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晄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挂着厚重窗帘的房间里没有开灯,晦暗不明的光线让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影影绰绰间似有人影晃动。
忽的,脖子上覆上一双冰凉的大手,随之而来的是骤然加大的力道。
苏清晄猛地瞪大双眼,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泪水不由自主涌出眼眶,她下意识想抬手挣脱脖子上的束缚,却悲哀地发现两条手臂乃至全身都没有一点知觉。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大有不掐死她不罢休的势头,苏清晄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里的力气被一点点抽空。
就在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时,脖子上的力道突然一松,大量的新鲜空气瞬间涌入。
“咳咳!”苏清晄猛烈地咳嗽几声,待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愤怒冰冷的眸子。
“啪!”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
苏清晄怔怔地看着眼前那张即使布满怒气却依然艳丽绝伦的面庞,耳边嗡嗡作响,脑袋晕晕乎乎,一时竟忘了脖子上的不适和被打得火辣辣的右脸颊。
直到一声重重的摔门声传来,苏清晄才反应过来痛呼出声,冷汗从额头渗出又顺着脸颊流进脖颈,痒痒的感觉比疼痛还难受。
蓦的,脖子上传来一阵凉意,苏清晄下意识瑟缩着躲开,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轻叹。
她慢慢扭过头,眯着眼看不知何时站在床边望着她的女人。
“别怕,只是上药。”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的声音有着女性的轻柔,却又蕴含着一丝令人心安的成熟,仿佛充满着坚韧的力量。
随着话音落下,脖子上又是一凉。
苏清晄定定地看着女人用湿毛巾给她擦了汗,又拿棉签沾了药水,一下一下涂抹在脖子上的淤青处,时不时轻轻地吹一口气,就像绒绒的羽毛扫过心尖,凉凉的,酥酥的。
说不清是难受还是感动,苏清晄喑哑着嗓子就脱口而出:“妈……”
女人上药的动作一顿,沉默许久才发出一声饱含无奈的叹息:“真是作孽啊!”
苏清晄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女人也没有解释,给她上完药便离开了。
临出门时,女人透过门缝又看了眼床上的人,见那瘦小的女孩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绝望地望着天花板,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喟叹后才抬脚离去。
事实上,所谓绝望的大眼睛,只是因为盯着天花板发呆而造成的呆滞无神而已。
至少就目前而言,在苏清晄的心里,迷茫疑惑还是大于心死绝望。
她转了转头,打量着这个房间。
华丽璀璨的吊灯,精致奢华的家具,占据一整面墙的鞋裤衣帽,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古董……
这是间卧室,但绝不是她的卧室!
还有那个和母亲一样温暖的女人,也绝不可能是她这个孤儿的妈。
倒是那个要掐死她的美艳女人,似乎有些眼熟,但苏清晄很肯定不认识她。
她尝试着动了动身子,依然没有一点感觉,仿佛失去了手脚一般。
凭借学医之人的直觉,她立刻判断出四肢都被局部麻醉了。
这还真是早有预谋的杀害。
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那个女人,要如此不择手段弄死自己不可。
苏清晄黑溜溜的眼珠一刻不停转着,视线扫过堆满珠宝首饰的梳妆台时忽的顿住,倏地瞪大的双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这,这个人,是谁……
她不敢相信地盯着镜子里那张跟她露出同样表情的陌生脸庞,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忽然从脑海深处如潮水般涌出,随之而来的还有撕心裂肺的头痛。
“啊!”苏清晄忍不住低呼出声,毫无血色的嘴唇被狠狠咬破,瞬间充斥口鼻的血腥味让双眸染上一丝疯狂的猩红。
不知过了多久,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疼痛才缓缓消失。
苏清晄奄奄一息地瘫软在床上,被汗水浸湿的身体已是虚脱无力,然而意识却是格外清醒。
酒店,闪光灯,谩骂,嘲讽,无助,绝望……
各种场景飞快闪过,千般情绪涌上心头,即便明知那不是自己的记忆,却依然无法不愤怒。
怎能不愤恨?那样的遭遇……
“不过咎由自取罢了。”
脑海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苏清晄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就是止不住的惊讶:“是你!”
“除了我还会有谁?”
“我还以为你……”
“夺取了你的身体吗?”那个声音突然叹了口气,“我本来也以为能占了你的身体,却没想到跟着你到了这具身体里。”
这么说,我是真的,已经死了……
苏清晄一颗心沉了下去,抿了抿唇问:“我是怎么死的?”她说着又突然想到打晕她的那个人,“是不是那个黑衣男人下的手?”
那个声音却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也不知道,在你昏过去的时候,我也失去了意识。”
苏清晄很想问一句灵魂也会失去意识吗,随即想到自己灵魂出窍后也跟晕了过去似得毫无知觉,那她这个附带的灵魂,自然也就没有意识。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理了理一团乱麻的思绪,
目前的情况是,她苏清晄已经彻底地死了,死因不明,然后死后又重生了,还捎带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鬼,跟她共享一具身体。
她想到这里,忽然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喂,为什么现在占据身体主导权的是我啊?”总不能以后两个人……哦不,两只鬼,要每天先打一架再决定谁先用身体吧。
那个声音默了默,似乎在思考,半晌才迟疑着道:“大概,是因为先来后到吧……”
先来……后到……排队?
“所以你是力气没我大,挤不过我吗?”
“你以为是生孩子啊,用力就能挤出来?”那个声音冷哼一声,“咱俩应该是一块进来的,只不过你醒得早,先适应了这具身体。”
苏清晄哦了声,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竟也很快就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只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似乎惹了不少的麻烦啊。
一想起原主的那些经历,饶是冷静如苏清晄,心里也忍不住蹭蹭地冒火。
来日方长,新仇旧账,咱们慢慢算!
苏清晄咬了咬牙,平复了下心头的怒火,又听脑海里的那个声音突然开口说话。
“还有,不准叫我‘喂’。”她的声音明明平平淡淡毫无情绪波动,却能让你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不悦,“我的名字,朱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