香甜,只是身下被子湿乎乎的也分不清是谁尿的。
就在这一家和谐,生活大好的时光下,屋子外面响起了一个尖锐至极的咒骂声,“付二,你个挨千刀的你偷我家爬犁,你还有没有王法了,还要不你哪张脸了······”这咒骂之声一声比一声嘹亮,引得这左邻右舍都开门出来观望,这来人正是文化涵养极高的李家婆娘。
母亲听到这动静,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做贼终是心虚的,爬到窗前向大门口张望,东北的冬天家家窗户都会里外钉上一层塑料布,防止透风,透过模糊的窗子看到大门口站着个人,虽然看清面容,但听声音就知道那个人肯定是李家婆娘,母亲心里一紧,顿时有些慌了,打开里屋门,进到屋子里,看见父亲也已经醒了,正披着被子蹲在窗子前向外张望着。
母亲有些慌乱的对父亲说道:“咋整啊,这都找上门来了,我昨晚一直往后看也没见到有人啊,她是怎么知道是咱们干的啊”
父亲也一脸迷惑,眯缝着小眼睛,紧锁着眉头好像是在回忆昨晚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这怎么还被人找上门来了呢,想了好一会也没觉得自己哪里被人看见了,所以就壮着胆子说:“怕什么玩应,她又没抓到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干”
父亲在屋里面给母亲吃定心丸,屋外的李家婆娘还在肆无忌惮的骂大街,可能是见有人出来捧场了,所以这李家婆娘骂的更起劲“付二,你给我出来,你个不是人的玩应,偷我家爬犁,赶紧把爬犁还给我···”声音之高亢,音域之宽广实在不是她这么个五短身材所能发出来的,但古人云“矬老婆高声”可见古人是有所领教才发出的如此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