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如飞蝗而至的箭雨如终不断。
音绝心一横,装成个娇滴滴被吓着的女子,正要娇呼一声闪将出去。
半空中忽然又是三声箭响。
如果音绝没有听错的话,先前那支透门而入的箭就曾发出类似的声音。
先前一箭就已让她惊魂,这次竟是三箭连发!
才闪出木门外的半幅服裾急忙缩回。
三箭破空之声正是往她的方向而来?
莫非是射剑之人发现她的存在?
呯地一声巨响,一个极重的东西撞在木门上。
木门随声裂为无数碎屑纷飞开去。
最后的黑衣人被三只银箭牢牢地钉在地上!
三只箭分别钉在他的两只脚和右手上,箭身直没入土。
带有祥云的箭头露在外面犹自发颤。
黑衣人全身随银箭颤动不已。
眼角、嘴角都流出血丝来。
音绝手微颤,还是向被钉在地上的黑衣人鼻间伸了过去。
离他鼻尖还有三寸,那人忽然睁开眼,恶恨恨地盯向音绝。
音绝手微凝在半空,眉尖微微上挑,目光深凝似要望进黑衣人的灵魂:“要生要死?”
黑衣人微楞,他剧痛之下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下,却没有发声,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沾了自己流出的血,在地上写起字来。
那人才写了两画,音绝已明了他意思,立刻点头。
黑衣人眼中一喜,未受伤的手接连拔出三只银箭。
未顾及身上的三个血洞,他爬起来就要跟着音绝走路。
音绝眉宇微一阔,这黑衣人一伙不管来历如何,也算得是英雄人物。
单是这忍受手足穿孔剧痛的功夫就已叫她暗然生服。
她向门外望了眼。
那伙射剑之人如风卷落叶,一片兵器光亮闪烁,正往自己所在的方向飞速而来。
她眯了眯眼,那群人的背后,隐隐可见一人玄黄衣装之人屹立不动。
虽然距离很远,但她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人目光。
他的目光正象是一个猎人,冷酷中是对自己向往的猎物得手后的自得和怡然。
他远远地站在那里不动,音绝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感受到他的唇角正露出几丝微微上昂的线条。
他望着急奔而前的手下,犹如看着猎狗去叼回主人得手后的猎物。
音绝极美丽的唇边闪过丝冷冷地笑。
以为猎物已经到手了么?
那就让他品味一下到手的猎物再飞掉的感觉!
待她回过头,黑衣人已用身上撕下的布条将三个血洞简单包扎。
虽然血液仍在不断渗出,但短时间内可以保证不会有血迹遗留在地面上。
音绝没有时间再考虑其他问题,微一向黑衣人示手,
这几年她偷逃出府的功夫在此刻充分发挥了功用。
音绝细步碎声带着黑衣人在一大片残垣断墙在快速前行。
初时后面还隐隐传来人声,不时还有两支冷箭从耳边擦声而过。
有支箭本是对准音绝后背射来,黑衣人挥起手中短剑,银光闪处,叮地火光闪现,箭身被磕飞开去。
这一下却也使他手部伤口重新裂开,有滴血不慎滴落至地上满是尘土地碎瓦片上。
音绝听得背后先是一声叮的金属相撞脆响,接着又是布料撕裂之声,正要回头去看黑衣人情况。
嗖地一支冷箭又从她耳侧发际闪过。
金属贴肤而过地凉意让音绝心底冒上个寒颤。
她掉转半个头的脑袋又转回正视前方。
整个过程中,她脚下的速度没有丝毫停滞。
这几年来,她无数次在梦中想象过相似的情景。
不过梦中与此刻现实不同的是:追逐者与被追逐者角色相互调转过来。
她非常地不喜欢此刻自己被迫扮演的被追逐者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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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头有微微甜腥味闪现。
音绝背靠在昔日陈府后花园一处极不引人注目的假山石上。
眼前一切景物似熟悉又似陌生。
旧时亭台水榭,楼阁花影大体能看出昔日的繁华盛极。
当年李府后花园号称“京城第二园”,就是以清雅出名的贤清王府后花园也要比这二园逊色几分。
贤清王与李府的几分不冷不淡地交情,倒是多从这园子上得来。
当年李府被满门抄斩,平日里与李府打得火热的官员学子无一人敢出头,还是这与李府后园子有几分交情地贤清王在皇帝面前出面说了几句话。
音绝突然没来由地想起那年她偷越贤清王府后花园高墙时遇到的那个少年男子。
为什么会在此刻想起他?
她微微皱了皱眉,再次向假山石子上看眼,确定没有丝毫破绽后,闪身往来路相反方向而去。
一路藤萝枯枝交缠,残垣断壁无数。
这许多年。
纵然她一手对这个废宅加以维护,扮女鬼吓人等种种手段用尽。
到头来这宅子还是一日复一日地衰败。
这样大地一个宅子,她这样一个人站在里面就如一只蚂蚁。
她纵然用尽了气力又如何,还不是挡不住这衰败而去的势头。
前两年她还能踏足宅中愐怀既往。
这两年她再也未往院子深处走去,就是怕看这院子一砖一瓦地残败下去。
一个人,纵然是竭尽全力,在强大地自然规律面前,也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
她只有在暗中凝聚力量,当这种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时,她便可以彻底阻止这个院落断续衰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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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绝脚步细碎地往园子深处而去。
后面的人声越来越近。
她弓腰在残枝枯藤间碎步而行。
前方的道路忽然开阔。
她抬起头望着前方熟悉无比的建筑,唇边闪过丝绝美地笑容。
耳中有半空衣袂破空的声音袭至,她凝了凝目,却没有看向背后。
此刻回首探望的举动对她而言,本就是多余地动作。
粉白地墙面上,雨水刻画出斑驳地痕迹。
她跨过一道满月院门。
与音绝先前一路过来的荒凉冷寂相比,这个院落明显多了份人气。
雨花石径旁的绿植依稀可见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走过小径,跨过一道汉白玉砌就地小桥。
小桥下,一汪碧水清可见底,几条红色鱼儿嘻戏其间,水面似感应到什么,无风自生出几道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