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家挨了一棒子,一下子颓着地上,怒道:“你奶奶的!来吧,接着打啊!……爹啊!是你害了俺哥几个啊!”
张老大忽然挺了挺身子,冲着张发家道:“老三,不行孬种!……爹不是叫咱来救你嫂子和孩子们的吗?”
“喊啥喊?统统的闭嘴,闭嘴,闭嘴!……你妈了个巴子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活该把你们一个个儿的都打瘫巴喽;看你们还祸不祸害人?!”丁协卫挨个地踢着张家的哥几个。
梁大磕巴挨个打完了,把棒子扔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良久,冲着丁协卫又冲着张家的哥几个比划道:“你……说、说、说、说,说!”
“俺?”丁协卫用枪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发现是枪口,连忙冲着地上“呸呸”了两口,把枪插进枪套中,冲着张家的哥六个训斥道:“……你妈了个巴子的!那俺就说说!”
想想不对,丁协卫又冲着梁大磕巴嘻嘻一笑道:“……俺,俺是在说他们,他们,妈了个巴子的!”
梁大磕巴大咧咧地一摆手,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王、王、王、王王……王八羔子……的!”
“啊对,王、王王、王八羔子的!”丁协卫冲着张家的哥六个一劈手,“……你妈了个巴子的,能的你们啊,干的事儿,都惊动了日本人。你们还像个中国人吗你们?俺看你们就是个汉奸,想勾引着日本人毁了你们的村子!……这儿是队长的高见!……你妈了个巴子的,俺和队长先还想救你们,罚你们五、五、五五百大洋也就算了,可你们不拿来啊!……这儿下好啦吧?日本人点着名儿的抓你们。你们就以为,那杨先生,也是那么好杀的吗?也是你们能杀的吗?就是俺和梁队长想放过你们,日本人他能放得过俺们吗?……要不是梁队长高见,金沟村叫你们勾引着日本人给毁了,杀死老鼻子的人,是你们能够赔得起命的吗?……你妈了个巴子的!”
张家的哥六个都干张着嘴,面面相觑着,如在云里雾里。
167
日军军营病房。
杨二妮趟在病床上,正在和团山玩儿翻绳的游戏;翻译官站在一旁一边扇着扇子,带笑不笑地看着。
杨二妮用手指灵巧地从团山的手上勾下绳子,翻出一个新花样。
团山笨拙地试探了许久,从杨二妮的手上勾下绳子,但还是失败了。
“你笨,你笨!你又输了,瞎咕噜叔叔!”杨二妮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无忧无虑的样子。
团山似懂非懂地看着翻译官。
翻译官赶忙用日语道:“哦,二小姐是说,您又……您又没赢,又没赢!”
团山用日语道:“是的。大日本皇军是不会输的!……再来!”
团山朝杨二妮比划着。
杨二妮拒绝道:“不玩儿啦,俺不和你玩儿啦,你太笨啦!”
翻译官用日语向团山道:“哦,二小姐是说,他累了,不想再玩儿了。”
团山用日语道:“唔!累了的?……那好吧,我给你看样东西,二小姐。”
团山说着,从一旁拿过公文包来,打开,从里面拿出来几块残缺的红山文化玉佩。
杨二妮一看,就马上抓在了手里:“呀,是挂件嗳!……是给俺的吗?”
团山很注意地观察着杨二妮脸上的变化。
杨二妮摆弄了一番,很失望地把玉佩扔在了一边:“太破了,都打碎啦,没有俺爹带给俺的好。……俺那次和俺爹去的那地处,看见的,最破的也比这儿个好。”
团山疑惑地看向翻译官。
翻译官用日语告诉团山道:“哦,二小姐是说,她……不算是太喜欢。因为,您拿给她的这几个物件儿,已经不完整了。……哦,二小姐还说,有一次,她的父亲领着她去买过这样的物件儿,有很多很多,很漂亮的。”
团山颇为兴奋地用两只手一下子搬住杨二妮的两个肩膀,用日语道:“哪里?在哪里的?”
“哎呦,你,你弄疼俺啦,瞎咕噜叔叔!”杨二妮红着眼圈,两手乱抓,失措地摆脱开团山。
翻译官也赶紧安慰杨二妮:“不要怕,不要怕,二小姐。团山太君,团山太君是……是喜欢你。”
“哪有他恁么喜欢的?他太没有家教啦!”杨二妮嘟着嘴,生气地道。
团山则不明就里,用日语问翻译官道:“她怎么说?在哪里的有?”
翻译官犹豫了一下,用日语道:“哦,二小姐是说,她记不起来了,好像是很远很远的一个小市场里。”
“很远很远?……小市场里?”团山若有所思地用日语嘀咕着。
这时,门外有日本兵用日语喊了声:“报告!”
团山疑惑地看着翻译官。
翻译官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日本兵很有气势地进来,向团山敬礼,用日语道:“报告团山曹长,保安队送信儿过来说,他们已经抓到了您要的捣乱分子。”
“很好!”团山用日语道,一边站起来,想向外走去,又回来,冲杨二妮用日语道:“对不起,二小姐,我有公事,得先失陪一下。你,好好的养伤吧;回头我再来看你。”
团山说罢,跟着日本兵走了出去。
翻译官急匆匆地想跟上去,又回来,冲杨二妮道:“哦,二小姐,团山太君有公干,要离开一会儿,我也得跟着去。你先自己玩儿吧!”
不等杨二妮回答,翻译官也走了出去。
“哼!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太没有礼貌了嘛!”杨二妮不满地嘟着嘴道。
168
一辆摩托车从远处驶过来,进了日军军营的大门口;竹内坐在摩托车的车斗里面。
院子里,载着团山和翻译官及两名日本兵的两辆摩托车正要驶出大门口去,为给竹内让路,被迫停了下来。
竹内摆了一下手,让他乘坐的摩托车停下来,冲着团山用日语道:“团山君,你的要去哪里的?”
团山从摩托车斗里下来,冲竹内敬礼,用日语道:“报告竹内大尉,保安队抓住了杀害杨先生的凶手的,我的,过去的看看的。”
竹内一边还了个军礼,用日语道:“喔,抓住了的?……那好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你的,去零号工事的看看,他们,又挖出了东西的。”
“这……”团山用日语犹豫道。
“就这样吧。……保安队,开路的!”竹内冲摩托车驾驶员摆了下手,用日语道。
竹内乘坐的摩托车开到院子里面转了一个大圈子,向着军营外面行驶而去。
团山沉吟了一下,上了摩托车,用日语道:“零号工事的,开路!”
团山和翻译官乘坐的摩托车,也驶出了军营。
169
喜鹊家的窑洞里。
姜玫用棉花小心翼翼地给马华沾着伤口上的脓水。
马华疼得呲牙咧嘴的,但仍然强忍着疼痛。
喜鹊娘在一旁插不上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站在一旁的杨大憨看着马华,却睃起了目光。渐渐地,他抻了下喜鹊娘的衣角,向窑洞外走去。
喜鹊娘疑惑着,也纳闷地跟了出去。
170
喜鹊娘跟着杨大憨出了窑洞,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杨大憨。
杨大憨瞥了眼窑洞里,又向开走了几步,依旧提防着窑洞里的人,道:“俺说婶子,这儿个人,他……是你家的亲戚?”
喜鹊娘:“不。……俺先前也不认识他,是玫子搁山上捡家来的。后了才知道,他说他叫马华。……咋地啦,他叔?”
杨大憨:“那你没发现,他……有些,不大对路?”
喜鹊娘:“啊!……俺也是觉着,他好像是挺有些来路的。”
杨大憨:“那你咋就把他弄家来了呢?……俺和你说啊婶子,他,八成是搁班房里跑出来的。……你没看他身上的伤吗?那可是枪伤!”
喜鹊娘:“可是他说,他是给他东家出来要账的,叫人给打了一枪?!”
“出来要账的?”杨大憨想了想,又道:“……不管咋说吧,俺觉着,你还是少招惹为好。……想个法子,让他紧着离开这儿里。不看,惹来麻烦!”
喜鹊娘:“俺也是这样想。可你看他,能动得了吗?……也再说了,俺看姜玫和他也挺近乎的。”
“那也不中!”杨大憨挫着手道,渐渐地,又冷静下来,:“……不过,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俺见他,也不咋就像是个坏人。……那就还是等他的伤好了再说吧。可也有一样儿,你可千万就别让他探了你的底去。”
喜鹊娘:“俺记下啦,他叔。……那,要不要去报告官家啊?”
杨大憨想了想:“你等俺先探探他,再说。”
说着,杨大憨向着窑洞里走去。
171
杨大憨再次进到窑洞里,后面跟着喜鹊娘。
姜玫正要站起来,向窑洞外走,看见喜鹊娘,又顿住:“不行啊,大婶;那脓越挤越多,可咋办啊?”
“你先别急,让俺来。”杨大憨支开姜玫,又拿开喜鹊按在马华身上的破布和棉花:“你也先去外边玩儿吧,喜鹊。”
马华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豆粒大的汗珠,但他依然强忍着疼痛。
杨大憨目光看着马华,用手使劲地按了下马华的伤口。
马华禁不住“咝哈”了一声。
杨大憨:“疼吗,兄弟?……俺见你这伤,可不是一般的伤啊?”
马华目光也注意地盯着杨大憨:“是啊,是枪伤。”
杨大憨:“是啥人打的?咋就结下恁么大的仇呢?”
马华:“老实说,我也没看见到底是什么人。……可能是觉得我有钱吧?”
杨大憨:“那你,报官了吗?”
马华:“这儿种事儿,报官又能怎样呢?还是自认倒霉吧。”
“好像是子弹还搁里面?”杨大憨仔细地看着伤口,“……你能忍得住疼吗?俺帮你把它给取出来?”
马华正了正身子,道:“没问题。长疼不如短疼。既然捱上了,再疼,就也得咬牙挺着。……你取吧!”
但是,杨大憨却犹豫了:“……不成。俺……有些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