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毅哪肯罢休,非要拼个输赢,方解心头之恨。田单见乐毅不肯作罢,只好无奈地说:“放齐王一马,那是苏秦生前的遗愿!”
乐毅听说是苏秦,才罢了手,只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苏秦被齐愍王车裂而死,他怎么可能会要我放过他,而且齐愍王是我们共同的仇人,我们的志愿就是要杀死他以报燕王之恩!”
田单解释道:“将军说得没错!然而,苏秦入齐以来,齐愍王对他有天高地厚之恩,他不仅感齐王的恩,更觉得对不起那些被他间接害死的齐国百姓。
随着离间活动的顺利进行,苏秦自知不能苟活,但又愧对齐国百姓和齐愍王,于是就私下找到了我,要我保齐愍王一命。
苏秦的离间活动暴露后,他没有想过逃走,而是主动请求车裂。他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选择,难道将军会不理解吗?”
乐毅此时,心中翻江倒海般不是滋味。他可怜苏秦,更为他的忠节和大义所折服,想想如今燕国大仇已报,就暂且放齐愍王一条生路。
于是,乐毅答应了田单的请求,说:“一切听天由命吧!今天就暂且放他一条生路,替苏秦还他一个人情,将来如若让我遇上,定要他拿命来!”
田单谢过,就闪身离去了。
看着田单离去的背景,乐毅暗叹道:“想不到在齐国还能遇到这等厉害的对手,这田单不在我之下,可惜齐王不懂用人,不然……”
这时,屈庸赶来,问乐毅是否杀了齐王,乐毅直摇头。屈庸不再多问,因为乐毅都不能得手,那问了也是多余。
至公元前284年冬,乐毅仅用半年多的时间就一鼓作气攻下齐国七十余城,除齐国的莒城(今SD日照一带)和即墨(位于今SD青岛北部)两座孤城(都是背靠汪洋大海的两座沿海城市)外,齐国尽皆被燕军占领。
乐毅率军穷追不舍,四处打探齐愍王的下落。
齐愍王死里逃生,最后逃到了莒城避难。
而乐毅并不知齐愍王逃往何处,自齐愍王从临淄逃脱后,燕军再也没有发现其踪迹,虽然乐毅一口气攻下了七十余城,只剩下了莒城和即墨独在,但他也不敢肯定齐愍王就在这两座孤城中。
齐国之大,天下之大,哪里不能藏起来一个人而让你找不到。
乐毅率燕军来到即墨城下,为其雄伟所折服,燕军仰头看去,那高高的城关似乎是建在云天。
随后找了个本地人打听,才知道这即墨城的底细。
即墨是齐国的一坐大邑,位于富庶的胶东,不仅人口众多,物资充裕,更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它虽不及齐都临淄那么繁华,但也不像临淄那样四通八达。
它占据高地而建城,南北两面是崇山峻岭,悬崖峭壁,东靠大海,只有向西的城门处稍低矮。
然而,城墙高大厚实,易守难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更难得的是,城内沃野千里,物产丰富,就是不与外界联系,也足可自给自足。
乐毅看了即墨城的地理位置,遂有了先围城再作计较的想法。
此时的乐毅已没有了之前的激情,对战争没有了渴望,更没有了冲动。
一来,齐国几乎处于亡国的边缘,燕国的大仇算是报了,他对燕王的恩德也算是还了。
再者,他自己明白,灭亡了齐国,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在齐国称王?不是他的志愿;回到燕国,他心知肚明,燕王已经年迈,燕国不久将改朝换代,而燕太子对他恨之入骨,一旦继位,将会计较前嫌,那时他能去哪里。
其次,自他统燕军伐齐以来,每天看到军人流血牺牲,齐国百姓流离失所……
他想,生命是可贵的,士兵和平民百姓是无辜的,齐国百姓如今的遭更是他一手造成的。
当他看到齐国百姓在战火中无家可归,妻离子散,无衣食过冬,无家国可守,再想起苏秦的遗愿,他就默默的流下泪来,再没有了杀伐的心志。
数日后,燕军包围了即墨城,即墨大夫率军出来迎战,摆开阵势。
只听即墨大夫指燕军骂道:“燕国贼子,乐毅小儿,你率军侵我国家,杀我百姓,占我城池,贱我山河,齐国都快灭亡了,你难道还不心够吗?如今又率军把我最后一座孤城包围,让我军民如同笼中鸟、槛中囚一般受罪,你难道非要斩尽杀绝不可吗?”
接着又指乐毅说道:“来吧!来吧!老夫今天就是拼了命也要让你知道,齐国没有怕死的,就算是战到最后一口气,也要誓死保家卫国,与城池共存亡。”
说罢,就一马当先,率即墨守军杀向燕军。
乐毅无心再战,只看着燕军与即墨守军厮杀。
这即墨大夫果然是条好汉,看他操着一柄巨大的鱼叉在燕军中来去自如,虽说已是五十多岁的身子,可一点都不显得笨拙,所过之处,一杀一大片,丝毫没有疲乏之态。
乐毅看他神武,不得不佩服其忠勇,看燕军遭他毒手,很是心疼,才要举兵器迎战,想想又放下了。
而那即墨大夫却不知趣,非要拼死一战。
即墨大夫一路杀向乐毅,燕军竟挡他不住,虽然身上已被捅了无数处伤,但他仍像一个铁人般不曾倒下,在他的感化下,即墨守军也是个个舍身忘死。
乐毅骑在马上,一动不动,他在想,是什么力量驱使这个小小的即墨大夫和这些守军这般舍身忘死地拼命。
乐毅想得都出了神,直到即墨大夫把鱼叉伸向他的颈项时,才本能地将黄金剑来挡。
即墨大夫不要命地招招要取乐毅性命,乐毅无心杀他,只是遮挡自卫。
战了好几回合,乐毅有些招架吃力,见对方一心寻死,才狠心一击,将即墨大夫一剑割断喉管。
不知怎的,就在乐毅的剑割断对方喉管的同时,那即墨大夫的血像喷泉般从喉管喷射出来,溅污了乐毅一脸都是。乐毅当下气急,大喝一声,只将羊头双角戟一横,活活把那即墨大夫打飞出去十来丈远。
只见这时,即墨城门大开,一马高吭长嘶,马上一将手提一柄牛头双角叉天昏地暗般朝燕军杀来。所过之处,燕军如弱水般被锋利的刀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竟久久合不拢。
只在眨眼间,就把即墨大夫的尸体挑在马背,勒转马头如入无人之地般杀回城门去了。
乐毅才擦拭干净眼睛,看时,只见一将身骑快马,手提一柄牛头双角叉向城门飞弛而去。
乐毅一眼就认定,这前来抢尸体的人正是田单。燕军要追上去,乐毅急止道:“别追了,小心有埋伏!”
少时,田单入得城去,随即城门紧闭,城关上万箭齐发,射住燕军阵脚。
屈庸策马近前问乐毅:“将军可知前来抢即墨大夫尸体的齐将是谁?此人好生了得,神勇怕不在将军之下!”
乐毅故作不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即墨城真是藏龙卧虎啊!”
于是下令燕军,只将即墨城围得水泄不通,没有命令,不得攻城。
田单把即墨大夫的尸体抢回即墨城,准备棺椁盛了。即墨的百姓及官军为之痛哭不已,为之大义气节而悲痛,为之死亡离去而伤心。
即墨百姓都来祭拜他,全城哀悼三日,士农工商为之披麻戴孝,焚香化纸以告亡灵。
三日后,就在即墨大夫的灵位前,全城有名望的人聚在一起,一个个都要为即墨大夫报仇,田单也在,只是一言不发。
田单单枪匹马抢回即墨大夫尸体的壮举深得即墨百姓的认可,既然即墨大夫在即墨百姓中的地位那么重,很显然,一个不要命都要把即墨大夫尸体抢回来的人在即墨百姓心中的份量也是举足轻重的。
于是,当下就有人提议:“即墨大夫已故,但城中不可一日无主,依我看,临淄市掾田单有万夫不挡之勇,何不就推举他为即墨大夫,带我等军民百姓共抗燕军,以保一方平安。”
众人都说,田单不要命地把即墨大夫的尸身抢回来,免使即墨大夫死后被辱,为即墨百姓保存了尊严,如此忠勇的人,应该受万人敬仰。
在危难之时,即墨人同仇敌忾,万众一心,都迫不及待地要推举出一个能承担大任的即墨大夫来带领他们反抗燕军。
于是,所有在场的人都异口同声赞成田单为新任的即墨大夫,很明显这些在场者的心声代表着即墨的每一个人。
田单没有立即答应,只说:“田单无能,难当大任,我连一个乐毅都战胜不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骁勇善战的燕军!”
即墨人听了,都一一跪地以几乎哭泣的声音请求道:“请将军担此大任,救救即墨百姓吧!”
田单请众人起来说话,可在场的全都表示,如果他不答应,势要在已故的即墨大夫灵前跪死,直到田单答应出任即墨大人为止。
田单这才答应,只是说:“我田单愿意带领即墨军民抵抗燕军,只是我担心,以我一人之力难以阻挡强大的燕军啊!”
所有的人都明白田单的意思,就是怕众人离心离德,于是当场表示:“请将军大可放心,只要将军一句话,即墨的所有官军百姓莫不敢尽心尽力的去做,但凡有违抗和不用心者,我等见一个杀一个!”
田单这才同意继任即墨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