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仿佛在黑暗国度沉沦了一个世纪,漫无边际的黑暗终于被光明取代。单艋逐渐恢复了知觉,耳边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宛如婴儿的啼哭声。
很久没有这么灵妙的感觉了,那是一种元神归窍的感觉!
离第一次确切感觉到元神归窍的时间已经间隔得很遥远了,但那时的记忆鲜明、深刻,单艋依然记得自己第一次与这花花世界零距离接触是在两岁挂零的稚龄阶段,那时,他是在床上醒来的。觉醒前,自己似乎一直在梦里,冗长的梦境模糊不清,宛如前世的记忆,醒来的瞬间,梦里的记忆已然全部抹杀,不留一丝轮回的痕迹。
睁开眼,就如同混沌初开,发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新鲜、奇特,对一切都是万分好奇,一切又从零开始,此生的记忆也从那个阶段开始逐渐积攒。
本以为这种“觉醒”或“灵魂归窍”的经历,一生只有一次,可是,这一次醒来,他竟然又有了这种灵妙的感觉——彷徨游荡在异度空间的灵魂再次依附了一具肉身。
他还活着!
睁开眼,茫然注视正上方,思维开始运作,而后,审视、观察闯入视野的第一个物体——天花板!
零星的记忆如夜空中飞舞的萤火虫,一闪一闪……是了,他记起来了,这种有着银河星系图案的深蓝色天花板是自己房间独有的装饰板,图案中奇形怪状的星座都是他用圆周率小数点后的几百位数值描绘连接而成,就在床的正上方。
在自己房间的席梦思上苏醒,与第一次“觉醒”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同,看四周的家具摆设,失了新鲜感,今生的记忆沉淀在脑海,没有被抹杀,只不过刚刚醒来时,第六感告诉他:似乎有某些地方与平常不太一样!
他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记忆最末的片段凝固在超速飞驰的哈雷摩托上,他是一路飙车回家的吗?也许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床上伸个懒腰,抬手敲一下枕边搁置的遥控按钮,天鹅绒窗帘徐徐往两侧拉开,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连成串串七彩光珠洒在胡桃色的地板上,地板表层亮光漆映了一片湛蓝的天空,外面鸟声如洗,青草嫩绿,早晨的“味道”呵,清新爽朗!
掀开蚕丝被,单艋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下床趿了双拖鞋,往卫生间走,推开一扇玻璃门,一脚跨进去,忽听“喵呀——”一声奇怪的惨叫,他呆了一呆,低头往脚底下一瞅……吓?房间里怎会冒出一只猫来?
他这一脚不偏不倚恰恰踩在猫尾巴上,一双绿幽幽的猫眼正生气地瞪着他。
“哪来的野猫?”
他嫌恶地皱紧眉头,从地上拎起这只毛色纯黑的猫咪,往屋外一扔,“砰”地关上窗,找来卫生间里的消毒水往瓷砖地板上喷洒。
难怪他会听到奇怪的婴儿啼哭声,原来是那只野猫蹿到他家里发情似的乱叫!
大清早就踩到黑猫的尾巴,真够晦气的!
他的脸变得臭臭的,心情有些糟糕,“啪”地关妥淋浴房的钢化玻璃门,站到莲蓬头下,扳开水龙头,冲个冷水澡。
大流量的水柱“哗哗”淋下来,他把身上湿透的睡袍脱掉,甩到洗衣机滚筒里,赤身裸体朝着左侧墙壁上镶饰的一大面镜子,摆出个健美先生的POSE。
开着冷水的淋浴房没有一丝雾气,镜子表面无比清晰地照出了一副足以令人狂喷鼻血的魔鬼身材。对着镜子耍酷的单艋突然像蜡像一样在瞬间凝固了,两粒眼珠子脱窗地瞪着那面镜子,一脸活见鬼的表情,足足呆愣了一百八十秒,他才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两只手慢慢地、慢慢地摸到自己的胸部,然后狠狠地一掐!
“啊啊啊啊啊——”
恐怖的惨叫声穿出窗外,惊荡在天泰馥香谷那一栋栋别墅群的上空。
“天泰馥香”别墅区,门卫、保安的岗亭值班室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一名巡逻的保安正通过对讲机向队长汇报:“火鸡火鸡(伙计),紧急情况、紧急情况!第七栋别墅里刚刚发出女人的凄厉惨叫,可能是女主人遭到歹徒入室非礼,请通知本部,务必在六十秒内派一队保安组特工人员速来支援!速来支援!OVER!”
“火鸡收到!”
六十秒过后——
第七栋别墅的白色栅栏外面已被一队保安员严密包围,保安队长猫着腰,率先潜入别墅花园,趴到两扇欧式风格门前的大理石台阶下方,捡起一粒石子瞄准门铃扔过去。
丁——冬——
门铃响起,屋子里女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屋内异常安静。
保安队长心跳如擂,趴在台阶下不敢妄动,紧张地等待了十分钟,大门终于打开,屋里的主人裹着浴巾,探出头来问:“什么事?”
保安队长看到半掩在门里的那个人的脸色异常苍白,目光慌乱地闪烁,似乎受到了某种外在因素的强烈刺激和惊吓,像只刺猬似的,对围在房子四周的保安员也保持了高度的警惕。
“请问,”看到浴巾紧裹下,屋主人的胸部依然丰满地耸起,保安队长自然而然地称呼,“小姐,您家没发生什么事吧?需不需要我们的帮……”后面半句话被屋主人杀人般凶狠的目光瞪了回去。
保安队长困惑地发觉房子主人的脸色突然涨得通红,憋了一股无名火,粗声粗气地冲他吼了句:“什么小姐?见鬼去吧!”
房门砰然关闭。
搞不清状况的保安队长僵立在原地,脑子里一个闪念:那女人可能在洗澡时踩到蟑螂了。
女人嘛,大多是胸大,胆子小。
紧挨门板聆听外面那些保安员的脚步声渐去渐远,单艋松了口气,浑身脱力似的跌坐到地板上,双手一松,浴巾滑落,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怎一个惨字了得!
一觉醒来,他身上的男性特征竟然完全消失,不该长的东西却长了出来,胸部隆成了36c,再往下看……OH,My God!
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困兽般的呻吟,不敢相信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夜之间,他的遗传基因居然像原子核裂变一样,完全变异了!性染色体由Xy变成了Xx!身上的“小弟弟”开溜了,胸部长了二奶,这世界简直太疯狂!
“见鬼!”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关键的记忆片段偏偏是一片空白!
“见鬼见鬼见鬼……这不可能!不可能!”
握紧拳头发泄般大吼,声音却变得很古怪,如同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令人发狂!
“见鬼?哈——Bingo!你猜对了,昨晚你的确幸运地‘中奖’了!”
房间里猝然冒出类似“梦工场”配音员的那种稚趣卡通型的嘻嘻哈哈的声音。
单艋如惊弓之鸟,整个人弹跳起来,紧张地四处张望。
“嘿!哥们,往上面看,我在这里。来吧,和我握个手。”
寻着声音的源头,单艋在衣厨上方找到了正在说话的那个家伙,一看那家伙的长相,他的下巴险些跌到地上,瞧!那居然是一只猫!
刚刚被他丢到屋外的那只黑猫!它居然又钻了空子蹿回他家中,还翘着尾巴,神气活现地蹲在高高的衣厨上,伸出一只前爪,嘴巴一开一合,“为了表示友好,哥们,你该上前和我握个手!”
妈妈咪呀!这只猫真的会说人话?!
不仅如此,它还会装出人的表情——猫眼眯成月牙状,胡子往上一翘,嘴角咧开,它在冲他笑!
诡异的猫脸,笑得人心里发毛!
单艋整个人石头般僵凝在衣厨前,暴凸的眼珠子瞪着那只会说人话的猫咪,好半天才缓过神,他一扭头,转身返回卧室,重新躺到床上,拉起被子准备蒙头大睡。
他一定是在梦游!
再睡一觉吧,醒来后,这些荒诞无稽的怪事就会自动消失,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睡吧,快快睡吧!
“嗨!哥们,躲到被窝里当缩头乌龟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呀!快爬起来,咱们哥俩唠磕唠磕!”
他感觉有东西压到被子上,一只黑乎乎的猫爪子探入被窝,往他胳肢窝里挠痒痒。
紧闭着眼睛,他自我安慰:这是梦!是梦!
“嘿,懒虫!起床吧!”
猫咪在被子上撒野似的打滚、蹦蹿,偏偏被窝里的人就是没点动静,猫爪一伸,索性抓开被子,两只后爪掐到单艋脖子上,两只前爪冲假寐的那张脸“噼里啪啦”猛抓猛打。
“嘶——痛痛痛!你个脏猫胆敢往我脸上赏‘伍佰’?!”
被一只猫骑到头上,那还了得?单艋“腾”一下坐起来,火大地拽住两只猫爪,想把这只胆敢在他脸上留下抓痕的猫一顿痛宰乱剥!
猫咪慌忙装出害怕的样子,缩着脖子,把脑袋耷拉下来,两只悬空的后爪子往他胸前一拢,嘴里头就发出了“呜哇哇”的奇特叫声。
瞪着这只黏在他“变形”后隆起的胸部“呜呜”发情的色猫,单艋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粒粒蹦了出来,一开口——
“阿嚏——阿嚏——阿嚏——”
近距离闻到猫骚味,鼻子过敏般发痒,喷嚏一个接一个,他赶忙使出投掷炸弹的猛劲,把黏在身上的脏猫往落地窗那边甩出去。
尾巴灵活地一卷一舒,黑猫凌空翻转一周,稳稳落在床头柜上,笑得那个贼呀,活似偷了腥的贼猫!
“哥们,你的胸部就像正宗的英格兰奶酪,自然发酵,没有掺杂一点水分哦!”
一个枕头飞过去,黑猫凌空一扑,居然偷学了狗叼飞盘的绝招,叼住枕头垫到床头柜上,卷起尾巴舒舒服服往上面一躺,这个时候如果再扔块香肠、鱼片、面包什么的,小日子可就滋润咯!
“嗨,哥们!咱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聊吧。”
跟一只猫聊天?那还不如让他牵头牛来弹琴去!至少牛不会开荤,偶尔放个屁也是“素”的,不像这只,一看就是开过洋荤的,放的屁都够不上环保型,听听——
“……所以说呢,能感觉脸上被我抓痛,就表明自己不是在梦游。换而言之,这就表示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话说到一半,猫的思维出现“脱机”状态,抬起一只前爪,它居然像个刚刚获得诺贝尔奖的老学究一样,抚着下巴说:“哦,天哪!我都能讲出这么有哲理性的言论了,太了不起了!真是创世纪的壮举哪!”
一只臭屁的猫!
单艋不做声地瞪着这只自我陶醉中的猫,幸运的是,人类总能适应环境等外在因素的变化,进而调整心理状态。他也开始逐渐冷静下来,正视自身的奇特变化——
他的遗传因子里是不是存在着危险的变异细胞,或者,他的家族基因史也和传说中的狼人一样,会在某个特殊时期突然变身?
他拉开被子,仔细审视,说实在的,现在看自个的胸,够让人吐血的!
“瞧哪!这颗果子发育得非常良好,已经完全成熟,并且有机会剥开果皮吐核繁育下一代!”色迷迷的猫眼“溜”在他身上。
毫无疑问,这只猫的性染色体是Xy,而且正处于发情期,不说人话时,嘴里就发出属于猫科类的奇特叫声。要不是他手头就缺了那么一支柯尔357式,铁定一枪毙了它!
“你那双贼猫眼够胆再乱瞄,信不信我拿刀骟了你!”老虎不发威,都快被这只欠扁的色猫当作沾个“病”字的同类,乱发情!
“好吧好吧!我不看,你自己拿镜子照去。”猫爪抓来床头柜上一面镜子照向他的背。
单艋这才看清自己背部有一串奇怪的符号,乍一看,特像电击后形成的电流斑,“这是什么?”
“鬼画符!”巴掌大的猫脸摆出一本正经的教授模样,开始授课,“通常来讲呢,这种灵异事件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你是千万分之一的那个幸运儿!简单来讲呢,你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特殊的地方撞了个女鬼,而且是个怨灵,死前怨念太深,死后依然憎恨薄情负心的男人!这只鬼在你身上下了诅咒!总而言之,一句话,你撞上凶神恶煞了!这种状况,民间俗称‘见鬼’或是‘中奖’,灵异研究院的时尚代名词就是……”
猫脸猝然放大在他眼前,幽绿的猫眼泛出诡异的金黄色,瞳孔收缩成一条竖直的线,然后,它用吓唬小孩半夜不敢起床撒尿的恐怖声音说:“煞、到、你!”
“我只想掐死你!”闻到凑上来的猫骚味,就足以令他手心发痒,“照你的意思,我昨天晚上是见鬼了,然后我就变成了这副德行?”
“由男人变成了女人,这不就是活见鬼了吗?”由于他对它的质疑,黑猫也竖起胡子表示了强烈的愤慨。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他打鼻子里哼哼:“凭什么我得相信一只来路不明的怪猫?”
“嘿,你不知道吗?”黑猫后爪直立,前爪叉腰,摆出威严的长者姿态,“你打娘胎一出来,我就一直在暗中保护你,因为……我是你的教父!”
一阵可怕的沉默。
单艋不做声地瞪着它,直到那两只猫后爪发酸地抖起来,再也维持不了人立姿态时,他才说:“我不是天主教徒!”
“那么,”后爪一蜷,它盘坐在枕头上,两只前爪合十,胡子一翘一翘地说,“我是你的守护神,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单艋脸臭臭的,“抱歉,我也不是佛教徒。”
“哎呀,讨厌!轮(人)家是你最宝贝的宠物贝比啦!”
嗲声嗲气地摆出个漫画式的可爱造型,两眼冒着粉色泡泡的猫,爪子大张着往前一扑,迎接主人亲昵的拥抱、爱抚。
啪——
一只臭袜子甩到它脸上,单艋依旧是一副很“襥”的口吻,“我讨厌猫!”
北极圈的狂风暴雪迎面刮来,床头柜上多了一只冻在冰块里的猫。
“喵呜——”
爪子奋力抓裂冰层,大义凛然的猫决定做最后一搏,“听着,我是你的救星,没有我,你这辈子就当女人去吧!”
一语奏效!
单艋终于开始正视那张猫脸,“说吧,你有什么办法能使我恢复正常?”
“哥们,”猫爪子趁机伸过来,与他勾肩搭背,“我有一个最简单最奏效的法子——你赶紧去外头钓个马子,制造一段浪漫的爱情,证实你不是薄情寡义的坏男人!”
“阿——嚏——你这是什么……阿——嚏——狗屁主意!阿——嚏——”
他揉揉鼻子,考虑着该不该挥起球棒把这狗头……不!是猫头军师当高尔夫球,打到毛里求斯去。不过,最终他还是捡起枕边的手机,准备拨打120,得找一个科学的解决方法——去医院检查身体。
“哥们,你要是打了这通电话,我敢保证,三个钟头过后,你就会成为医学院研究所实验室的小白鼠,也许会被浸泡在玻璃容器里,当作标本在国际医学界的研讨会上公开展览!”
拇指僵凝在手机的数字键上,被一只猫威胁,虽然很让人窝火,不过,他可不愿当实验室的小白鼠!
要不,他赶紧回到昨晚去过的幽灵山,找那只鬼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些冥币贿赂贿赂,让她主动解除他身上的诅咒。
“不晓得那只鬼白天还会不会在老地方遛弯?”
“No!No!”黑猫议员举起两只前爪投了反对票,否决提议,“那鬼地方,眼下你可去不得!昨晚要不是老哥我罩着你,你的小命早就玩完了!”多亏它昨儿晚上及时赶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失去知觉的他救回家中,他可不能把它的一片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听劝哪!
单艋半信半疑,昨晚的记忆虽然消失了一部分,但是一想到幽灵山,心头就蹿过一股恶寒,直觉告诉他:那地方确实去不得!
这下可好,他也拿不定主意了。
握在手里的诺基亚偏偏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彩铃里是一个阿飞仔轻狂的叫嚣:哪只不怕死的蟑螂敢来与我单挑?
按下通话键,手机那头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咆哮:“单艋,你弄的是什么铃声?”
坏了!这只不怕死的蟑螂是他的监护人卢安可,那个脾气火爆的篮球教练!
“看看几点钟了?你们班上西洋画讲座的洋教授昨天打电话向我抱怨,你这小子最近老是迟到缺课,今天你够胆再缺课一次,看我不把你的汇款、信用卡统统冻结,让你到野人部落斗蟒蛇去!”卢安可气急败坏地搁下狠话,“啪”地挂了线。
单艋瞪着彩屏上偶像周杰伦摆酷的一张脸,没辙了。
“猫头军师”趁机献策:“其实呢,还有一个办法能让你完全恢复正常,那就是,三天之内改掉自己的坏脾气,多做好事,得到他人十次赞赏!喏,现在机会来了,快点穿上衣服准时去课堂报到,先得到教授的一次称赞!”
做好事积阴德?这法子土毙了!
单艋扒扒头发,烦闷得很,“我这个样子,出去不是丢人现眼吗?”
“Baby,乐意为你效劳!”翘着尾巴的猫,学着绅士的模样踱步上前,“要口红吗?C罩杯?还是高跟鞋?只要稍加打扮,我保证,你会像星光大道里的那位男扮女装唱戏曲民歌的歌星一样艳冠群芳,美得足足能吓死一卡车的人!”
贼猫!它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单艋火大地一把掐住它,往身上裹了层被单,奔向厨房。
今天早上不用叫外卖了,捡个现成的材料,放锅里煮了吃。
“嘿、嘿!哥们,别发火呀!”一见苗头不对,黑猫拱起两只前爪作揖赔个礼,“好吧好吧!我想你的衣厨里一定还有些宽松的运动衫可以遮掩胸部的。瞧,快八点钟了,不吃早餐赶着去学校还来得及!”
“你保证,我这个样子不会被人发现?”
“是的,我保证!”
单艋瞪着这只拍了胸脯、信誓旦旦的黑猫,好半天才哼哧一声:“你不是狗!”
“喵?”
“狗才是忠实的。”
所以,结论是——他讨厌猫!
缪斯大学。
构筑于T市市郊自然生态林里的艺术类高等私立学府,教学楼大量采用环保建材,以及生态学的建筑构局,与绿阴、草坪相互辉映,自然和谐,花坛、喷泉、足球场等点缀其中,营造休闲运动氛围。
学校软、硬件设施齐全,与海外名校搭桥互输资源,注重学生个性化的特长培养,提倡轻松的学习环境,让学生们在学习上提高主动性和趣味性。因此,这所高等私立学府的学风虽然不是刻板严谨,却也成功培养了许多有特色技能与专长的出类拔萃的学生,毕业生在各个行业都有杰出表现。
当然,想挤进“缪斯”并不容易,不但艺术类面试、考分攀得上全优,还得肯花血本,交得起昂贵的学费。
缪斯——
古希腊神话里,宙斯与“记忆”女神曼摩辛生了九个女儿,就是以太阳神阿波罗为领袖的女神缪斯们,是美丽与智慧的象征。
缪斯大学的九大教学楼前,各有一尊女神塑像——
手持笛子、头戴鲜花环的优脱卜专管音乐;头戴野花冠、手持牧童杖与假面具的赛丽亚专管喜剧;具有一双轻盈敏捷的脚、手里拿着七弦琴的脱西库专管舞蹈……
九位女神缪斯的塑像所在的九栋教学楼恰恰囊括了音乐类、表演类、舞蹈类等等科目,这是为了确保莘莘学子的艺术修养能够升华至高雅的殿堂。
当然,缪斯大学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她的艺术氛围并不是为了培养演员、舞蹈家、画家,制造明星,而是专门培养能够获得国际认可资格证书的园艺设计师、珠宝鉴定师、品酒师、调香师、面包师等等,诸如此类被社会名流所注重的、正悄然由“冷门”直奔“热门”的知识技能。
单艋选修的是园艺设计系,西洋油画等绘画讲座也是仿生建筑里必不可少的科目,每个星期三早上的八点四十五分开始授课。
现在是八点三十六分,离上课时间还有九分钟,离校门打卡报到的时间却整整迟了六分钟,学校大门已然关闭,不是住校生的学生一旦迟到,考勤表上铁定会被添上一笔污点。
“真是令人意外啊,女神缪斯的黑骑士,你的‘哈雷’狂马今天还在马厩里偷懒吗?”难得见一回黑骑士徒步而来的情景,学校一名门卫咧着嘴露出满口暴牙,调侃人。
“开门!”
单艋没时间与门卫穷磕牙,眼看高耸在校园里的钟楼上仿意大利街头式大钟的指针正不停地往八点三刻的方位旋转上去,他急躁地踢一踢紧闭的校门。
铁艺门上,两个光着屁股准备射箭的丘比特随门大幅度晃摆,手中那枚小小的羽毛箭“啪嗒”掉下来,射在门卫头上。
“单同学,这个学期你已经迟到七次了,看看你染的金发,不守规矩、经常搞出‘状况’的坏学生,损坏公物是不良少年的作风!”
现在的年轻人哪,一味追求另类的时尚风格,叛逆、冲动,仿佛整个地球都是围着他转的,轻狂得不得了!
门卫摇摇头,指了指校门右侧开出的一扇小门,示意迟到的学生从小门进去。
单艋嚼着口香糖,斜睇小门正上方具有欧洲风格的人物塑像,这个裸着身子的小男孩,两手正捧着“******”对准门下方,尿尿。打那个底下经过,号称“校草”、“超级酷男”的他铁定会被“同僚”再冠上一个绰号——韩信二世!
“啵!”
口香糖的泡泡在空气里愤怒地膨胀——“爆”破!
单艋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走到离大门十步远的地方,站定,点起脚尖,转一转脚腕,预备——跑!
在门卫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中国功夫再度上演——
单艋飞身踢腿,足尖蹬着墙壁与铁艺门,一个鹞子翻身,翻跃校门,进入学校。
充耳不闻门卫的叫唤,他越过草坪,专挑捷径奔向目的地。
通往E栋教学楼的绿****上,有几株樱花树,樱花盛开,清风徐来,粉、白色的花瓣雨纷纷扬扬,夺人心魄的美,陶醉无数怀春少女的心扉。
三月樱花烂漫,路经这里的人都会驻足,忘情地流连于樱花树下。
今天过路的学生却一反常态,都站得远远的,在路旁观望着什么,女生们在尖叫,男生们痞痞地吹着口哨。
单艋绕过喷泉池,步入林****时,也恰巧看到樱花树下浪漫的一幕——
一年级美食系里众所公认的koala男孩正在对一位长发飘逸的学姐告白。
“学姐,我、我、我……我喜欢你!”
学弟鼓足勇气递上情书,考拉型的可爱脸蛋红红的。
“谢谢。”
面带迷人的微笑,学姐优雅地伸手接过学弟写有情诗的彩色卡片,把印有双心交叠图案的卡片右上角轻轻贴吻在樱唇上。
着迷地盯着学姐唇边一抹优雅迷人的微笑,koala男孩紧张、羞涩地问:“我、我、我可以成为雪公主的骑、骑士吗?”
缪斯学府里,男孩追求女孩,要求交往,通常都会说“想成为某公主的骑士”。
女生们又开始尖叫,她们看到雪公主抬起右手了,骑士只要在她的手背落下轻轻的一吻,仪式就顺利完成,校园里又会增加一对情侣。
抬起来的右手却贴到了学弟可爱的脸颊上,学姐笑眯眯地说:“不!我不是公主!曾经有一位学长告诉我,在缪斯,我就是那位手中拿着一只琴、专管抒情诗的爱菜图,而女神缪斯的骑士只有一位,就是那位黑骑士!”
嘶——
四周猛然一片抽气声,学妹们在小小声地惊呼:“黑骑士?哦,天啊!她说的是单艋学长!”
Koala男孩难过得快要哭了,他知道那位黑骑士,至今为止,全校还没有一个男生敢向他扔白手套,叫阵单挑。
“喜欢黑骑士的学姐会很辛苦哦!假如有一天,学姐觉得累了,我的肩膀还是可以借学姐靠的哦!”
拍拍肩膀想做个小男子汉的学弟,眼睛却不争气地泛了泪。
看着樱花树下伤心落泪的学弟,学姐温柔大方地递给他一条香香软软的丝绢,“对不起,学弟。我们还可以做最好的朋友!但是,不管有多辛苦,我还是只喜欢单学长,况且,学长已经答应和我交往,我们还要抽空约定下一次约会的地点。请你站在朋友的立场祝福我,好吗?”
一句话,却引发了轩然大波。
“天啊,你们听哪,学姐说单学长已经答应和她交往了!”
“啊,讨厌!黑骑士是属于缪斯女神们的骑士,怎么可以被她一个人霸占?好过分喔!”
Koala男孩哭得更伤心,学姐连拒绝人的态度都大方得体,笑容还是那么的优雅迷人!
“呜呜……学姐,我会祝福你的,会永远支持你。呜呜……”
轻轻的叹息落在飘满花香的风中,一片樱花沾着伤心的泪珠,滴落在一只白皙的手心,手指微微合拢,学姐那双漾着静静夜色的瞳,深深凝视着男孩的泪眸。花瓣雨无声地飘落,宛如男孩萌动的初恋在那一季美丽的凋零,零落在地上,碎成千千片,凄美得让人心痛!
伤感的气氛中,路旁几个学妹低低地抽噎起来。
“雪学姐真的好温柔喔。”
“能被学姐这样微笑凝视,我也会心动的。”
“学姐好有魅力,优雅的贵族气质,就像齐藤千惠笔下的花冠安琪儿雷欧娜多,智慧美丽!”
又有无数颗蠢蠢的少男、少女心折服在雪学姐的魅力下。
看到这里,单艋唇边又泛出一丝嘲弄人的笑:一群花痴!
那女孩浑身上下哪一点像爱菜图或安琪儿?不过是一只具有危险诱惑力的黑天鹅,惯于用温柔优雅的气质迷惑人,居心叵测!
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和她交往了?要不是黑天鹅骨子里的任性妄为,唆使老爸代女求婚,他也不会想到要去幽灵山戏弄这位千金大小姐,更不会遇上那桩见鬼的怪事,落得今天这么一个由男变女、不伦不类的尴尬境地!
看着樱花树下的雪小禅,单艋窝了一肚子火,两手插着裤兜,大步走上前去。在众人还沉浸于凄美气氛中时,他飞起一脚,重重踹在樱花树的树干上。
可怜的树,扑簌簌抖落满枝花瓣。原本还在抽抽噎噎的学弟吓得浑身一颤,立刻蹿到树上,抱着树干不敢动弹,瞧这样儿,的确像一只攀着尤加利树求生存的无尾树袋熊koala。
“闪边去,别挡着路。”摆着一张酷毙了的脸,单艋刻意粗着嗓门一喝,吓得学弟蹦到树上后,还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雪小禅,也不拿正眼瞅她,大大咧咧走了过去。
愣在路旁的女生们突然兴奋地尖叫:“呀——是单学长!”
“天啊,他今天穿的是朋克新款运动休闲服饰耶!金属质感的亮黄和阿鼻地狱一样的浓黑,噢,还有银灰、靛青和赤色,好夸张的线条色彩啊!好酷好酷好酷!”
“还有还有,学长这一次把别在胸前的校徽别到了衣领上,前一次学长还把衬衫里那条领带打在腰上,好性感的蜂腰喔!”
女孩们兴奋的尖叫声,让男孩们颇感不是滋味,不过,他们还是纷纷掏出小本本,在上面仔细记下黑骑士今天的穿着打扮,以便模仿。
在缪斯,单艋就是“哈酷一族”的时尚风向标。
听着美眉们的尖叫,他十分庆幸自己的脸形没有多大变化,还能摆出酷样来,再偷偷瞄一瞄胸部,嗯!绷带绑得也结实,至少走路时那玩意不会一颠一颠的。
“学长——”
随着急追而上的脚步声,单艋的衣角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掉头一看,喝!一枚银亮的骷髅头猝然出现在他眼前。
“见鬼!”
现在看到这种玩意,他的心情可糟透了。
“学长,这个还给你!昨晚零点之前,我找到了它,依照约定,学长可以告诉我下次约会的地点了吧?”
再次见面的第一句话,仍然不是责怪昨夜把她丢在荒郊野外、独自离去的学长。把辛苦捡回来的发绳递上去,雪小禅期待着学长能被她的真诚所打动,答应与她交往。
单艋面无表情地接过发绳,在指尖一绕,忽然往喷泉池那边使劲一扔,那根镶了银色骷髅头的发绳又被他丢得没了影。
“你死了这条心吧!”他眼中有着明显的警告意味,“看到你,就会让人倒大霉!以后,别再出现在我眼前,明白吗?”冷着脸搁下这番话,嚣张傲慢的家伙扬长而去。
纷飞的樱花迷蒙了雪小禅的视线,那道远去的背影模糊了,她耳边忽然听不到丁点声音,宛如一场怀旧的无声电影,黑白荧屏里,樱花也褪下浪漫的色彩,一片片,如同薄薄的纸片,在静谧的空气中漂浮。
她紧咬着下唇,咬得唇色发白,却感觉不到痛,只尝到一丝苦味……
遥远记忆里的那个小骑士,离她渐行渐远……
虽然,他曾经承诺过只当她的骑士,但那是——很远很远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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