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得海看向瓷器一脸将信未信,这次因玉腕儿再度失踪,宫中已有流言四起,莞容太后作为后宫之主自是对各种说法敏感至极。她一面下令众人噤口,一面在盛怒下令章得海务必在今日将玉腕儿找出来。章得海先是查询了近两日的出宫记录,根本没有见着玉腕儿的名字。而且玉腕儿也不如翠衣宫女身负武功,凭她自己的能耐,是绝对无法自由进出深宫。目前唯一的想法是,她隐藏在宫里的某个角落。
两个小太监正要上前将瓷器上的盖子打开。苿竭王子在旁大叫一声道:“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奴才!这秘瓷就是靠着处于密封状态才能将声音保留下来,你们一将它打开,这绝世名器也就失了它的价值了!”
边上众太监连带音绝都被突然大声发话的苿竭王子吓了一跳,都回头向他看了一眼。苿竭王子在众人眼里一直是谦谦君子,众人实在没有料到他大声说起话来声势也是满惊人的!
苿竭王子见众人皆是转目向他,面上一红。人群里的一个小太监突然发话道:“我想起来了,王子说得没错!这瓷器送进宫来的那天,刚好是我入宫的第一天,因此我对这个瓷瓶的印象特别深刻,当时进贡此瓶的蛮族的确说过此瓶的确有此异能!”
章得海目光紧凝向小太监片刻,确定他没有说慌后,这才转身向音绝道:“这些无昧之人打搅绝姑娘了!还请姑娘恕罪!”
音绝作出一副受之不起的样子,边摆手边向章得海躬腰不止。“哪里,哪里,公公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以后音绝要仰仗公公的地方还多呢。”
章得海面上很受用音绝对他的无比恭敬,但口中仍呐呐道:“哪里,姑娘说反了,应该是我要仰仗姑娘才对!”他一低头,群太监也跟着向音绝低下头去
苿竭王子在旁抱臂抚着耳侧的头发望向音绝但笑不语。音绝乘章得海及众太监低头之际,转目向苿竭王子感激一笑。不过在目光转向蛇腰笼子所在方向时,她眼里的忧思还是没有去除。
苿竭王子随了音绝目光看向门外时,口中忽然发出一声锐响。
章得海不解道:“王子这是为何?”
苿竭王子笑道:“我在以声逗弄蛇腰玩呢!你听,院里的笼里是不是传来好听的歌声?”
王子话音才落,果然有一阵堪比天籁的歌声传来。只是这歌声缥缈虚无,只是一种简单的声线变化,听来悬若浮丝,令人心醉之余,却更令人心揪紧,只怕这声线一不小心就会为断掉。
音绝面上一松,她从来还不知道,这蛇腰原来还会发声!亏她之前还费了无数心思逗弄它,它都难开尊口,看来还是旧日的主子好,苿竭王子不过一个哨声就能令它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
音绝当先,一帮人重新走到异珑阁院中蛇腰住着的铁笼前时,蛇腰歌声才渐行止住。众多小太监仍是一副听不尽味的神态。今天若不是身负要事,他们非要缠着苿竭王子再令蛇人歌唱不可。
音绝脚下不动声色地将一方带血的白巾用足尖拨弄至脚底踩着。
众太监一时都望着被裘皮密密覆盖着的铁笼移不动步,他们是只负责服侍后宫之人,蛇腰倾情一舞那日,他们都没能一睹,下来又听着当日有幸在迎宾宴上服侍的宫女太监都说此蛇人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珍物,平日宫中生活本就枯燥单调,这下难得有此奇闻自是颇能钓人心思。
来异珑阁前众太监是个个踊跃,都想亲眼目睹一下这神物。
面前忽然有身影一闪,苿竭王子已移步挡在音绝面前。众太监仍看着铁笼双目发光不肯移步出门。卿灵看着这群瘟神更是在苿竭王子暗影里敛眉不已。
苿竭王子挡在音绝面前后,朗声向众太监道:“蛇腰由于千里迢迢来到贵国,这两日身体极度不适,不能面见生人。众位刚才也听见它的歌声了,那声音明显是中气不足。它要适应贵国水土还要费上几天功夫。不过苿竭在这里向各位承诺,蛇腰身体一但好转,会亲自命它为众位表演一番。”
众太监听了苿竭王子的话均是一番憾色后又是眼中发亮。他们中除去章得海外均是卑微身份,本来只是想着看看蛇人就好,没想到还能亲自看到蛇人的歌舞表演。只蛇腰刚才中气不足的歌声都能令人痴迷了去,如果真的认真表演起来,又会是何等的销魂夺目?
章得海领头向苿竭王子一躹,“那好,奴才们这就等着蛇人的精彩表演了。”众太监得了好处,说起话来也是客气许多。这下连莞容太后地毯式的搜索命令也不执行了,都带了无限好奇之色将笼子瞅上两眼正要向异珑阁外走去。
外面突然又传来一片闹哄哄的声音,音绝不由皱眉。莞容太后这几年虽然不如年轻时严格,但也将整个皇宫治理得井井有条,而后宫的一条规矩就是严禁喧哗。这些不知从何处跑来的人竟然在异珑阁门前闹成一片,莞容太后要追究责任下来,音绝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下一刻,音绝的心弦是刚放松又立刻紧了起来。
一个太监高声在异珑阁外叫道:“太后传章公公回凤仪殿,玉腕儿已经找到了!”
乘着众太监群涌出门之际,音绝假装将手帕掉到地上,再弯腰拾起间,先前被她隐在裙下的带血白巾已被她裹在帕内放入怀中。
门外三三两两的声音传入音绝耳中。
众人说话声音虽然轻微,但仍被听觉灵敏无比的音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听说玉腕儿找到了!是在映月湖的水里浮上来的。她才不过失踪了一晚,尸体却已被湖水泡得肿涨变形,而且面上还生了蛆虫!听说不少去看好奇的小宫女都被吓晕过去!”
“不对呀,照理说她失踪不过一晚,尸体最多也就发僵罢了,为何会腐败生蛆?”
“你们都不知道,那玉腕儿死得古怪!她面部和手腕上的人皮都被生生剥去!搞得不好,昨晚回到凤仪殿的是玉腕儿的鬼魂也说不定,我听服侍玉腕儿的小宫女说过,玉腕儿昨晚回来后,虽然面目看来与平时一模一样,但体温却和死人一般,没能一点温度!”
众人七嘴八舌地还想说什么,一片打耳光的声音传入音绝耳中。
章得海一边指挥小太监打刚才乱发话的人的耳光,一边怒声道:“打你们这些不长眼,没见识的!在宫里混了十几年了,还没能学会什么叫规矩二字么?刚才说的浑话是可以在宫里讲的么?再告诉你们,这些话不但不能讲,就是想都不能想!打你们耳光还算便宜你们了!要是太后亲自在此,你们这些人都免不了脑袋搬家!”
耳光声后,又是众人的一片告饶之声。
整个过程中,苿竭王子只是一脸事不关已的神色看向铁笼。众人声音平息下来后,他向音绝招呼一声就掀起裘皮进入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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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腕儿的尸首停在她生前居住的大宫女房。音绝本不想去观瞻,奈何太后拨过来的两个小宫女与玉腕儿生前有同殿侍候的姐妹情谊。两女想去见玉腕儿最后一面,但又听说她死状凄惨,脸上和手上的皮肤都被剥去,胆小之下只有强请音绝陪她们去壮胆。
照规矩,宫女儿一死,就由应化人司立刻将尸体送至城东化人场火化成灰后装坛等宫女家属前来领取。只是玉腕儿生前是太后面前的一等红人,她这一死而且又是以极其诡异惨烈的方法被杀死,杀人者不啻于在莞容太后面上打了一个无声耳光。莞容太后本已平息了几年的心态在这段时间又重新燥动起来。
莞容太后下令,杀人凶手一日未被找出,这玉腕儿的尸体就一日不能离开皇宫加以火化。而且杀人者被找出后也将按剥皮之刑处置。
音绝带了两个小宫女走来时,玉腕儿母亲董氏正守着两支白烛,跪在一个香炉前嘤嘤而泣。
后宫中禁纸钱等冥物,董氏边往已经被插得密密麻麻地香炉里插香,一边低低接近无声道:“腕儿,你去得好苦!都是娘亲不听你爹爹的话,将你送进宫来害了你!娘现在好悔呀,真的好悔呀!可怜的女儿,死了也不能享受冥钱吃食,这后宫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娘以前一直以为这里是富贵地、温柔乡,看来都是娘错了!娘只有多给你烧点香,虽然不如冥食贡奉,但也应该可以廖饱你在阴间的饥肠。”
董氏身旁只有两个跪垫,两个小宫女胆惊心惊地走过去跪下也如李氏那般拿起香燃起来,待要往炉里插时,发现巴掌大的香炉已经被董氏插了密密麻麻一炉子的香,她们手里的香根本插不下去。
音绝站在三人身边。风起,吹起隔阻玉腕儿尸体和丧堂的幕布,音绝只见幕后一张大白布裹着一个巨大发涨的人形物。饶是音绝冷静也被吓了一大跳!
死了的玉腕儿尸体被水泡胀得比生前窈窕体形大了两倍不止。音绝一瞥之下,不仅看清尸布,更是看清尸布下一张已被剥去人皮、布满暗红血块和筋胳的手腕。
她一捂胸,飞速往门外跑去。董氏听见音绝呕吐声,回转头来一看音绝不由双目发赤,忽然想到之前的传言,跳起来几步窜到门口,一把扯住音绝胸前的衣服疯狂叫嚷道:“还我女儿的命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凶手!好啊,腕儿现在死了,你就有机会成为太后面前的第一红人了!”
音绝蹙眉看着接近发疯状态的董氏,她被董氏摇晃身体摇得头晕。本以为董氏发泄一下就完了,没想到她却接连运力摇晃她不止,而且力道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音绝将指在掌中握了又握,最后看着董氏确无停下来的迹象后,音绝抬手啪地打在董氏脸上,同时冷声道:“你女儿的死与我无关,你与其在这儿哭闹不止,不如将她的遗物整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证物可以查到她为何会死的!”
音绝个子虽然没有董氏高,但她刚才用力打出去的一巴掌却是尽了全力的,董氏不防之下反被音绝打得踉跄出去几步。
就是音绝冷声而落的瞬间,门外传来一阵拍掌声,“不错!小音绝这气势朕喜欢!不愧是朕欣赏的小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