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因遇刺客得升少官
施智昊听到破风之声，心中一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却没有预料中的枪尖入体。
又过了一会，施智昊终于忍不住偏过头去，却正好对上了白飞羽意味深长的眼神，手中的怪枪早已不见。
“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杀便杀，休得羞辱于我！”
二人对视片刻，施智昊终究败下阵来，略带一点气急败坏，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了些许。
白飞羽悠然笑了，“我为何要杀你？你——去吧。”
“什么？！”
施智昊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支起身子向白飞羽的方向探了一探，却由于用力过猛，又剧烈咳嗽起来。
白飞羽迅速伸出左手来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施智昊立刻觉得好受了许多，饶是明知白飞羽乃是敌方，仍向他投去了感激的一瞥，低声道了句谢。
“不必谢我。”白飞羽再次微微一笑，“你现在应该可以站起来，并且，应该可以走路。所以，你去吧。回到北春府，你若想将我现在的情况和盘托出，我也没意见。”
“你……为什么？”
停了半晌，施智昊见白飞羽始终一脸真诚，不禁疑惑道。
“为什么？”白飞羽仰起头看着有些微明之意的夜空，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个世界如此美好，我有什么权利剥夺你享受它的自由？”
胸怀万物，宠辱不惊。不知不觉中，白飞羽迈出了走向天道的关键一步。只是目下的他对此还并不明朗而已。他只知道，经历了方才那一番生死交关的时刻，自己心中有个地方忽然亮了起来。
“若是你回到北春族中之后，依然会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领死，那我现在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徒惹血腥？若是你回去之后不会被处死，而我却杀了你，那么背负恶名的人就会变成是我了。”
白飞羽慢慢站起身，负了手不再看他，说话时的神情也始终淡淡的，好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一般。
施智昊愣愣地看着他，一时竟忘了爬起来。他实在想不通，被北春氏追杀了那么久的人，怎么会在自己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如此轻易地放了自己？
“你被北春氏追杀，难道你不恨？”
施智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
“恨？”白飞羽姿势不变，语调也波澜不惊，“是该恨的。岂止是一路追杀，他们——尚欠我许多条人命。”
“啊！”施智昊低低地叫了一声，“那你还放我走？”
白飞羽缓缓转过身瞧着他，“北春氏害我，与你何干？害我的人不是你，出主意的人想必也不会是你，此前杀戮我的亲人朋友，你也并非主使。就是此番前来刺杀，你我之间也并非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尽忠而已，有何可杀？为何不放你走？”
说罢，竟不再看施智昊一眼，自顾自地飘然滑落地面。
施智昊再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更不料他当真舍了自己而去，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得蹒跚着弯腰一揖，“不杀之恩，施某人记下了。”
说罢就要离开。
白飞羽背对着他微微一笑，正要转身离开，眼角却瞥见远处似乎有衣衫一角闪了一下，心中顿时一紧：难道还有人在？正要举步去追，猛可里一阵大喊传了过来：“有刺客！快抓刺客呀！”
白飞羽这一惊非同小可，以为自己已经暴露，正不知怎么办，营房已然大乱起来。此时天色微明，许多人一叫便醒，都是热血之辈，听闻有刺客，想也不想便冲了出来，一面犹在喊着“抓刺客”等语。白飞羽心中叫苦不迭，向上仰头时，却见衣衫一振，飘然离去，那喊的人越发大声起来：“刺客跑了！快追呀！”
白飞羽看着消失的衣衫，不知怎的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愣在原处没有动。
“羽少，你已经出来啦？看到刺客了吗？”正在失神，有人早已眼尖地发现了他，便朝他大喊道。
“没有。刺客在哪里？是谁看到的？”白飞羽被这一嗓子喊得一个激灵，立刻沉声回道。
另一道声音适时插入进来：“刚才不就是程旭那小子在喊吗？刺客在哪里？程旭，程旭！”
立刻有一个瘦高的青年扬声应道：“刺客在房顶！啊，原来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快去追呀！”一面说着，脚下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面还伸手指向房顶的方向。白飞羽一愣，目光一扫，便瞧见了一拐一拐的施智昊，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
新兵们也都纷纷发现房顶上有人纵跃，不待白飞羽说什么，便都鼓噪起来：“是哩！果然有刺客，快抓刺客！”
这些新兵大都是贫苦山村人家出身，哪曾见过这种高来高去的场景，见那人明明被发现，却还在沿着各营房的房顶纵跃，间或飞起身来，仿若踏空而行一般，都惊呆了，一时忘了要去追。新兵营各营房之间相距甚远，那人却不以为意，单足一顿，便从一个营房飞到了另一个营房。新兵们发出一阵惊慌的叫声，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
“天哪，那……是个人吗？”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在场诸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立刻便鸦雀无声了，就连那先前仍在发足狂奔的秦旭也停了下来，满脸惊恐。
此际天色不过微明而已，而施智昊已经走远，放眼望去，在有些朦胧的晨光中只能看到个影影绰绰的背影，如梦似幻，似假还真，这情形当即令有些人想到另一个世界的生物来，再加上晓风一吹，随即便觉得浑身一震，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飞羽眼尖地瞧见大家脸上惊悸的神色，心中一动，皱了皱眉，故意做出踌躇的样子来，“这个……也许是吧……”
“啊！连羽少也……不能确定吗？”
人群中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大部分人已经有了退却之意了。白飞羽心下暗喜，偷眼瞥到施智昊早已逃远，便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远远地却听到有人跑了来，一面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飞羽听这声音甚是熟悉，仔细一看，来的不是裴礼函却是哪个？当下踏前一步应道：“大伙儿发现了疑似刺客的家伙……”
“疑似？刺客？”裴礼函在白飞羽面前猛地顿住脚停下，神色甚是疑惑。
白飞羽犹豫了一下，“这个……”
他知道这些新兵们见识有限，不识得那是驭空之术，故而在此疑神疑鬼，只不敢追，但裴礼函身为军队里的传令官，虽说自身并未有修行，其见识却远非新兵们可比，倘若照实说了，多半便会猜到是修行中人，却不知他是否会当即前去追击，是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早有人抢着接道：“不止一个呢。我们先还以为是刺客爬到房顶了来着，后来，后来——见那人在空中飞来飞去，又没长了翅膀，不一会儿就消失了，实在不像……实在不像是个……就……”
这人磕磕巴巴了半天，那句“不像是个人”终究没胆量说出来。其他新兵们见说，忙都哄然应是，纷纷道就是这么回事。
裴礼函向白飞羽瞄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道：“原来是这样。那么我会将此事告知幸队长，现在都散了吧。”
众人一听他这般说，想想也没有什么问题，便都慢慢地散了，只是犹有许多人在小声嘀咕。伍定山和柳堰风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向白飞羽招一招手。白飞羽点头一笑，举步近前，却见伍定山满脸大惊小怪，扯了他就往房间里狂奔，柳堰风跟在身后，进得房间后“砰”地关了门。
白飞羽惊诧莫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伍定山早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羽少，三更半夜你跑哪里去了？”
“呃……”
白飞羽尚未答言，一旁的柳堰风也急了，“羽少，大哥说他半夜醒来就不见了你，等到天快亮了也没看到你回来，现在他们又说什么见到刺客了……你不会……”
说着便期期艾艾起来，后面的话怎么也没说出口，那脸上的表情倒更惶急了，也不知是等他回答还是怕他回答。
白飞羽这才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这么奇怪，不觉十分好笑，“你们不会怀疑那个刺客是我吧？”
伍定山一下子红了脸，只顾乱摇双手，却没说出什么话来。柳堰风见状将他拉了一把，又向白飞羽臂上拍了一拍，急道：“哎呀羽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得开玩笑！我和大哥是真的担心哩！”
看着两人的担忧表情，白飞羽心中划过一丝暖流，胸怀大畅，仰天打了个哈哈：“好了，那人是来找我的没错，不过你们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啊！”伍柳二人齐齐惊叫。
“怎么样？你现在怎么样？没有伤着吧？”伍定山最先反应过来，“呼”的一下冲上来就要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柳堰风却似失神了一般，脸色涨得通红，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白飞羽笑向伍定山道：“你看我可像有事的？放心，那人还奈何不了我。”
说着，一眼瞥见柳堰风的怪异神情，心下奇怪，忙将上下乱看的伍定山捅了一下，伸手指指柳堰风。伍定山也不知道柳堰风这是突然发了什么疯，疑惑地与白飞羽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摇了摇头。
“堰风，堰风！”
白飞羽见柳堰风如中魔魇，忍不住出声相唤，却见柳堰风猛地跳了起来：“我我我……我，我真不该把秦大哥的话竟忘了，该死，该死！”
“什么？”白飞羽听得莫名其妙，见柳堰风抬手猛捶脑袋，深怕他伤了自己，忙一把将他的手腕拿住。不想柳堰风被他一拿，顿时脸色大变，“咝”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飞羽“啊”的一声松了手，这才省起自己方才与施智昊恶斗之时修行大进，心源之力随意而动，虽说刚才自己并无伤人之意，但这力道只怕也并非柳堰风所能承受，心下顿感歉然，看着柳堰风的眼睛直问他可有伤到。
柳堰风摇一摇头，“羽少，不瞒你说，秦大哥昨夜曾嘱咐我们好好守护着你，不可让你到处乱跑的，我，我……”
说到这儿，肠子都要悔青了，可怜兮兮地看着白飞羽。一旁的伍定山也省起这回事来，神情不由得也有些懊恼。
白飞羽朗声笑道：“原来是这个。放心，即使你们两个四只眼睛盯着我也没有用，我想去哪里，只怕你们还拦不住呢。别急，到时候秦大哥问起来，我来解释就是。”
“对呀！”柳堰风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羽少方才抓我那一下，真是好奇怪！我怎么觉得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伍定山见柳堰风说了一半又不说了，觉得十分奇怪，忍不住出声问道。
柳堰风小心地瞄了白飞羽一眼，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外面却忽地响起了敲门声。
三人俱感奇怪，互相看了一眼，白飞羽便走去开了门，却见满脸堆笑站在外面的竟是传令官裴礼函。
“原来是裴传令官。”白飞羽将身子堵住门口，不动声色地淡然开口：“不知有何见教？”
裴礼函想是因为上次经历过一回，此次并未介意他的冷淡和防备，仍堆着一脸礼节性的微笑，“请你随我来一趟。”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又没说是命令，又不说目的，听得白飞羽一愕，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此际修行又上了一个台阶，更加无所畏惧，抬脚便跟了上去。倒是房间内的伍柳二人愕然对望，不知如何是好，但见白飞羽暗向他二人使了个眼色，刚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裴礼函带着白飞羽急匆匆地往中军帐方向而去，一路不曾言语，白飞羽倒也自在，并不问他是何事情。进得帐中，早见幸言杰坐在案前奋笔疾书，听见动静便抬起头，见是传令官带了白飞羽进来，居然笑着站了起来。
白飞羽眉毛一挑，心中更加惊讶：这厮唱的是哪一出？
却见幸言杰走到他面前稳稳站住，将他上下看了一番，点头道：“自今日起，你就是新兵营的少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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