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怀王摆下酒席,招待张仪,大臣们都向楚王庆贺,楚官上下皆大欢喜。
席间讨论起秦楚友好,屈原果然猛烈反对,走到怀王面前大声说:“大王,不能相信呀!张仪是秦国派来拆散齐楚联盟从而孤立楚国的,万万相信不得……”
楚王忍怒而问:“何以见得?你当本王是傻瓜不成?你说的就是对的,别人都是奸人了?”
屈原解说道:“放弃了六国联盟,就给秦国以可乘之机,这是楚国生死存亡的关键啊!”说罢又对怀王大声劝谏道:“张仪是秦国的张仪,不是楚国的,而屈原是楚国的屈原,不是秦国的。”
楚王听了,大怒道:“难道秦国的六百里土地抵不上张仪的一双白璧!”
屈原劝怀王不动,就转而痛斥张仪道:“张仪,有我屈原在,你的奸计休想得逞!”又喝问子兰、靳尚道:“你这两个卖国求荣的东西,楚国迟早要毁在你们这些奸佞的手里!”
楚怀王见屈原如此放肆,想起郑袖所说,果然屈原竭力反对秦楚和好,一怒之下就叫武士把屈原拉出宫门去。
可屈原为了楚国是不要命的,任武士将之拖出去,他又爬进来磕头陈说,誓要血谏楚王。如此几回,楚王实在烦了,就下令:“将之打出去!重重的打!”
士兵们虽有敬重屈原的,但哪敢违楚王令,就动起手来,把屈原打得浑身血淋淋的,俨然不成人形了。
众文官见了都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武官多有为屈原叫不平的。
为了让屈原死心,楚王一气之下,就将楚国相印当着屈原的面交给张仪,拜张仪为楚相,又立即派人去齐国宣布断交。
张仪见屈原被打,想起当年自己的不幸来,也心痛不已,即劝楚王:“大王,不如将屈原逐出郢都,流放汉北,永不录用!”楚王遂听了张仪的话,将屈原流放。
张仪见士兵将屈原拖出去,感叹悲伤不已。心里说道:“对你来说,也许这是最好的归宿了!”
大将军屈丐见士兵去赶屈原,怕伤了,急将屈原扶出宫门外来。当下劝道:“兄弟啊!你就将就着些算了!如此强与楚王作对,怕迟早会于身不利的!”
屈原痛苦道:“如今楚国已危在旦夕,而楚王和那些文官奸佞们还在醉生梦死、歌舞升平,想起楚国的将来,想起楚国百姓,如何叫我不痛心疾首啊!”屈丐道:“可楚王听不进去,你多说无益,弄不好会要了你的命啊!”
屈原忍痛道:“我离去后,楚国就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楚国,保住楚国人民。”屈丐向他保证:“放心吧!我定与楚国共存亡!”
屈丐回去了,屈原站在宫门外面不忍离开,盼着怀王能醒悟过来,改变主意,以免给国家带来灾难。
他突然对着上天吼道:“举世混浊兮我独清,世人皆醉兮我独醒!可独清独醒又有何用?老天啊!我倒宁愿我混浊,我独醉,以换得楚国的安宁,换得楚国百姓的幸福!”
席间,陈轸凑近张仪,借敬酒之机小声说道:“你能欺怀王,能害屈原,但你的意图绝瞒不过我的眼睛。楚国这六百里地是肯定得不到的,你的目的是要拆散齐、楚联盟。”
“现在齐、楚、秦三国,哪两国联合起来,对另一国都不利。楚国如果与齐国毁约断绝关系,齐、秦两国马上就会结盟攻楚,楚国就要大难临头了!”
张仪听了,吓得半死,当即威胁陈轸:“你最好识相些,免落得个屈原的下场。在秦国你斗不过我,来到楚国你还是斗不过我的。”
陈轸笑道:“我明白。若非如此,早在你来郢都时,我就去劝楚王拿你了!”
屈原在宫门外,从午站到晚,仍没见到楚王召唤他。只看见张仪、子兰、靳尚等人欢欢喜喜,高高兴兴走出宫门。
屈原终于绝望了,可一想到亲手结成的联盟一经破坏,楚国就保不住眼前的兴旺,不禁顿脚长叹。叹罢又喃喃自说道:“楚国啊,你又要受难啦……”可他只知道楚国的多灾多难,从未想过他自己又要受难了。
张仪成功使楚,不日回秦。
离楚前张仪向楚王辞行道:“我来楚国已有些时日了,再不回国,恐让秦王起疑。请大王派一使者随我入秦等待,只要大王彻底地与齐断绝了关系,我就立刻从秦王那里为大王讨要商于(商南一带肥沃的土地)六百里地。
楚王见张仪不曾欺他,非常高兴,真庆幸罢了屈原,而相信张仪。
这日,楚怀王一面派人与齐断交,一面派人随张仪回秦国要土地。
在楚国丹阳屈原故里(关于屈原的故乡,自古以来争议颇多,有说是今天的秭归,也有说是今天的商县)老宅东北六十里处,有一条小溪缓缓流过,其水格外清明,因屈原的异姓姐姐女媭经常来此为屈原浣衣,故唤作捣衣溪。
在捣衣溪畔有一石,就是女媭浣衣的地方,名为捣衣石。此时已是深秋,捣衣溪畔是一派萧瑟、残败、凄凉的景象,那声声寒砧更是让人闻而断肠。
然,那洗衣的美人女媭却觉得心里暖和和的,她一丝不苟、小心翼翼地在为屈原洗着衣裳。她那么用心,力图要让其衣不沾上半点世俗的尘埃,这样干干净净的衣服才能配得上屈原那清清白白的身躯。
女须的纤纤细手被溪水冻得红透了,她嘴角微微含羞带笑,搓了一回衣裳又将手合起来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才又接着洗。她此时心中想起的是屈原,而不是这寒冷的溪水,每想到屈原,她就会为之欣喜,然后心里就暖暖的。
她突又想起:“他上朝为官,似乎好久都没再回故里来了,也不知现在过的可好?从前再忙,他也会找空子回来看看的,……”想着想着,却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女媭收了衣,怀抱了盆,就要回屈家老宅来。她心头幻想,说不定这一回去,屈原就在家里等着她了呢!然后为他沏茶、做饭,听他说那些发不完的牢骚。总之,只要能看到他,她心里就美不可言。
女媭回到老宅,见院门是虚晃着的,疑了一下,就喜不自禁的移步进去。
女媭入得正门,见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跪在屈家祖宗灵前痛声道:“屈家的列祖列宗,我屈原无能,没能劝动大王行正道,以致使楚国和楚国人民遭受莫大的灾难!”说着,就痛声呜咽起来。
女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屈原伤痛,她的心里也就跟着疼。没多想就进内堂来问道:“平儿,你回来了?”可话刚出口,就见屈原一身血迹,那血水都将素衣浸红了。
女媭没有多问,走近屈原,将之扶起来,只顾痛声地流泪不止。屈原见女媭伤心,便止了泪,看着她摇摇头,意思是让她不要难过,更不要多问。
女媭何等贤德而解人意,竟不多问,也随之收了泪,就痛声地关心道:“我去打温水来给你清洗一下,然后好涂药止血。”屈原点头示好。
少时,女媭轻轻的将屈原的血衣一层层的揭去,才露出一道道伤口和青一块紫一处的残破肌肤来。女媭先用柔和的湿巾蘸温水将屈原未受伤的肌肤擦拭干净,本想再去清理伤口的,可想想就停手了。
屈原见了,就说道:“姐姐何须怜我,你尽管来,我受得了的!”女媭说:“我不怜你,谁怜你呀!”
说着,就用嘴去亲吻屈原身上的伤口,小心的将污血吸了干净。屈原敏感地想要退缩,但又怕更伤了女媭的心,也就只好闭上眼任由她去。他只是觉得无比地惭愧,更不知将以何种方式来报答其多年的恩情。而女媭却觉得她们之间能有如此的肌肤之亲,是她最幸福的一件事,她更不求他的报答。
清洗毕,女媭给屈原上了药,止了血,换上新衣。可女媭想着想着又忍不住伤心起来,屈原劝慰道:“这点伤痛不算什么,我只是心痛。”女媭伤心了,她说:“可是,你心痛,我也心痛呀!”屈原听了,感慨不已。他才觉得,自己在朝堂上受屈,家中却有如此贤淑的亲人,老天对他也还算公平了。
屈原养伤的日子,女媭每日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觉得无比的温馨和幸福。
可伤痛之余,屈原又会不自觉地想起楚国和楚王来,他殷勤地盼着楚王能回心转意,不日就会派人来召唤他,那时楚国和楚国人民就有救了。可连等了数日,也不见有个人影,就连来看望他的人都没个。国事让他越来越忧愁,心痛和伤痛折磨得他常常整夜不眠。
女媭时常安慰道:“你的良苦用心定会感动怀王的。哪天怀王醒悟了,定会分清是非的。只要怀王回心转意,召你回朝,楚国就有办法了。”
起初,屈原虽然知道这是安慰人的话,但他也想着会有这一天,可后来渐渐的就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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