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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隐形的翅膀

瓶中的精灵

我是Genie,听过Christina Aguilera的《Genie In A Bottle》之后,我就将自己在网上的名字改成Genie,我不喜欢仙女,我要做小妖,也许不够完美,但却令人向往。楼锦是我重新申请QQ之后,加的第一个网友。虽然他有更好听的网名叫“花无心”,可我还是坚持叫他的真名。

在网上,我夸楼锦的姓很特别,并和他开玩笑,“如果你将来有了孩子,可以给他起名叫‘楼主’,这样的话他就是BBS上最有名的人。”他听了以后很惊讶,他说他前女友也说过同样的话。

“你的前女友呢?”我还是忍不住多此一问,对他我始终有无法自控的好奇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告诉我一个伤感的故事:“我以前很喜欢玩游戏《传奇》,玩得非常入迷的那种,一有钱就拿去买游戏装备,最疯狂的时候,四十多个小时不眠不休。我女朋友,叫小晒,对我很好。可是那时候,我整颗心都投入在游戏里,忽略了生活,和身边的人……我和小晒因为玩游戏的事发生过无数次争吵。她怪我没有时间陪她,怪我不陪她去逛街不陪她去唱歌。后来她发现没有办法阻止我玩游戏,她为了能和我在一起,就要求我带她一起玩。可我嫌她水平太差,碍手碍脚的,不肯带她玩,于是我们的争吵不断升级……最后一次,我们吵架的时候她过来抢走我的键盘,我游戏正玩到关键时刻,我一着急就动手打了她……我扯她的辫子,把她的头往墙上撞,撞一下、两下……开始我只是想吓吓她,想让她快点放手,可她真是个奇怪而倔强的女孩,抱着键盘咬着嘴唇,硬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最后我真是急昏了头,没有控制力度将她往墙上一撞,她的头被撞出血,她晕过去了。我捡起键盘转身继续杀个天昏地暗,她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我这里。直到有一天,我在游戏中突然醒过来,发现自己变得一无所有,我开始想念小晒,想念她的好。我无数次后悔中对自己说,如果小晒能回来,我会请求她的原谅,我一定不会再玩游戏,我一定会对她很好,陪她去逛街,陪她去唱歌,带她玩《传奇》……可是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听他讲完,我对着电脑用力深呼吸。这个笨蛋,他真的不擅长讲故事,这么简单的事,他也能说得支离破碎。而我比他还要差,我竟找不到合适的句子来安慰他。

百变的女妖

除了在网上聊天,我每天还在QQ个性空间上写博客。其中有一篇博客我这是这样写的:今天出门的时候,让妈妈给我上了点唇彩。我对着镜子照了照,我觉得很漂亮……坐公共汽车的时候我不小心站在车上踉跄一下,旁边有个学生站起来给我让座。我不喜欢人多的时候坐公共汽车,因为……总是有人给我让座。

楼锦看了很惊讶,他百思不得其解后对我提问:“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给我让座?我好奇怪你的年龄,难道你很老了吗?不然为什么会有人给你让座?可是很老的人却要让妈妈给你上唇彩?”

“因为我是Genie啊,虽然在你们人类的眼中我已经很老很老,比一千岁还老,可是在我们妖精当中我还是个孩子,所以……”我故意在他面前胡说八道,然后在自己编织的童话里哈哈大笑。

还有的时候,我会淘气地对他说:“你知道吗,现在我在用脚打字跟你聊天,我很厉害吧!”

他会很认真地问:“那你的手在干什么?”

“你忘了,我是Genie啊,我们妖精是没有手的,我们只有翅膀!”

“有翅膀?那每天出门的时候岂不是被别人当作怪物了?”

“没有关系,因为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除了我没有人能看见耶!”

他辩不过我,只好叹一口气说:“你很神秘,而且喜欢无厘头。”

蜗牛座网友

楼锦对我说:“你知道吗,每次在网上遇到你,我都会产生是小晒在和我说话的幻觉,因为你们说话的语气是那么像。”我正准备作答,然而他又很快补充,“不过不可能,你比小晒快乐,而她回复我的速度比你快得多。”

楼锦说我给他回复的速度实在太慢,虽然从一认识开始,我们都是以同样的速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是最近,他开始言辞激烈地批评我,他说,“你在干吗?和很多人在聊吗?为什么回得这么慢?”

我连忙说:“是啊是啊,很多GG在跟我聊,他们好讨厌哦,等我应付完他们,再来应付你。”然后他就生气了,“我不需你‘应付’!”他说,还发了一大串感叹号。

于是我在电脑这一端轻轻地微笑,他的坏脾气始终都改不掉。

到后来,他干脆不叫我Genie了。他开始管我叫蜗牛座网友,因为我慢。他每一次这样叫我,我便心如刀割,却要故作轻松地对他说:“你对星座很有研究么,还有蜗牛座?”

他的情绪顿时一击即溃,“小晒以前喜欢研究星座,后来她走了以后,我才开始看星相书,然而我连她是什么星座的都不知道。”

然后我也莫名其妙无法自控地生气了:“不要成天小晒、小晒、小晒,我快要被你这个疯子烦死了!小晒是什么星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知道吗?”

不料他却问我:“你是在吃小晒的醋吗?”

多么好笑,他居然问我,你是在吃小晒的醋吗?我吸着鼻子,继续给他打字:“其实我也懂得占卜的,我们现在来玩算命好不好?”

“好。”

“呃,你平时穿41码的鞋子,对吗?”我说。

“你怎么知道。”他大吃一惊。

“我是Genie啊,当然能够未卜先知。”我很得意。

“你还知道什么呢?”他问。

“你的房间的墙是浅蓝色的。”

“你有一个流氓兔的杯子。”

“你平时用海飞丝。”

我用最快的速度给他打了这么多行字,令他错愕万分,开始连连追问我,“为什么你能猜到我这么多事情,是不是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怎么不记得了?”

于是我在电脑这端发出诡计得逞后的大笑,楼锦这个大笨蛋。

隐形的翅膀

我今天又去坐公共汽车,我绕过大半个城。来到楼锦住处的附近,我又看见了楼锦,他穿着蓝色毛衣和牛仔裤,孤单地拎着一袋东西。我站在他的住处后面,看着他独自上楼又下楼。我想他已经认不出我了,我剪掉辫子又戴上帽子,而且变了这么多。可是,当他冷不防突然转身的时候,我还是非常心虚地拼命往回跑。

在奔跑的时候,不小心脚下一滑猛摔一跤,我就倒在地上。我在地上用力蹬着腿,却徒劳无功,这时候我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没有翅膀,怎么飞出绝望?在路过的人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之前,我躺在地上一直想着卫慧写的这句话。

你们知道的,我就是小晒。现在我来继续楼锦说的那个故事后来的故事吧。

那一天,我被楼锦撞晕过去,在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他还在打游戏,我的确非常生气,甚至在心里发誓永远都不原谅他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门,我要去公车汽车站坐车回家。

可是,过马路的时候,我感觉到突如其来的一阵的眩晕,有可能是撞墙的后遗症,我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我看见一辆卡车迎面开来,还来不及闪避,我眼前就骤然变成一片黑暗。

醒来的代价,是发现自己永远失去了双臂。在那场事故发生以后,我就从城东搬到了城西,不再去上学。每天在家里看书,晒太阳,并且重新学会了上网。当然,只是简单的聊QQ。我学会用脚打字,但我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学会《传奇》这么深奥的游戏了。

我打字速度很慢,楼锦不知道,其实一开始,他就是我QQ上面唯一的网友,我从来都只在和他一个人在聊天。

我不知道如果楼锦知道我是小晒,他还会给我讲一开始那个故事吗?如果他知道我失去了双手,只能用脚打字,还会嫌弃我打字慢吗?

我只知道,在他面前我将永远是网上那个有一对隐形的翅膀的妖精。或者是那个回复一直都很慢的蜗牛座网友。只是,我永远都无法亲口告诉他,小晒已经原谅他,因为我怕一说出来,他会再也无法原谅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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