Δ承诺书
齐大妈顶着盛夏的烈日,又亲自跑了几趟李婉华的服装店,李婉华仍旧“没从外地回来”。
尤曙光既心疼自己妈,也体谅李婉华,依旧不愿抄那个“近道”。李婉华又不欠他们家的,凭什么让人家为了别人家,去给曾经伤害过她的前夫强颜欢笑卑躬屈膝,这不人道。
齐大妈也不是非要难为别人,不过是想把握住一次难得的机会,有便利的条件就该做个尝试,成了,砸中个馅饼;不成,也不怨谁;可要是试都不试一下,对不起自己。她认为尤曙光胳膊肘往外拐,心里赌气,好几天不理他。尤曙光也憋了两天,不声不响。
到了第三天,等尤优吃过早饭去上班了,尤曙光进里屋拿出一个信封,双手给齐大妈递上。
药下猛了?逼急了这就要撂挑子?齐大妈瞅着信封不敢接。
虽说尤曙光和赵迎春离婚了,从法律上这个家没权利约束他,但是……齐大妈想用更强的理由压住尤曙光,却想不出理由,反正这封信,就是不接受。
“不看,不隔山不隔海,有话当面说。”
“当面说不具说服力,更不具任何法律效力。”
法律效力?齐大妈没拗过好奇心,终于戴上老花镜。
“欠条……”欠条?
本人欠齐秀娥女士位于八方街的两居室一套,约合人民币一百万元……咱这房子值这么多吗?齐大妈心里嘀咕着,继续往下看……因欠款数额巨大,欠款人无力偿还,特立承诺书,以此抵偿欠款。本人承诺,自立书当日起,本人的所有收入将用以偿还此笔欠款,此外,本人将无条件赡养齐秀娥女士终身,并保证全力照管成为植物人的妻子赵迎春终生。不论将来本书当事人发生何种变故,除非持书人撤销,此书永久有效。立书人,尤曙光。
“欠条式承诺书”,尤曙光很得意自己的创新。假如只给个承诺,除了诚意,可能没多大效力,而带上这份欠条,性质就不一样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只能用人抵,半辈子还不完,就用一辈子还,所以说,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纸,老太太手里握着这样一张纸,总该踏实了吧?
齐大妈不买账,憋了两天,憋出这么一张纸,一张纸取个花名,就能抵一套房子了?裹了金边儿还是镶着藏宝图?说到底,它还是一张纸。
金边儿和藏宝图全都没有。尤曙光把承诺书重新折好,放在老太太手心里,握着她的手,说了一番话。
“妈,打我进了咱家的门那天起,我就是您儿子,那时候您还能指望迎春,现在,您只能指望我,尤曙光,您的亲儿子。咱们第三条第四条第多少条出路全都不找了,也不在这儿耗了,踏踏实实地跟着儿子过。儿子可能会让妈生活上受穷,但绝对不会让妈精神上受穷;儿子可能没法专门伺候妈,但绝对不会让妈老无所依;儿子可能会让妈还挤小房子,但绝对不会让妈有头顶无片瓦的那一天。我就是您今后的路,也是唯一的路。”
每一句都至为恳切,每一句都至为深切,齐大妈不能不动心,但仍不松口,话说得能让人掉眼泪,不也就是一句话嘛!
尤曙光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抄起一把小刀。
齐大妈赶忙拦他。可别想不开啊!
咱不搞血书,红墨水行吗?小刀启开小瓶儿,“尤曙光”三个字上,红艳艳的印出个指头戳。
Δ小罗有种
老太太虽然心有遗憾,这次肯定走定了。但是,罗大爷来了!
在看过尤曙光写的欠条式承诺书之后,罗大爷说他心里踏实了。
昨晚上,罗大爷听孙子说齐奶奶答应搬出八方街了,以为齐大妈是受了他家小子的忽悠才做了决定,不过今天,他放心了。这主要还是以往让齐大妈给吓的,吓出保护意识了。光是不答应做倒插门亲家那一件事,他家后窗就愣是被堵了一个来月,这要是再因为他家谁的一句话没了一套房子,罗大爷觉得他这后半辈子都别想踏实好过了。
闹半天是把自己撇干净了,就踏实了。齐大妈继续收拾家当,不想再搭理这老头。“你放心,太精的人命都长不了,你后半辈子纵使不踏实,日子也不会熬太久。”
“我担心你被人忽悠,你倒咒我命不长。”俩老人又斗起了嘴。
“照你的意思,我没让你们家小萝卜忽悠,让自己家人忽悠了?”
“我可没说。”
没说,但其实有这个意思。按罗大爷自己的感觉,反正贯才要是给他写这么个字据,他是不放心,承诺书毕竟不等于房子。他不担心儿孙现在不管他,自己有手有脚,也不用谁管。可哪天……人躺床上不能动了,小子娶个媳妇进门,到那个时候,一张纸还算不算数,老天爷都不敢打这个保票。“他还是我亲孙子呢,这后面的话……就不必明说了……”
“曙光能亲口说他是我亲儿子,我这个当妈的就愿意相信他,曙光现在就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人,而且各种办法他多不情愿也依着我的意思全都试过了,房子还是一点儿多不出来,对于当妈的来讲,孩子有这份孝心就该知足了,当妈的就是再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能再难为自己的儿子。”
老罗头碰了一鼻子灰走了。
齐大妈话说得正气凛然,可是老罗一走,她围着整理箱,衣服收进去又取来,取出来又重新叠好,怎么摆都觉得不合适……罗贯才接到尤优电话的时候,正在送唐总回家的路上,宾利车开进接近别墅区的林阴路,绿意怡人,行人和车辆少之又少,在这样的路上开车真是惬意,可是小罗接完这个电话,就惬意不起来了,齐奶奶又决心重返战场驻扎到底了。
上次是自己给自己拆台,这次换成自己爷爷,没一个发挥正能量的,关键是,他刚刚向后座上那位汇报了“尤老师马上搬走”的好消息,而现在,他必须好好思考思考,怎么跟后座上那位解释,刚刚汇报的战事告捷如何转瞬之间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局势大逆转。
“唐总,”小罗认真想了一会儿,勉强思考出一个开头,“我能打听打听要是今天我没向您汇报尤老师家要搬走这个好消息,您打算怎么处罚我?”
唐一品笑了,这倒稀奇了,有人任务完成之后,不打听领导给他什么奖励,反而打听完成不了,领导怎么罚他。“假如你在那个尤老师家的工作再不见成效,那我就不用再安排你继续在他家驻扎了……”
“真的?!”
“真的。你可以自行安排自己的时间,全职在你的尤叔叔家上班都可以。”
……意思就是要炒鱿鱼。不仅仅炒鱿鱼,小罗家的周转房也要换换位置,当然不可能调换到比现在环境更好,或是离市区更近的地方去,而是更差更远更荒凉,这比炒鱿鱼更让人恐惧。
“当然,这些惩罚仅仅是在尤家决定搬走之前的预想,你已经顺利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炒鱿鱼和换鱼池都跟你没关系。”唐一品见小罗的脸苦得要命,宽慰了他一句。
唐一品目前对这个小罗的好感又增加了一些,本来他派小罗去尤老师家上班,是听取了孙助理的建议,唐一品很清楚孙助理出这个主意的用心,但是对老板来讲反正没有坏处。而这项任务小罗不但在预期的时间内完成了,偶尔还能在公司制度上提出有用的建议,他感觉,这罗贯才还算有点才,适当的时候职务可以往上提一提。
宾利车在唐一品家的大庭院停稳,唐一品下车回家。罗贯才的脑子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思来想去,他追下车。
“唐总——”
唐一品停下脚步。“还有事吗?”
“……尤家……尤家已经要搬走了。”
这小子是在提醒我要打赏吗?唐一品不做任何态度反应,“好消息,你已经汇报过了。”
罗贯才的思想斗争做到这里,很清楚自己下面要说的话无论如何婉转都不是老板愿意听到的,干脆冲口而出:“既然尤家都不跟咱们作对了,公司是不是也考虑高抬贵手给他们家的房子加加量?”
小萝卜向老板张口了!替尤家。顶着被炒鱿鱼和被调换房子的极大危险,他开口了!
唐一品盯着罗贯才,慢慢踱步回到他面前,“小伙子,我记得,你刚给我开车那天,我让你去八方街,你当时说过什么,不记得了?”
“记得,我说我必须低调,都是几十年的街里街坊,要是谁拜托我为拆迁补偿向您求个情什么的,您说我是开口好呢?还是开口好呢?”
“NONONO,最后这句有出入。”
小罗只好复述原话:“……您说我是开口好呢?还是不开口好呢?”
就最后这半句。唐一品让他像那个谁相声里那样,重复三遍。
“您说我是不开口好呢?还是不开口好呢?还是不开口好呢?”罗贯才老老实实地地重复了三遍。
“非常好,你自己已经回答了,我就不批评你了。”语重心长。唐一品拍拍罗贯才的肩膀,转身进大门。若是识时务者,到此就知道见好就收了。
然而,这个小罗……
“唐总!”罗贯才跟在唐一品后面喊,“我还记得那天您第一次夸我,说这小伙子考虑问题真周全。”
“那今天怎么不知道周全了?”唐一品此刻对他的好感已经开始走低。
“我是真心想周全这才开口的,唐总您想想,万一尤家某个人在搬走之前被什么人挑唆,觉得就这么走了不甘心,又重新扎根下来,那咱们前面做的工作不是全都白费了吗?”
“哦,你是这么考虑的?”唐一品严厉地反问这个幼稚的年轻人,“那你也想想,敌人朝我冲锋的时候我都没让步,敌人摇小白旗了,我反而割地给他,可能吗?”
“可拆迁户不是帝国主义侵略者,开发商也不是保家卫国的抗敌英雄,这两方面本来就不是阶级敌人。”
“你说的不错,可在拆迁户眼里,开发商就是一块永远吃不完的大肉骨头,只要肯耐心地撕,就一定能撕下肉。”
“唐总,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公司这么强的实力,怎么就不能多分给穷人一点点肉吃呢,他们努力争取的那点儿面积恐怕还不及您这豪宅一个卫生间大吧?”罗贯才此刻的言语已经不仅仅代表尤家或是他自己,而这激烈的场面也不是一个小司机在和他的老板的对话。
“肉不是不能分,但如果把羊喂成狼,肉再多,也总有分完的时候,难道要喂饱别人,自己挨饿吗年轻人?”老板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教导下属的时候,下属本应和老板是同一立场,可老板说了这么多道理,下属却站在对立面舍生忘死,唐一品颇为恼火。
罗贯才听完唐一品的话,长叹了一口气,宛如壮士赴死般来到他面前,“唐总,您交给我的任务本来已经圆满完成,但是局势发生了逆转,任务最终失败,怎么处罚,您也说的很清楚了,一边是我应该尽忠职守的老板,一边是我胜似家人的邻居朋友,小罗为老板游说了,也为朋友求情了,忠义两难全……”罗贯才话没说着,扭头朝宾利车冲去……不用这么悲壮吧!唐一品一惊,赶紧跑过去拉他,任务不成功难道要成仁不成……只见罗贯才来到车上,拔下车钥匙捧给唐一品,“请唐总发落。”
唐一品瞅着车钥匙半天没说话。你——有——种!
Δ绝地反击
因为替尤家说话,小罗落得个“全职到尤老师家上班”的下场。
“你的职务是司机,又不是鸡,”尤优替萝卜哥打抱不平,“我们家死活撵不走,又不在你的专职范围,拆迁办的那些猴们都安然无恙,凭什么拿你当鸡杀呀?”
还好,是这只鸡!小萝卜直抹脑门,还以为女孩子爆粗口呢!
唐一品并没有炒小罗的鱿鱼,那样太便宜他了。全职到尤优家上班,就是全职攻坚,什么时候把碉堡拿下,他什么时候复职。这回小罗要是还没办法把尤曙光一家忽悠走,那就是他负全责,唐老板就有足够的名目杀鸡了。够狠够民主!
六月的天气小孩儿的脸,再快也快不过齐大妈的脸。
从最初折腾离婚,到玩儿踢球,不离婚就当钉子户,再到尤曙光使缓兵之计要找第三条出路,家里的人身边的人,随着目标人物一个个失效,尤曙光一次次另辟蹊径,结果老太太面对一百万的承诺还是没屈服,而且人家还用尤曙光常常教育学生的话总结出一套真理。
计算题一定要把结果算对,否则时间没少花,过程全对了,最后一步犯了低级错误把分丢了就亏大了。那么眼前,他们家的情况就好比万里长征,围追堵截枪林弹雨饥寒交迫都撑过来了,到根据地了,自己掉粪坑里淹死了,你说亏不亏?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曙光兮是我娘,安得房子兮继续守破房。”
尤曙光洋洋洒洒为自己吟了一首悲歌。他能寓教于乐把一个零分传奇孩子带进大学的校门,却无法将一位老太太带出八方街的废墟。
谦让是美德,不过当谦让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还不变换战术,就不见得是好事了。尤优见爸爸被姥姥逼得都吟词作赋了,不得不表达一下自己的见解。
“知道谦让的反面是什么吗?”
谦让的反面?
经专家这一点拨,悲怆诗人有了方向。晚饭的时候,尤曙光向全家宣布一个消息。
“咱们全家搬到李婉华家去,既能满足照管赵迎春这个条件,又能全家人马上就住上大房子,而且还在市中心。只要老太太您不反对,咱们全家一步就到根据地。”
正喝粥的尤优一口咽下去,赶紧看姥姥的脸色。齐大妈竟然一点儿没被惊到,端起碗只管低头吃饭。尤曙光的话,老太太全然没听信。小子,想拿这种话把老太婆吓退,你还太嫩。
尤曙光见老太太沉着冷静,特意提高真实性,“今天我奉您的命去她店里,她亲口说的,让咱们收拾收拾东西,马上举家搬过去,一个大三居,咱们两家合一家,怎么都够住了。”
齐大妈掰着指头算人头,三间房子,住倒是住下了,不过,这个“两家合一家”,不明白。
“就是两家人变成一家人过日子了。”
“她们娘俩、我们娘仨,中间是你?”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尤曙光回答得很流利。
“哼。那我要是不愿意呢?”
尤曙光窃喜,今晚他抛出这个所谓的好消息等的就是齐大妈反对的结果。
谦让的反面是反攻。以退为进,绝地反击。要么立刻搬走和儿子过,这个家除了房子依旧小,其他都和以前一样;要么一起住大房子,多个儿媳妇。看你愿意选哪个?尤优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借粥碗挡住脸忍不住偷笑。
非A即B,非B即A。齐大妈冷笑,好样的儿子,跟自己妈玩儿上这一套了。算准了我不可能选李婉华,所以故意给出一条走不通的路,认定我只可能选A,不可能选B,是吧?
尤曙光提醒齐大妈,她可以AB都不喜欢,但本次选择不设讨价还价的环节,选什么是她的自由,选对了就是幸福,选错了只能后悔。
选就选!齐大妈刚要做出选择,突然,屋里的灯灭了!一家人赶忙去看屋外查看,远近的几家驻守的住户,也是一片漆黑。看样子是电被掐了吧!再不走,这地方是没法住了。
“好,我选。选B!”
这个选择令出题人吃惊。尤优认为姥姥没搞清楚A和B的内容,特意又给她申明一遍,A是尤曙光先生,B是李婉华女士加尤曙光先生。问姥姥是否需要重新选择?
“不——需——要。”齐大妈很肯定地吐出仨字儿,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Δ两家合一家
零星分散的几座孤房经过一夜的黑暗,沐浴在晨光中。立了秋,晚上顿时就觉得没那么闷了,这一晚上,尤优和尤曙光分别观察了好几次,人家老太太睡得安安稳稳。
早晨,齐大妈一起床,就催促尤曙光洗完脸刮刮胡子,换件干净衣裳,等小萝卜来接班,就跟她出门。
“上哪儿去呀咱们?”尤曙光不记得今天有什么正式的事情要和他妈一起出门去办。
“去我未来儿媳妇家看看呀!人家主动要进咱们家门,我这个当妈的也得主动点吧!登门深入了解对方家的情况,这是必须的。”
还真的去呀?!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想儿戏,当妈的都不能答应。”
“这地方都断电了,各种不方便全来了,您还有心情到别人家串门?”尤曙光找出各种理由阻止老太太的突发行动。
“串门不就是为了早点儿搬出去吗?你这么不情愿去,难道……李婉华压根就没有说过要跟咱们一块过的话?”
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这是逼着尤曙光露馅,而且理由永远比尤曙光更胜一筹,家,两家合一家,我总得知道这个“家”什么样吧!再说了,都要两家合一家了,老母亲去一趟她家怕什么的?
尤曙光眼看没招了,这时尤优上厕所从外面回来,唠叨着吃坏了肚子,又晃晃手里的手机,偷偷给爸爸使眼色。尤曙光顿受启发,悄悄抓起自己的手机,就出门。
“哎,去哪儿呀?”齐大妈叫住他。
“上厕所呀,我也肚子不舒服。”
“上厕所不拿手纸拿手机?”
“……兜里有纸,手机……看新闻。”
“都是跟年轻人学的坏毛病,一心不能二用,为看会儿新闻掉坑里才冤呢!手机还是放家里吧,人和手机都安全。”
“……那我也得看时间呀!”
“功夫再大,手纸有限。你尽管去,甭管多长时间,我等你就是了。”齐大妈看尤曙光仍不情愿放下手机,直接说破,“这么着急给李婉华打电话,那你现在就打,告诉她,上午哪都别去了,就在家里等咱们。”
唉!打电话……
尤曙光陪着齐大妈来到百合苑小区的时候,李婉华已经在大门口热情等候他们了。这小区绿化确实好,适合老人住。齐大妈很有兴致地欣赏小区的风景,八方街将来能建成这样,她就很知足了。
尤曙光趁着齐大妈去看花池,赶紧小声跟李婉华接头,请她见机行事,多担待。李婉华只是点点头,没答话。
尤曙光一想也是,最近老让人家东躲西藏的,就已经够麻烦人家了,这一大早还带来个更大的麻烦,换谁也不会高兴。昨天早上,他在李婉华店门口犹豫徘徊的时候,碰上唐一品也去了,唐一品一看尤曙光的状态,就猜出他来找李婉华的目的,讽刺他想利用女人,正好这话被李婉华听见,当即提出,让尤老师一家搬到她家来。尤曙光知道李婉华这是因痛恨唐一品而说出的气话,昨晚上,他就是借用李婉华这句话小小发挥了一下,以期达到吓退齐大妈的目的,没想到偏就遇上了不信邪的。无论一会儿再惹出什么麻烦,也只有事后赔罪了。
齐大妈来到李婉华家,挨个参观每处房间,满眼是羡慕,房子真好,瞧这亮堂劲儿,每间都这么豁亮……厕所都这么大,这浴缸,洗澡肯定舒服……这大阳台,能看那么远呐……唐豆豆刚起床,觉得这三人行为古怪,问她妈是不是要背着她卖房子?李婉华觉得好笑,“我要卖房子,用得着背着你吗?”然后就一个劲儿想把唐豆豆支出去,看电影、找同学玩儿,随便她。
“其实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唐豆豆话说一半,背着小包出门去了。
齐大妈参观完房子,开始发表意见。房子大是够大,可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需要单独伺候的,不是还让我老婆子将来睡沙发吧?
“就这三个房间加一个客厅,咱们当中必定得有人睡沙发。”
齐大妈听见李婉华的这个回答,神气地瞅了一眼尤曙光,那意思是,幸亏自己英明,要是听信了你那一套,得有多失望。
李婉华给他们倒上茶,补充说明。房间这样分配,豆豆一开学就住校了,她的房间至少这四年多数时间空着,重新布置一下,齐大妈和优优就住这间;豆豆不在家,书房也用不上了,单独腾出来,给迎春大姐住;客厅够大,豆豆偶尔周末回来,临时睡客厅沙发就可以。
还剩下一间主卧,李婉华笑眯眯地说:“就……我和曙光住。”
尤曙光和齐大妈同时打了个激灵。尤曙光更严重,像被电击中一样,一时间大脑空白。
李婉华一点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妈,您看我这样安排,您还满意吧?”
齐大妈再没了之前的潇洒和淡定。“你……这是要动真格的?”
“当然是真的。我跟曙光的感情是真的,所以,要和您,还有大姐一起生活自然也是真心的,您要是不放心,我也可以像曙光那样,给您写一份承诺书,今后您要是觉得我言行不一,承诺书就是您制裁我的证据……”
承诺书她都知道?齐大妈瞥了尤曙光一眼。
“您别怪曙光,家里发生的事儿,曙光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跟我商量。”
齐大妈又瞥了尤曙光一眼,尤曙光如坐针毡。
李婉华越说越热情洋溢:“大妈,您要是对这房子还满意,咱们一会儿就去八方街收拾东西,房子布置好我就联系搬家公司,您马上就可以搬过来了。”
“容我再想想……再想想……”齐大妈已经慌乱得坐不住了。
尤曙光虽然也不自在,但看见齐大妈在李婉华的热情攻势下终于退缩,不由地松了一气,同时对李婉华油然钦佩,自己要不是知情,也必定被她的沉着和大胆唬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