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九瑶从巧枝手中接过茶盏,团福锦垫在前,双膝跪地。
一盏敬茶奉上,感谢父母生养之恩,今后女儿无法****膝前尽孝,望爹娘好生照顾自己。
被扶在上首座位的秋娘,颤抖着双手接过茶盏,红了眼目。
仓问生望着面前这来之不易,让他骄傲不已的女儿,满目皆是欣喜。
越君正身为皇帝,即便让仓问生与秋娘坐在他面前便已是天大的恩典,可他却同让侍婢斟茶一盏。
在众人惊讶不已的目光中,欣长背脊微躬,奉上敬茶一盏。
仓问生身为大将军处变不惊,此时却仓皇起身,连称“不敢”。
秋娘平民之身,哪里敢当这皇帝一杯敬茶,当即便有些慌了手脚起身推却。
越君正手端茶盏,看向身旁的仓九瑶,清俊的面容笑容温润。
仓九瑶浅笑而视,转而看向仓问生浅笑颔首。
越君正在对她说,我娶了你,你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不论身份尊卑相待,只有亲情与爱。
那么久的相知相伴,经历了刀锋血雨,经历了生死万难,终于修成正果。
越君正温润的笑意中掩不住那一丝得色,温热的双手轻握着那纤纤柔荑,踏上了那驶向宫中的,由八匹高头骏马在前的喜车。
马车四面绯色薄纱围绕,红木车顶四角飞檐之上挂着四只金铃。
随着清风,金铃中缀着的红色丝绦随风拂动,使得金铃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响。
在都城百姓的面前,越君正携着仓九瑶的手,缓缓榻上喜车台阶,并肩落座于绯色纱帐中。
一对璧人落座当中,绯色纱帐随风舞动,如梦似幻,似要乘风归去一般。
他们是这越国最为尊贵的人。
几百名皇城羽林骑,身着统一银色软甲,长发高束成髻,腰侧长剑之上皆缠着红绸,身下毛色划一的高头黑色骏马脖颈之上绑着大红绸缎扎成的红花,整齐划一,神情肃立。
在无数艳羡的目光中,喜乐骤响,马车缓缓驶向宫中。
从始至终,越君正握着仓九瑶的手便再不肯松开。
这狡黠如狐,勇猛如虎,又可爱如小兔的女子,这么久,才能在此时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这个女人只配他一人拥有。
“九瑶,你可知这一日,我等了多久?”
“不知。”
“等了一辈子。”
“这么短就一辈子?”
“嗯,每一时都像一辈子一样漫长。”
仓九瑶笑。
“今后身边有了你,一切都困与难,曾经的那些令人不快的过往,都在我握上你的手那一刻随风而逝、”
“君正,从前,以后,所有的路,有我一直陪你走。”
……
马车驶入宫中,前去参拜先帝与先皇后的灵位。
仓九瑶隔着面前那一排璎珞流苏,看不清那高高在上的灵位与画像,只是不禁会想起先帝在世之时的种种。
那个让人敬畏却又时常平易近人的与仓九瑶对弈的皇帝,那个常常使计将一堆烂摊子扔给她的皇帝。
那个常常在仓九瑶得了一身不是被众人诟病,咬着牙为他办成了差事,却被他贬官的皇帝。
仓九瑶心中苦笑,先帝对她,好像真没做过什么好事情。但即便如此,此时她也有些怀念那个有趣的老皇帝了。
还有先皇后。
仓九瑶与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话也不曾说过很多。
在仓九瑶关于先皇后的记忆中,只是大火。
她为了帮助越君正解困,为了救下殷九,而一把火烧了凤藻宫。
她永远都忘不掉,那一日宫墙上回望,凤藻宫的大火映红了夜空。
也正是仓九瑶的那一把大火,烧了先皇后的尸身。
娘娘,不,母后。您还怪我吗?
“在想什么?”越君正见仓九瑶望着那画像出神。
仓九瑶下意识的握上越君正的手摇了摇头:“只是在想,若是先帝得知你娶了我这么一个女子,不知会不会很生气。”
越君正闻言浅笑,反握住她的手,看着面前的先帝画像:“父皇,如您所愿,我终是将她娶为妻。”
仓九瑶闻言惊讶:“如所愿……”
越君正浅笑颔首:“所以九瑶不需担心父皇不喜,父皇在天有灵得知你我今日大喜,必定欢喜非常。”
“你方才说,先帝他……”
越君正颔首:“父皇一直希望我娶你仓家嫡女为妻,只是父皇不知那个仓家嫡女便是你。”
仓九瑶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先帝一直想要仓家嫡女做儿媳妇,”
越君正知道她心中所想,说:“有一日父皇与我说,若是仓家嫡女有你半分气度能耐也句好了。可见父皇对你赏识,若当时父皇知你真正身份,恐怕你我二人早早便已成婚了。”
仓九瑶苦笑,当时她哪敢说明自己真实身份,脖子上的脑袋可就只有一个而已。
二人参拜过先帝与先皇后,便一同前往正德殿。
正德殿是皇帝的寝宫,但是自从越君正入宫后,却几乎不曾踏足。
仓九瑶入宫之前他一直睡在御书房,仓九瑶入宫之后,他便又与她一同睡在金殿侧殿。
说起来,这帝后二人也是好将就,从来也不挑拣这些。
正德殿门前一个燃着炭火的火盆,应是仓九瑶跨过。
但越君正却二话不说宠溺的看着仓九瑶一声轻笑,未待仓九瑶反映之时,便一把将仓九瑶打横抱起在胸前。
脚步一抬起,龙袍撩过火盆上方,抱着仓九瑶踏过了火盆。
为众人见此,不禁讶然。
帝后大婚,这一番盛景,又会成了众人茶余饭后滋滋有味的谈资了。
但此时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场另无数人艳羡的婚礼确实在很长时间内,甚至几年,几十年后都会有人常常提起。
入了正德殿,此时已经是傍晚,吉时行合卺礼。
原本越君正的寝宫,此时已经装扮布置成了大红映眼的喜房。
这里仓九瑶偶然来过一次,只记得装点简素,简单而雅致。
但今日再看,却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细微之处的整改,另整个房间更增添了一丝温润。
越君正亲拉着仓九瑶的手,令其安坐在了红木雕花的龙床上。
还故意靠近仓九瑶耳际轻声道:“忙碌整日,累了吧。”
那温热的呼吸弄得仓九瑶耳边痒痒的,她不禁微缩了缩脖子,笑睨他一眼,广袖下的素手轻掐了掐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