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长大后,他的母亲便通过田文的兄弟把田文引见给田婴。
田婴见了这个孩子愤怒地对他母亲说:“我让你把这个孩子扔了,你竟敢把他养活,这是为什么?”
田文的母亲还没回答,田文立即叩头大拜,接着反问田婴说:“您不让养育五月生的孩子,是什么缘故?”
田婴回答说:“五月出生的孩子,会克父母。”田文说:“你是相信自己呢?还是相信命运?田婴不知怎么回答好,便沉默不语。
过了一些时候,田文趁空问他父亲说:“儿子的儿子叫什么?”田婴答道:“叫孙子。”
田文接着问:“孙子的孙子叫什么?”田婴答道:“叫玄孙。”田文又问:“玄孙的孙叫什么?”田婴说:“我不知道了。”
田婴无言以对便斥责道:“你不要说了!”
可田文还是坚持说:“您在朝为官到执掌大权再到担任齐国宰相,到如今已历三代君王,可是齐国的领土没有增广,您的私家却日渐丰厚,门下的人虽然很多,却看不到一位贤能之士。”
“我听说,将军的门庭必出将军,宰相的门庭必有宰相。现在您的姬妾可以着绫罗绸缎,而贤士却只能穿粗布短衣;您的男仆女奴有剩余的饭食肉羹,而贤士却连糠菜也吃不饱。”
“现在您还一个劲地加多积贮,却忘记国家在诸侯中一天天失势,我私下为您感到可耻。”
从此以后,田婴改变了对田文的态度,很器重他,让他主持家政,接待宾客。
宾客来往不断,日益增多,田文的名声随之传播到各诸侯国中。各诸侯国都派人来请求田婴立田文为世子,田婴答应下来。
田婴去世后,追谥靖郭君。田文果然在薛邑继承了田婴的爵位。这就是孟尝君。
公孙衍来找田文,是为了说服田文去魏国做宰相。他的想法是,只要田文做了魏国的宰相,那么齐、魏就会联合起来,再加上他在韩国为相,这样,五国合纵抗秦就还有希望。
田文答应后,公孙衍就回魏国,企图建议魏襄王让田文接任宰相。
起初,魏襄王不肯同意,后来在齐国的政治压力下只得屈从了。因为,齐国想在魏国培植自己的势力,让田文任魏相,更是齐国的一个扩张策略。
惠施在魏国等了两年,可是,他最终等来的是五国合纵的失败。
因为整日的忧心,又加年老体弱,一气之下,于前317年,惠施在魏国大梁去逝了。
在马陵古战场附近,有一处地带,这里山清水秀,柳暗花明,有屋舍良田,鸡鸣犬吠,俨然是一个世外桃源。
茅舍里住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这个老人叫孙膑,那个少年叫司马错。
之前我们说过,马陵之战后,田忌和孙膑遭到齐国宰相邹忌的陷害,田忌被迫离开齐国去了楚国,而孙膑并没有随田忌前往,那么,他去了哪里呢?
田忌逃亡楚国后,孙膑也不得不离开齐国。
孙膑只身逃亡,却不知该何去何从。本来,凭着他名扬天下的才气和桂陵、马陵两战的威望,足可以到除了齐国的任何一个国家胜任将军,继续他的军事生涯。
然而,他终归没有再去从军。
孙膑立在齐境上回望齐国而彷徨,为不知该去何方而犯愁。
他想:“我事齐国而有如此遭遇,再投他国一则恐不得志,二来也怕为天下人笑。”
“罢了,功名富贵我已无意,权势战争早已厌烦,何必为了些身外之物再去受世俗闲人的气。”
“大丈夫当终生而一,此时隐退,或可为自己争得个身后清名。”
“不如就找一处清静之地以安享晚年,闲来时,还可总结、研究兵法知识和作战经验,让这无用之身为后人留下些有用的东西。”
孙膑想到此,心中方坦然起来,但又不知该去哪里归隐。
孙膑想:“就随心所欲吧!”于是就信步走去,不知所去方向。
过了些天,孙膑来到了齐、魏交界的马陵附近。
也许因为马陵是他最后功成名就的地方,也是他最终落幕的地方,又或许他跟马陵还有着割舍不了的渊源,所以,冥冥之中让他鬼使神差的又走到了这里。
当孙膑意识到自己又来到了马陵,不觉地有些好笑。他看着马陵之战的战场,想起了不久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
心酸一阵后,又摇摇头叹道:“或许是天意如此吧!我在此赢了战争,晚年却要让我在此受那战争阴影的折磨。”
叹罢,即说道:“命运既如此,我又何必逃避。我决定,就在马陵附近寻一个山水田园去处,置一田宅草庵清静地度过余生。”
孙膑见日已偏西,掉头正要寻去,却听得远处有孩子的痛哭声传来。
细听无疑,他当即想:“此一带战场,四处深山老林,远近更无人家,怎的有孩子在附近痛哭如此。”
这时,有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他心头:“这里阴森荒凉,曾有无数军士在此冤死,不会是死者见我至此,故来叫冤吧!”
但立即孙膑就清醒过来:“我杀人无数,从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之说,此定是幻象。”
那孩子的痛哭声有增无减。孙膑虽不相信有鬼,但心中却有阴影,虽说战争不是他的错,然这些人的死跟他确实有直接的关系。
孙膑心慌着随孩子的哭叫声寻去。越向前行,闻声越清晰。
孙膑听得孩子边哭边骂道:“你这该死的战争,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杀死了我的父亲,害死了我的母亲,害我成了孤儿。天啊!我好苦啊!”
孙膑听得此,便明白了一切,这又是一个饱受战争之苦的生命。
孙膑走近,夕阳悲凉下,见一个六岁大小极不健康的男孩正在草丛间跪地痛哭,其状甚惨。
孙膑见了,也忍不住伤心起来。就扶起孩子关问道:“小娃,你何故不回家,却在此深山野外大哭?”
小儿见问,哭得更凄切。孙膑含泪道:“你别哭,有话好好说,说了我送你回家。”小儿极为懂事,听了,也不再痛哭,只是忍不住抽泣摇头道:“我没有家了!”
孙膑不解,又问:“那你的父母呢?”小儿听了,更伤心道:“我父亲在战争中死了,后来母亲改嫁,可在我三岁时,我继父又战死了。我娘带着我,守着一点家宅和田地度日,辛苦不说,还常遭官家、士兵和邻里的欺辱,两年前,她就去世了。”
“后来,邻里的一豪绅为了霸占我家的田宅,以收养我和葬我娘为名,将我家的一切霸占。那个恶霸虽说收留了我,但他不把我当人,让我为之放牛、割草,锄地、担水、打柴,还……”
孙膑听到此,想想自己的遭遇,竟忍不住流下泪来。
孙膑四岁丧母,九岁丧父,从小跟随叔父逃难,在逃难中与叔父一家走散了,受尽了非人的待遇,吃尽了无上的苦头,后幸得鬼谷子收养,才脱离苦海。听那孩子又说道:“今天,我上山打柴,想起身世之苦,就忍不住痛哭起来,不料打扰了先生,还请见谅。”
孙膑见这孩子如此懂事,伤心之余更是喜欢。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孩子摇头道:“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牛姓儿。”
孙膑听了,暗想道:“是战争夺走了他的一切,这一切都是战争的错!”想罢,即对孩子道:“我给你取一名如何?”孩子点头道好。
孙膑说:“为了让你忘记过去,也就不要跟你先父姓了。你既与马陵有渊源,就从中取一个马字为姓,然此姓有牛马之意,不甚好,就在马前加一个司字,改复姓司马,单名一个错字。你的名字以后就叫司马错可好。”
孩子听了,高兴道:“司马错谢先生赐名。”
孙膑将孩子取名为错,明显是对自己从军生涯的悔恨。
罢了,孙膑又说道:“你既已无父母,我们又如此有缘,不如我就收你作义子,以后我们一同过日子如何?”司马错求之不得,当下拜了。
孙膑又问:“你想不想把你家的田宅夺回来?顺便去除一口恶气?”司马错摇头道:“我虽恨那强霸,但这一切都是战争之过,是世道之错。若义父肯带我走,什么田宅,我也不要了,我更不想再见到那家人。”
孙膑为这孩子的大义凛然所折服,既感动又惭愧,更喜收得这样一个孩子继后。
孙膑当下大喜道:“有如此见识,将来必成大事!”司马错道:“我想成为像孙膑那样的人!”
孙膑惊问道:“为什么?”司马错道:“我若有孙膑的本事,我一定要用我的本事去阻止战争,让这世上之人从此再没有战祸之苦。”
孙膑叹服不已,他想:这孩子想的不是报复,而是如何让天下人从此不要再饱受他所经过的苦难,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胸襟啊!
孙膑看着孩子出了神,好久了才说道:“要想天下再没战争,就必须创一个天下大一统的太平盛世。”
孙膑又鼓励孩子说:“你放心,以你的智慧,将来一定会超过他的。”
从某些方面来看,孙膑是一个失败的人,顶多也就只是一个战争的工具罢了。
此后,孙膑带着司马错在马陵附近,齐、魏交界处的一座深山中置了田宅,清静度日。闲来时,一边整理兵书,一面教授司马错为人处事、兵法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