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脆响,南侯夫人满脸怒容,将手中的白玉杯盏狠狠摔下,碎片四溅:“说!为什么要在紫姬的燕窝中下堕胎药?”
此刻正跪在南侯夫人脚下的绿姬尖叫着后退,却仍被碎片划到了那张雪白而美貌的脸庞,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却并未有鲜血流下,心下便明白自己的护体灵气已被夫人所破,顿时便有些不忿的尖声叫道:“冤枉啊!我没有做,我没有!”
“是吗?”南侯夫人冷笑一声,凌厉的目光暗含灵气环视一周,见坐于下首的六个姬妾在自己的灵力威压下莫不花容失色,心下暗自得意,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绿姬,别想否认,紫姬今日可点名就是你害了她的孩子!”
见其他姬妾皆默不作声,绿姬心中暗恨,猛地抬起头狠狠的盯着一侧斜靠在美人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紫衣女子,怒道:“紫姬!谁害了你的孩子你就去找谁!你分明是嫉妒我这几个月抢走了侯爷的宠幸,便来冤枉我!”
“我苦命的孩子……”紫姬泪水涟涟,悲泣道:“夫人,我的丫鬟明珠可以作证,就是绿姬害了小六啊!”
被点名的明珠立即从紫姬身边走出跪了下去,朝着上首连连磕头道:“夫人,奴婢没有冤枉绿姨娘!奴婢昨晚在厨房为紫姨娘熬燕窝,中间就为赶走一只野猫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就看见绿姨娘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不是她还会是谁!”
“呸!你胡说!”绿姬柳眉倒竖,怒道:“昨晚我只是刚好路过,当时南池的那位就在厨房看着我离开的,她可以为我作证!你自己偷懒,还想赖别人!你说我下药,我还说是你怨愤主子所以下药呢!”
明珠急声道:“冤枉啊!奴婢冤枉!”
紫姬脸色一变,挣扎着从美人榻上起身,急道:“夫人,明珠跟了我多年绝不会是她!还请夫人为我和未出世的小六主持公道啊!”
“都住嘴!”南侯夫人怒喝,疑声道:“南池乃是侯爷当年亲立的禁地,那位又是怎么跑出来的?”双眼却如利刃一般射向了身后立着的心腹黄妈妈。
那黄妈妈一颤,立马匍匐跪下,呼天抢地道:“冤枉啊!老奴自接掌内院以来,一日都不敢懈怠,除了送饭的老妈子,禁地里是绝不敢放人出入的!”
绿姬怒的几乎跳起来,道:“后院的小瘸腿,除了南池的那位还会是谁?夫人叫她出来一问便知!否则,仅凭两个奴婢的一面之词就想定罪,我不服,众姐妹也不服!”
闻言,南侯夫人脸色变了变,望向着黄妈妈,颇有些咬牙切齿:“你去南池,立刻把那位带过来!”
“是!”黄妈妈闻声,迅速爬起来,越过神色不一的众人,挑起内室的层层美玉珠帘,刚一推开外门,却见一道小黑影迅速从身前跑开,顿时吓了一跳,却不知是哪个院落养的小黑猫,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作死啊!”也来不及叫上其他人,独身急匆匆地向侯府最南角的庭院赶去。
正值夏日,侯府最南角的池水碧波荡漾荷叶连连。翠绿欲滴的层层荷叶下,一座小木屋若隐若现。木屋前,一个身形孱弱的女孩正在池塘里洗着脚唱着歌儿,声音清脆如黄鹂:“江南好,江南好,绿叶红花~”
“哗!”一个毛茸茸的头颅忽的从湖中心的荷叶下钻了出来:“五小姐!”
“谁?”女孩立即停止了唱歌,打量着水中那张面孔,神情讶异:“木荀?怎么回事?”
木荀一边拨开荷叶游过来,一边叫道:“夫人要找你,要问昨晚紫姨娘流产和绿姨娘有没有关系!”
“哦。”女孩淡淡的应了一声,面容有着不符年龄的沉静,她看着木荀越游越近最终停在她面前的身影,忽然道:“那你为什么要来给我报信?”
木荀道:“因为,呃,是因为,”木荀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支吾着:“我昨晚看到你,在后院的厨房,和绿姨娘说着什么……”
“那也不关你的事!”女孩忽的打断了木荀的话,看着他半浸在水中脸色忽的涨红,清亮的双眸不由得浮起嘲讽的神色,口中却柔声道:“你相信我吗?”
“信。”木荀木讷的点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这位身形孱弱的女孩,南候府的五小姐南忆歆。因出生时母亲便死了,加之天生异象,五小姐便被南候夫人视作了克星转世,连出生的南池也被封为了禁地,只派了一位老妈子照顾,任其自生自灭……也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一年前木荀第一次见到她,便觉得她十分弱小,哪有十五岁的人和十岁的自己差不多身形的道理?但看这一年来她身形大变,个子猛的拔高到正常了,却依旧是面黄肌也瘦,姿色和另外两位小姐相比更是平凡,但那一双眸子却越来越灵动,如今的顾盼之间仿佛会说话似的,让自己看也看不够了。
似乎没料到木荀毫不迟疑的信任,南忆歆蓦地沉默了。她亦抬眼看着木荀,眸中渐渐蒙上一层朦胧的光,将嘲讽之色尽数驱散。这么单纯的孩子,倒是像极了一年前的自己,只可惜……抚上了那只瘸腿,南忆歆猛地攥紧了手心,眼眶寒意顿生。
一年前,因为自己的单纯,妄图离开侯府却最终失败,代价便是她左腿脚筋被挑断和一条鲜活生命的失去。而现在,仅仅是她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开始。
午后的阳光毫不吝啬的倾洒在这片早已被侯府遗忘的一角南池,包括南池边默默对视的两个人。温暖的感觉真好,南忆歆静静的想着,十六年来,唯有这阳光不曾与南池的自己失约过。
然而,属于她的静谧时刻总是短暂的。
远远的有婆子走了过来,大叫道:“南池的,夫人叫你过去!”
南忆歆忽的一脚踩中木荀的肩膀,奋力将他压下水中:“别让人看见你!”
木荀立即听话的潜入水中,化作一棵水草静静的漂浮在水池中,然而灵识却不由自主得盯向了荡在水中的玉足。
南池岸上,南忆歆又开始唱起了歌儿:“春风至,春风至,日暮燕啼~”
黄妈妈听到歌声,想起了侯府后院流传着南池里的五小姐其实是妖的秘闻,顿时停住了脚步没有再进南池,只是远远的大叫道:“南池的,别唱了,夫人找你!”
南忆歆回头,苍白的脸庞上充满了十五六岁女孩独有的天真而疑惑的神情:“你在叫我吗?”
黄妈妈不悦的大叫:“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别磨蹭了,赶紧的!”
南忆歆拨浪鼓似的摇头,一脸认真道:“不对,绿姨娘说,这里只有五小姐,没有别人。”
黄妈妈一时哑然,心道:“南池的这个原来是个傻的!夫人还等着,可不能让她耽搁了我。”脸上随即挤出一个笑容,叫道:“婆子我一时叫错了,五小姐,快快和我走吧,夫人还在等着呢。”
南忆歆点头,从池中抽出双足,快速穿戴好鞋子站了起来,开始一高一低的走出了南池。
黄妈妈一看那走路的姿势,心下倒有些怜惜了,便伸出手来预备扶住她。
却不料南忆歆立即停住,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您是夫人身边的,可认识刘妈妈?”
黄妈妈脱口而出道:“她陪四小姐去了琴香谷修行,只怕今生都不会回来了!”
南忆歆浅浅一笑:“是吗?黄妈妈你确定回不来的是她,而不是你顶替她得来的地位?”
黄妈妈一时间被这话噎住,待想起来自己应该张嘴破口大骂这个不识趣的从不受宠的庶出小姐时,却觉得心口一凉,那道一摇一晃的身影不知何时竟靠了过来,忽然在自己耳侧低语了一句。
“地位和性命,您打算选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