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脸事件后,音绝着实在王府安份了几天。
那御用梨花膏确实管用,音绝只用了两天,腮上被武治皇帝捏出的淤青已完全消失。
王老爷子没食言,果在第二日向武治皇帝秉告因郢州大旱,求请将郢州农业税赋减少一半,并将剩余的税赋延至明年征收。
音绝和李氏早早就等在中堂内。当一身朝服的王老爷子一脸喜意走进来的时候,音绝早已料到事情必是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扶了李氏起身相迎老爷子。
音绝还未及开口,李氏已急切开口问道:“圣上答应了么?”这毕竟是与她故乡及亲人息息相关之事,她这般上心倒也不以为怪。
王老爷子上前一步扶住李氏,三人还身入座。
老爷子将小香递过来的一盏茶接在手中还未及喝,就先向李氏道:“圣上已经答应了减延郢州农业税赋之事。其实今天能成这事,也不是我一人之功,朝上不少官员都出身郢州,此次难得都摒弃各自政治立场,头一次共同合作向圣上进言。唉,要是昔日这些人也能象今日这样团结,当日李仪老弟或者不会因以一已之力劝谏皇上,而牺牲李府合宅上下几十个人的性命了!”
王老爷子感慨说完,将茶盏递到嘴边正要喝,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音绝。见音绝一脸并无异色,他这才放心饮起茶来。他刚才一时口快,忘记了音绝还在旁边。
这三年来,他和李氏对音绝关爱有加。李氏完全不知音绝真实身份来历。王老爷子希望不令李氏心忧的情况下,他们给予音绝的关爱能令她忘记昔日李府灭门惨祸。
好在音绝这三年虽然调皮,时常在外面惹些不大不小的事,但看来仍保持了寻常女子的活泼本性。
王老爷子任着她在外面胡闹的一个原因也正是想让她彻底忘掉昔日的不幸。
李氏扶了音绝手,迫不急待起身,“我这就写封家书给父亲大人,将今日大好消息告诉他老人家!”
王老爷子拦住李氏,呵呵一笑道:“夫人不用着急!圣上也知郢州遭遇百年难遇大旱,现在农户人心极不稳定。今日朝会一结束,已有朝廷八百里快马加鞭将圣上减延税赋处理决定送达郢州。夫人还是暂时放下心来,好好休养身体。这段时间你因郢州之事着实费了不少心神。为夫看着夫人身子衰弱,心里也着实不安得很!”
李氏笑着伸手拍拍自己额头,再看向音绝道:“也是,看我糊涂得!我这书信再快也快不过八百里快马加鞭啊!”
音绝欣然一笑,“不是娘糊涂,而是喜事令人迷!”
李氏拍着音绝手背连声道:“不错,不错!还是我家绝儿说得对,喜事令人迷!呵呵!”
李氏这一高兴,贯来的病样竟然好了好些,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还隐隐泛起了红晕。
王老爷子看得李氏精神好,更是高兴起来。他突然神秘兮兮看向李氏与音绝道:“你们母女还不知今天朝上还发生了件大事呢。”
李氏心情大好,听王老爷子这么一说,也难得起了兴头,“是何大事?”她平时由于病情原因情绪不能有大的波动,近两年来信奉佛教多参与佛寺礼佛活动,更是令她性情偏于宁静祥和。
今天是受心情影响,竟然难得对周围事物起了好奇心。
音绝看了一下王老爷子脸色,转身摒去身旁所有丫环。
待中堂里只剩了自家三人,王老爷子这才抚抚须,开口讲道:“你们怎么也料不到,今天圣上上朝,竟然以女子面巾覆面!我等虽然在御阶下敛首陈事,但眼睛余光仍不免会将圣上异常看入眼中。只是群臣虽然眼见,却肚明此事不可对任何不可信任的外人透露。”
音绝小脸隐在李氏背后,刚才小香退下去后她就一直在李氏身后为她捶背。
李氏身影刚好挡去音绝面容。
音绝隐在李氏背后冷然一笑!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一人知道那武治皇帝为何会在今天戴着女子面纱上朝。
昨日在李府荒园旧宅,他未问明音绝身份出身,就强制要带音绝回宫。
音绝听他的理由是要把自己当宠物养,她先前还有随他进宫的想法立刻打消。
那少年皇帝任由音绝在他怀里挣扎,一双如下山猛虎般的利掌就是牢牢抓住音绝不放。
音绝挣扎得越厉害,他抓住音绝的力气越大。
至今音绝背、腰部都还留有数处被武治皇帝弄出的淤青。
只是因受伤部位特殊,音绝不好求助于人,才没有用那梨花膏。
虽然夜晚睡觉时会隐隐生痛,但她还是没当一回事,反正是在背部,除了小翠任何人都看不见。
而小翠受了她保守秘密的嘱托,也必定将她这个秘密保留至死也不会说。
当时武治皇帝见音绝挣扎得过于厉害,干脆一下子将她当麻袋一般抗于背上。
这一下更是惹得音绝发怒!
音绝虽然经历灭门惨祸,但从小到大过的仍是有尊养的生活,自尊心比一般人不知强了多少倍。这一下看对方先是说要把自己当宠物养,这下又将她当麻袋抗,而且这人还是自己恨不得渴饮血,生吃肉的仇人,一时更是气得怒火冲天!
就这样被武治皇帝抗着快至李府破旧大门时,音绝从残墙上抓了块砖头藏于袖中。
门外数十名锦衣卫凛然而立。
四名太监模样的人守着一乘玄黄御轿。那轿子垂缨无数,看来比寻常官员用的大了三倍不止。
武治皇帝将音绝往轿子里一丢正要跟着入轿,音绝坐稳后忽然冲他笑了起来。
武治皇帝被音绝这倾国一笑弄得瞬间丢了魂魄。他虽然少年得江山,但一直忙于处理朝廷政务。要不就是与群臣斗智斗勇,想方设法将支持自己且有真材实学之人扶上权势之位。哪里还有时间顾得儿女情长。
不过他已届少年血气方刚,对女子虽然没有刻意去想,但男性的本能还是让他在松懈下来的时候会对女性产生注意。比如一遇到音绝,他不知为何就能摒弃皇帝威严的外壳。
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真性情的少年男子。不用掩饰任何情绪,一切只要自自然然,随心所欲就好。
再如将音绝带回宫当宠物养,也是他一时起念。其实他真实的想法是让她当他的妃。只是不知为何,他看向这个细瓷一般的女子时,向来谈笑间决策天下事的豪迈竟然消失不见。
他变得踌躇起来!一切都只为了她!
他没办法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她。
他向来只有威严的脸上竟然隐隐起了红意。
不过从未经情事的少年皇帝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这些变化缘出于何。
他等了整整一年,好不容易再与她相遇。虽然不知她为何要帮助东突奸细逃脱,但他还是决定不再追究她。
这一次他不再主动问及她的姓氏,虽然他从她的衣着早判断出她必定是京城某个大家的小姐。但一想起因那个何家小姐引起的不快,他心里不由在重见她的喜悦之外又添上恼意,才会在一气之下将她当麻袋抗于肩上。
这一次,他下定决心,决不再让她有机会逃离他身边。
他撩起玄黄色轿帘,这一刻,他的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意。从此,她将注定是他的。
不想,前一刻还挣扎如狂暴母狮的她正安静无比地坐在轿中,冲着他倾城一笑。
难道是她心甘臣服自己了?
他保持撩起轿帘的动作不动,恍惚间他以为自己不是在撩起轿帘,而是在撩动她的心。
正看着她的笑颜失神,她笑着冲他勾勾手指。
他向来只有江山权势的心竟然一迷,失神落魄地向她靠拢过去。
她还是在对他笑。
他的脸正要靠到她脸上,眼前忽然变得迷蒙起来。
什么时候他的眼前多了层血红色帘子?
他伸手一摸,不是帘子,是血!
他满含疑问地看向她。
她还是在向着他笑。
笑得比刚才更妖娆也更开心。
他正要上前把住她的手问她为何笑得这样开心。
她忽然冲着他诡异一笑,手一扬,呯地一声巨响,一个硬物砸在他头上!
他眼前金光直冒!那力道之狠,令他不由往后略略退了下。
眼前的血帘变得更加真实,刚才它还是一丝一丝的。现在它变成一片,如瀑布一般从他面上流淌而下。
这一次,他清楚地感觉到痛了。
原来这血不是别人的,是他自己的。
他刚才为她笑容所惑,竟然被她以砖头砸了一下仍不自知。而她砸了一下还不够,竟然又砸了他第二次!
若不是他从小习武,身体比一般人强健,此刻怕已命归西方。
轿外虽然还有侍卫,但由于武治皇帝一直未发声示警,二来众侍卫也是第一次见着自己的主子看重一个女子。
众人只见武治皇帝半个身子在轿门处一入一出,轿内接连传出两声硬物砸在身体上的巨响。
众侍卫只道武治皇帝即位来脾性古怪,这下见他一人去捉东突奸细没捉回来,倒是抗了个十三四岁,但已出落得貌比天仙的小小女子回来。都当他突然改了脾性,突然喜欢起女子来了。
众人都道那女子也怪,前一刻还在武治皇帝肩膀上挣扎不已,为何一入轿中就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过了一会听着两声巨响后,又听着那小女子咯咯大笑不已,笑声中充满快意。
而武治皇帝却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众人都只当脾性古怪的武治皇帝定是在与这古怪女娃在玩什么古怪游戏。
一时都抿了嘴,望着轿门处武治皇帝半进半出的身子尽情发挥想象力,将轿内情形大想特想起来。
少数几个想到有乐趣处,唇边不由微微露出两丝暧mei不清的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