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从尊贵无比的白府大太太变成通房丫头,不管哪个女人恐怕都接受不了。大太太听了这话,当即发疯似的哭喊起来,大骂白祁泽没有良心,又骂二夫人心肠歹毒,临死还要拉上她。她嘴里不干不净,后来又哭喊着诅咒起安染夏来,说自己就是她将来的下场,让她一定小心会遭到报应。
最后来了两个小厮,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拖出了房间,这才算安静下来。
房间里旁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安染夏和白祁泽。
白祁泽低声问道:“方才她发疯,没有吓到你吧?”
安染夏轻轻地摇头,脸上是惊吓的表情,心中却十分得意。没想到这样简单,除去了二夫人不说,还连带着除掉了更难缠的大太太。看来,从今往后,这白府就是她一个人的天下了。
之前二人不除,府上争宠的主要也就安染夏和二夫人两个人。现在二夫人成了下人,安染夏倒没有多为难她,只是将她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白祁泽本来就宠爱她,现在没有了人争宠,更是几乎天天都来陪着她。
所谓专房之宠,安染夏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小时候就知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在十分寻常。不要说白祁泽这样有钱,就算是她父亲那样稍微有些家财的男人,也是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她从小见的最多的,就是她的母亲一个人在房里枯坐着,等着她的父亲来临幸。而安老爷生性好色,在一个女人房里过夜不来不会超过连续三次。
现如今,白祁泽天天晚上陪在她的身边,让她几乎要觉得,自己不是豪门的妇人,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媳妇,每天夜里守着自己的夫君入睡,有种别样的安宁和幸福。
就连她的小丫头都说道:“小姐,你的好日子是真的来了。这样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老爷就要将您扶正。到时候您就是名正言顺的白家大太太,安家那些害死老夫人的人,也就离着他们的报应不远了。”
安染夏并没有忘记,自己这样费尽心机来争宠,来除掉那些眼中钉,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前不过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若是当真飞不上去,也就那样算了。可是自从她母亲死于非命,她才真正明白,人必须要强大起来,不仅仅为了那一点虚荣心。而是因为生在这样的人家,倘若不强大,那根本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她一方面是立志要为母亲报仇,一方面也是将死于非命的母亲当成自己的前车之鉴。她在得知母亲死讯的那一刻起就下定决心,自己绝不能像母亲一样,做一个被人算计被人虐待而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女人。
而现在,身在白府有了白祁泽的专房之宠,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
想到这些,心里不是不得意的,但是面对着自己的丫头,也还是存了两分谨慎。安染夏低声说道:“没有影子的事,千万不要拿出去乱说。叫旁人听见了,只怕又是是非。”
小丫头撇着嘴巴,不甚赞同地说道:“有什么要紧?现在府上的人都以小姐为尊,就算听到了,还能有谁和小姐作对?”
“总之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安染夏说了这么两句话,又觉得口干难耐,难受地咳嗽了两声。
最近她除掉了心腹大患,还得到了空前的宠爱,本来正是最得意的时候。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咳嗽却越来越严重了。
小丫头见她咳嗽的厉害,连忙过来帮她轻轻捶背,叹息道:“都这么长时间了,这咳嗽怎么也不见好呢?先前用了四姨太的香包倒是很管用,只是这些日子好像更严重了。”
安染夏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觉得近日不光是咳嗽了,整个人身上都懒懒的。也许是咳嗽太严重,叫人都没了力气。”
小丫头问道:“老爷没有为您请个大夫来看看么?”
“看了。”安染夏又咳嗽了两声,拍着胸口停了一停,又喝下两口茶水压了压,这才总算止住了咳嗽。她说道:“大夫为我仔细把脉,说从脉象来看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见好。”
“小姐……”小丫头欲言又止。
安染夏瞧了她一眼,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么?尽管说啊。”
小丫头深吸两口气,这才慢慢说道:“这话我说了,小姐可不要生气,也不要伤心。”
“你说好了,咱们主仆从来都是一条心,我什么时候当真生过你的气?”
那小丫头听了,这才放大了胆子说道:“小姐近来虽然饮食很精细,人也非常注重保养,但是身体却眼见着不如从前了。我想,是不是流掉了那个孩子,才突然虚弱起来的?”
女人小产,的确是很伤身体的。安染夏自己也这样想过,不过她到底还年轻,而且孩子月份不大。做完小月子,她也请大夫来看过,连大夫都说她恢复的十分不错,应当没有什么大碍,怎么就至于虚弱成这个样子呢?
安染夏叹息道:“谁知道呢?倘若真的是那样,只怕是那个孩子在怪我吧。”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纵然有千万种打掉他的理由,但是心里总是有一点愧疚。想着或许该做做法式,超度一下那个早夭的孩子。
白府上做了这样一场法事,花了大价钱请了有名的崂山道士来,可是安染夏的咳嗽仍然不见好。
眼看着天气要凉起来,这咳嗽如果总是治不好,只怕要转成气喘。若当真如此,就是一辈子的病根。
近日来,因为安染夏咳嗽的厉害,有大夫说这样也许会传染,所以白祁泽也到她这里来的少了。再怎么宠爱她,但是对于白祁泽来说,最要紧的人也还是他自己。他怎么会为了陪着她,而甘愿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呢?
他的所作所为让安染夏身边的小丫头十分不满,整日在安染夏耳边念叨,说原先倒没有看出来,老爷居然是个如此薄情的人。
安染夏自己倒是淡淡的,对于男人,她是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亲怎样对待自己的母亲,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对白祁泽抱着百分之百的希望。后来她小产,又除掉了两位夫人,白祁泽对她专宠好一段时日,她也再次动过心。但是此时此刻,她又再次清醒了。
深宅大院里,妻妾成群的男人永远都是靠不住的,想要站稳脚跟,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安染夏说道:“老爷要是不薄情,当初大太太和二姨太就不会那么轻易被处置了。那时候大太太说得对,我要是不小心行事,她的下场就是我将来的下场。”
那小丫头不想自己的一句话引起小姐这样的心思,连忙说道:“小姐你不要这样想,老爷对您还是不错的。我刚才不过胡说,您不要放在心上。”
“你并不是胡说,你说的都是实话,实话都是不好听的。”安染夏微微苦笑了一声,说道,“明日你陪我,咱们到四姨太那里走走吧。我现在咳嗽这样厉害,人人都怕被我传染,我想这白家上上下下,不嫌弃我的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四姨太顾雪姻从来都是深居简出,虽然和安染夏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她生性淡泊,所以两个人平时的交往也并不多。
小丫头听了安染夏的话,顿时感觉到一阵凄凉,叹息道:“小姐,你说老天爷怎么这样不公平?之前的日子那样难过,被这个利用被那个算计,现在好容易熬出了头,可您的身体又出了问题!老天爷当真是瞎了眼,不然怎么不给咱们半天的好日过?”
面对这些事,安染夏比她的丫头要淡然许多。
看着那些女人们浮浮沉沉,一辈子说不定落到什么样的结果。她的母亲是那样,当初凭着美貌得到老爷的垂青,大约也以为这辈子有了着落,哪能料到今后会死于非命?而白府的大太太和二姨太,也都曾经是尊贵无比的女人,她们大约也想不到,当了半辈子的主人,最后居然还要沦落成通房丫头。
主仆二人无话,第二天天气不错,小丫头便陪着安染夏来到四姨太这里来。
四姨太顾雪姻是个信佛的人,一进她的院子就闻到一阵阵的烟火香气,仿佛能叫人宁神。
见到安染夏来,顾雪姻也十分高兴,迎出来笑着说:“染夏,你怎么来了?身体都好了吗?”
因为顾雪姻深居简出,简直不知道府上的事情,所以对于安染夏的情况也不是十分清楚。安染夏知道她的性子,笑着解释说:“好什么呢?也不知为什么,小产之后,我这咳嗽是越来越严重了。找了好多大夫,吃了好多的药,可是总也不见好转,真是急死我了。”
顾雪姻将她上下打量一阵,也担忧地说道:“你这脸色的确不大好,别是小产的时候伤身子太厉害了,没有恢复好吧?”
安染夏身边的丫头说道:“四姨太您也这样说?哎,我也是这样想过。若当真如此,可有什么好的法子调理么?”
“这……”顾雪姻难为道,“我并没有生养过孩子,所以真是一点都不清楚。”
安染夏只说:“算了,我现在这病,连大夫都没有办法,更何况你呢?前几天看了一个西洋的大夫,他倒是告诉我,天气寒冷了的确容易引起咳嗽。我想,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天气热起来了,我的病自然而然就能好起来了。”
“是的,”她这样一说,顾雪姻也附和道,“人们都说是吉人自有天相,我一向觉得你是个有福气的人,肯定能逢凶化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