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心公主退下去后,音绝本来也要随之退下,却被武治皇帝强留下来为他斟酒。
她被莞容太后责罚在柔身公主身边当十天粗使宫女。如今才不过过了两天而已。不过柔心公主待她还算不错,只将她当贴身宫女,甚至比从小陪伴公主长大的柳青儿和柳绿儿还得公主眷顾。
从花魂殿倾心相谈的那晚,音绝的住处第四次发生变迁。
今天一早,公主就叫柳绿儿带音绝搬入花魂殿的大宫女房。而随之的是,柳绿儿由大宫女房搬进小宫女房的通铺,公主发现她在异珑阁里没有藏好影踪,被音绝发现踪迹,而暂时停止她大宫女的身份。
柳青儿与柳绿儿是先帝礼皇帝在世时,破例为柔心公主从翠衣宫女的人选中特意选出来的两个女侍。二女与武治皇帝身边现任的十个翠衣宫女同属一届,不过能力甚至在翠衣宫女之上。尤其是柳绿儿的轻功,在整个后宫更是首屈一指。有了这个女侍卫,音绝倒是对柔心公主虽然身在深宫,仍能通过皇帝刻意封锁得知李氏与王老爷子失踪的消息不以为怪。
虽然得知现在各方面,包括武治皇帝,西突王子,东突细作,甚至南楚方面都在寻找的东突军事地图正藏在自己的宝疙瘩里。音绝还是作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柔心公主再三询问她,并承诺只要能拿出地图,她可代音绝打听到王老爷子夫妻下落并尽力帮忙营救,可音绝都一口回绝道自己虽然在李府荒宅遇见过东突细作,却没有见过对方拿出过什么地图。
音绝知道目前王老爷子八成已被不知哪方面人马扣押,对方就等着这张地图出现。只要一有地图的消息传出,王老爷子与李氏肯定性命不保,但如果地图一直不出现,对方说不定会一直将二人扣作人质暂时不会加以伤害。
再如眼前这个武治皇帝。王老爷子是个御史。这个官职在齐朝来说,不算大也不算小。他却有办法将一个大员的失踪在整个朝延瞒得滴水不漏。
众臣只知道王御史奉皇帝之命到瑾州视察灾后救灾措施执行得是否到位,因他是奉密旨出京,所以众人接连几天不见他上朝也不敢公然议论。
若不是这张地图来得蹊跷,甚至与凌家军一夜覆没戈壁的事紧密相关,武治皇帝也不用将保密措施做得如此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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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绝跪座在武治皇帝身边,执壶替他斟酒。晶亮的液体通过细长的壶嘴流入金樽中。
晶帘外一轮明月映着湖水,静波生辉。
柔心公主退下后,整个迎宾殿保待了那么一刻清静。最后还是苿竭王子受不了沉静气氛,将两掌一拍道:“贵为剑舞与佳音我等都已欣赏过,那么下来便由我国舞姬为贵国献上蛇舞。”
武治边饮酒边眯眼将敛首跪坐在他身边的音绝细看一眼,这才移目看向苿竭王子道:“倒是请贵国舞姬快快上场罢!我国君臣也盼着早早欣赏到贵国的绝艺呢。”
苿竭王子突然看向音绝道:“我见圣上身边的女子十指修长若玉,倒是教习声乐的好苗子!只看舞蹈也无趣,不如就以这女子为赌注,若是我国的蛇舞胜得了贵国的绝艺,那么陛下就将这女子赏赐给我如何?”
饶是音绝再冷静睿智,仍被苿竭王子的话吓住。她持壶的手一歪,玉露酒倒在武治皇帝龙袍上。
武治皇帝看向音绝面色一变,这女子与他相见以来,一直是淡淡的神色,无论他以何种语言和行为相激,她都是一副垂首乖巧无比的样子。似乎除了这个表情外,她再不会在他面前变换出第二种表情。他都以为音绝这一辈子都会保证这样子不变了。
不料今日茉竭王子短短几句话就能令音绝失态如至!
武治皇帝看着音绝的眼中火花不断闪现。
音绝看着武治皇帝被自己弄湿的裤子半晌动弹不得。她虽然没有抬起头,但武治皇帝身上散发的迫人气势还是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本要伸手去替他擦拭,不料酒水浸润的地方正好在武治皇帝大腿根部,音绝一时盯住那小方布料愣了会,片刻后她面上一线,将脸移到一边。
武治皇帝看着音绝脸上发红,突然爽朗笑道:“比就比,不过此女是我新得来的宠物,王子要想从我这里将她得去,定是不易。”
下面众臣一听武治皇帝这话,皆是大笑出声。只听说过金屋藏娇。将人将宠物养,这倒是第一次听见。
音绝埋首跪在武治皇帝身边,一张小脸瞬间憋得通红发紫。
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当众羞辱,一时小手抓住衣裾下端紧揪不放。
武治皇帝看着音绝为他的话而改变脸色,这才满意一笑。
坐在左首之席的柳轻尘听着武治皇帝的话和群臣笑声皱眉不断。目光在凝向音绝那小小的身子时,眼中变得怜惜无比。
苿竭王子再看向几乎要将小脑袋缩到肚里去的音绝意味深长一笑。
几个光着单膀子的汉子抬着一个覆盖着华丽毛皮的笼子上来。
那笼子看来似精钢所铸,沉重无比。抬着笼子的四个男子脚步过处,留下一串串足迹深陷青石砖中。
武治皇帝看向青砖上留下的足迹,唇边虽有笑意,眼中却是闪过几丝寒意。
这西突表面说的是要来归降,但实际上仍对齐朝的实力存有疑问,比如这青砖留足迹的举动无疑是在试探齐朝武将实力。
苿竭王子看着青砖上留下的足迹无限惋惜地道:“唉呀,我族之人力大,不小心踏陷了天朝的地面,这可如何是好?”
武治皇帝将音绝小手拉入掌中举到面前细看,边看边道:“嗯,不错,这双手倒是弹琴的上好妙手。”说着就将音绝玉白手指举到唇边亲吻。
音绝只觉两片湿润而柔软的唇片靠在自己指间,她一愣,没想到看来冷酷无比的武治皇帝身上还有如此柔软的地方。
待那双唇间的一个温润湿滑之物添向她的手指时,音绝一个寒粟将手指收回。
武治皇帝意犹未尽看了音绝一眼,这才移目看向身侧,声音由刚才的略带邪气变得冷酷无比,“客人不堪重物,还不上前相助!”
“是!”一直守在皇帝身后的两个翠衣宫女飞身而上。两女半空中袖中各飞出两条雪白匹练如龙绕柱,立刻缠住笼上的两根栏杆,两女落地前再将匹练一扯,笼子已从四个大汉手中飞脱。
众人只见两团绿影快速旋转两圈后,前一刻还沉甸甸压在四个大汉肩上的笼子已被二女以柔韧匹练静静放于迎宾殿中央。而且沉重的铁笼落下时轻若无物,众人一点也没有听到铁器撞击地面的响声。
苿竭王子脸色一变,再看向武治皇帝的眼中已多了先才没有的尊重。
现在众人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在场中覆盖着华丽裘皮的铁笼。
就是音绝也暂时将对武治皇帝的恼意丢到一边只顾专心看向场中。
苿竭皇子一挥手,先前一直静静站于他身后的一个黑衣男子拿了件似笛非笛的古怪乐器上场。
黑衣男子走到场中,将乐器吹嘴凑到唇边。随着一种悠长声音响起,笼子中突然传来悉悉嗦嗦的细微响动声。音绝听觉比一般人灵敏数倍。她之前只凭听觉就判断出异珑阁中的黑影是柳绿儿。
铁笼里传出的细微响声,音绝听来并不陌生,她初到王府的时候,经常在王府后花园听到这种声音。
这种声音是由蛇类发出,音绝自从十岁那年在后花园不小心踩到一条圆滚滚的蛇后,从此就对这种动物避而远之。
再联想到这舞叫蛇舞,不会真的由蛇来表演吧?她在书上看到过好象有番邦族掌握有以笛声御蛇的绝技。弄不好,那笼子里真是一条大蛇也说不定。
音绝脸上第一次在武治皇帝面前现出害怕的神色,“我身上有点不舒服,先告辞了!”说着就要从武治皇帝身边离开。
武治皇帝反手一拽,将音绝本已半立起的身体拽入他的怀内道:“蛇舞还没看完呢,又没有经过朕的允许,你这是要到那儿去?”
音绝尴尬从武治皇帝怀里坐起身,再移目看向四周。
还好,众人眼光都在场中铁笼上,除了苿竭王子倒是没有第三人将二人异样看入眼中。
音绝自武治皇帝怀里起身时,目光恰好与苿竭王子眼光撞在一起。
苿竭王子看着音绝唇边温柔无比一笑。音绝也只好对他回以淡然一笑。
不料音绝这一笑恰被低首看她的武治皇帝看入眼里。皇帝一怒,将音绝还未跪稳的身体硬拉到他左边。这一下,苿竭王子除非是站立起身,否则再不能将音绝看入眼中。
下方席上,柳轻尘将武治皇帝略显孩子气的举动看入眼里,禁不住唇边轻不可闻一叹,“终究还是个少年皇帝!”
诲涩难听的古怪乐器声音刺激着众人耳膜,随着乐器声音越来越尖锐,笼子上的罩着的裘皮突然凌空飞起。
笼子四周的铁栏杆突然倒向四方,随着轰然巨响,众人皆被眼前之物惊得魂飞体外。
众人眼里,除去惊吓,更多的是惊艳和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