盂子的理想社会,是五亩之宅,树之以喿。曾国藩的理想家庭,是八宝之家,生机活泼。自从曾国藩的八宝主意一出,湖南人民,多有仿效实行,蔚成风气。
曾国藩所持俭有恒,终身不渝。他常常不厌其烦地说:
闻家中修整“富厚堂”屋宇,用钱共七千串之多,不知何以浩费如此,深为骇叹!余生平以起屋买田为仕宦之恶习,誓不为之;不料奢靡砻此,何顏見人?平日所说之话,全不践言,可羞孰甚?李翥汉言:“照李希帅之样,打银壶一把,为燉人参燕窝之用,费银八两有奇,深为悚悔。”今小民皆食苹根,官员亦多穷困,而吾居高位,肼奢若此,且盗廉俭之虚名,慚愧也!以后当于此等处,痛下针砭。
照料家事,总以俭字为主。情意宜厚,用度宜俭,此居家居乡之要诀也!
他教训他的儿子曾纪泽,也不外勘俭二字。他说:
凡人多望子孙为大官,余不愿为大官,但愿为读书明理之君子。勤俭自持习劳习苦,可以处乐,可以处约,此君子也。余服官二十年,不敢稍染官宦气习。饮食起居,尚守寒素家风;极俭也可,略羊也可,太丰則我不敢也》凡仕官之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尔年尚幼,一切不可贪爱奢华,不可惯习獺惰。无论大家小家。士农工商勤苦俭约,未有不兴;骄奢倦惠,未有不敗。
曾国藩又怕家里人对于他的勤俭二字记不淸楚;所以他把这几件事编成一歌。他说:
余与沅弟謂治家之道,一切以墓冈公为法。大约有八字诀。
其四字,即上年所称“书、,瘕、鱼、猪”;又四字,則曰:“早、
扫、考、宝”。早者,起早也;扫者,扫屋也;考者,祖先祭祀,
敢秦显考;宝者,星岗公尝曰:“人待人,无价之宝也。”星冈公生平于此数螭,最为认其,故余戏述为八字诀曰:“书旒鱼猪、
早扫考宝”也。
他自己是贫苦出身,他的诸弟也都是吃过劳苦的。只有他的子侄从小生在仕宦之家,不晓得物力艰难,这是他最担心的。他说:
余在京十四年,从未得人二百金之赠,余亦未尝以此数蹭人,虽由余交游太寡,而物力艰难。亦可概见,余家后箄子弟,全未见过艰苦模样,眼孔大,口气大,呼奴喝蜱,习惯自然。骄傲之气,入于膏肓而不自觉,吾深以为虑。吾函以“傲”字箴规两弟。两弟犹能自省自悔;若以“傲”字诰诚子侄,则全然不解。盖自出世以来,只做过大,并未做过小,故一切茫然,不似两第做过小,吃过苦也。
曾国藩能自始至终不恋钱财,这在封建时代是难能可贵的,不亚于是自己立了一座“贞节牌坊”,是值得我们后人钦佩的。当然我们这样说也并不是要宣扬“金钱万恶论”,所谓“君子葷财取之有道”,你有本事把自己的那一份做大,这是你的本事,但是属于人家的那一份,我们奉劝你:“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
感慑心得
居家之道,唯桊俭可以长久。处乱世无以成奢侈为要义。
兖己自励
【原典】
沅弟左右:
十八之败,杏南表弟阵亡,营官亡者亦多,计亲族邻里中或及于难,弟日内心绪之忧恼万难自解。然事已如此,只好硬心狠肠,付之不问而意料理军务。补救一分,即算一分。弟已立大功于前,即使屡挫,识者犹当恕之。比之兄在岳州、靖港败后栖身高峰寺,胡文忠在爹山败后舟居六溪口气象,犹当略胜。髙峰寺、六溪口尚可再振,而弟今不求再振乎?
此时须将劾官相之案、圣眷之隆替、言路之弹劾一概不管。袁了凡所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醬如今日生,另起炉灶,重开世界,安知此两番之大败,非天之磨炼英雄,使弟大有长进乎?谚云吃一堑长一智,吾生平长进全在受挫受辱之时。务须咬牙励志,蓄其气而长其智,切不可恭然自馁也。
二月二十九日
【点击】
曾国藩写道:“知己之过失,即自为承认之地,改去毫无吝惜之心,此最难事。豪杰之所以为豪杰,圣贤之所以为圣贤,便是此等处磊落过人。能透过此关,寸心便异常安乐,省得多少纠葛,省得多少遮掩装饰丑态。”
【综述】
所谓“克己之学”,就是自我反省、自我批评。曾国藩认为“克己之学”非常重要,大而言之,古今多少圣贤豪杰之所以能成为圣贤豪杰,就是重视“克己之学”;小而言之,“克己之学”可以减少自己许多遮掩和装饰的丑态,做一个堂堂正正、光明伟岸的人。
曾国藩一生于“克己之学”从不稍懈,坚持终身,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是改号“涤生’’以克己。
如此克己自励,十数年如一日。也正是由于他能够从心魄乃至外在名号、行止上的克己精神,才有一番作为。能够日日自新,天天反省,有一种强烈的、热切的洗心革面的愿望,使自己卑琐灵魂不断地受到批判,使自己的淫邪恶欲时刻困囿于无情的拷问中,由表及里地对存在的自我进行猛烈抨击,方使曾国藩得以洁身、保身、全身。
从他改号以克己这件小事上,我们已窺见曾国藩作为“五百年间圣贤之一”者的修身态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曾国藩的功业,不在他的道德、文章,而在于他对自己肉体和心灵无休止的洗涤和更新。
其二是忍癣疾奇痒以克己。
在曾国藩的老家湘乡县荷叶塘,曾家的屋后,“旧有古树一株,为藤所缠,树已槁而藤日益大且茂,矫若虬龙,枝叶苍翠,垂荫一亩,亦世所罕见者”。这一巨藤,活像一条巨蟒,乡人称之为蟒蛇藤。曾国藩在世时,藤叶藤枝,迎风摇曳,及曾国藩死后,这一巨藤叶落枝枯,不久也就死了。藤是固然存在,死因却并非神秘,从曾国藩出世即有的老藤,到曾国藩去世,经几十年沧桑,人会老,藤也会老,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曾国落的身上,长了一身的蛇皮癣,初时尚无多大痒痛,到了三十五岁以后,曾国藩的功名官运,一天一天高升,曾国藩的癱疾,也随之一天一天扩大。奇痒奇痛,曾国藩在日记中,时有记载,苦不堪言。这一怪癣,一直与曾国藩同生共死,不得分离。
据说曾国藩的祖父曾玉屏(星冈)在曾国藩出生的前一天晚上做了一个“一条巨蟒,盘旋空中,旋绕于宅左右,已而人室庭,蹲踞良久”的梦。于是,梦、藤、癖联成一体,化而为一,湘乡的老百姓,越说越玄,越说越像,越像越玄越说,硬说曾国藩是巨蟒转生。当然,传说毕竟是传说,但曾国藩身上的皮肤病——癣疾却是真的。曾国藩在他的家书里也曾不止一次提及。例如他给诸弟的信中说:“京寓自四月以来,一切平安。癣疾经邹墨林开方做丸药,有附子、黄芪等补阳之药,愈见大好。面上、头上,生人全看不出矣。”
曾国藩还在家书中试述了几点疗法,但癣疾却从未医好,以至于他有时整夜整夜奇痒,而难以成眠,但当得知其弟曾国荃也患皮肤病后,其关怀慈意之状可表。信中说道:
十八日专人送家信一包,是夕接弟初十日信,哨官易光南行至九日始到,可恶也。湿毒更炽,遍身发烧。是秋天积燥之故。
余于二十六年秋亦遍身发烧,医者皆言是杨梅疮毒气发作,余不敢攻伐猛剂。昊竹如劝每日服梅花一碗,亦无寸效。其时余又彻底不痰,則是别有心肝之疾,与皮肤蜣热了不相涉。总之,皮肤之病,世间无甚于我者,尚非要命之症。弟疾较我轻松数倍,尽可不必服药,切不可因肝郁之症牵连而杂治之,至囑至嘱。
咸丰十一年十月初四日,曾国藩在致澄侯的家信中,说:
余身体平安,惟疮久不愈,疾如常,夜间彻晓不寐,手不停爬(引注:“爬”即“扒”,挠痒之意)。人多劝买一妾代为爬搔,季弟代买一婢,现登船上居住,余意尚未定。大约此是积年痼疾,非药件所能愈,亦非庚搔所能愈也。
因此写道:
“自戒烟以来,心神彷徨,几若无主。遏欲之难,类如此矣!不挟破釜沉舟之势,讵有济哉!”
他最终以挟破釜沉舟之势,在严肃的“克己”中戒掉了吸烟的恶习。此虽小事,却见其“克己”的力量。
其四是宽下属拂逆以克己。
同治元年八月和闻八月间,江南各地因连年战事而瘟疫流行,宁国境内的鲍超所部死了几千人,金陵城外的曾国荃部也死亡相继,士气低落。正在这时,李秀成率二十万大军救援天京,自闰八月二十日起,日夜猛攻雨花台的曾国荃部达半月之久。落地开花的洋炮,时时从雨花台上空呼啸而下;与此同时,皖南重镇宁国已人太平军之手,且有上图江西之势;小丹阳的太平军也时时可冲至长江,冲断湘军的江中粮道;河南境内的捻军已进人郓东,有取道皖北回援天京之势。总之,湘军在军事上处于极其艰难危急的时刻。
战争使大江南北数省,特别是皖南、鄂东、赣东一带人亡地荒,满目疮痍。曾国藩记述道:“惟敝处所苦者,在今年(指同治元年)下半年。目下,舍弟金陵一军及鲍军门宁国一军,米价至七千余文一石,肉至三百文一斤,蔬菜至六十余文。”“金陵、宁国两军疾疫流行,死亡枕藉。饷糈大绌,积欠多者至十一个月。专卒来往宁、池、太三府境内,常竟日不见烟户,不逢行人。茫茫浩劫,未知何所穷极。”
当时曾国荃和鲍超部共约七万人,每月须粮三四百万斤,粮饷从何而来?兵勇每月获饷不过四成,只得饥一餐、饱一顿的过日子,士气何由提高?这是曾国藩当年于军事危急之外的另一大苦恼。然而,正在内外交困的时候,江西巡抚沈葆桢为保在江西本省军队的粮饷,截留了供应雨花台大营的江西漕折银五万两,并获朝廷准允。这不啻使曾国藩雪上加霜。他在曰记中多处反映了自己焦灼和忧郁的心情。
例如九月十四日写道:“日内因金陵、宁国危险之状,忧灼过度;又以江西诸事掣肘,闷损不堪。”十八日又写道:“五更醒,辗转不能成寐,盖寸心为金陵、宁国之賊忧悸者十分之八,而因僚属不和顺、恩怨愤懑者亦十之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