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修祈再次搭箭射去,势如破竹,夏侯琰反应速度快的惊人,身体条件反射的矮身一避,那一箭擦身而过射中了别人,那人顿时鲜血飞溅,应声倒地。
夏侯琰咬牙切齿,回过头目光恨恨的剜了一眼刘修祈。
若是公平对决,他不会输给他。但是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实力相当的人因为出身不同,命运往往大相径庭。好比他刘修祈的青云直上,好比他现在夏侯琰亡命天涯。
几乎就要追上夏侯琰的时候,刘梓宣突然觉得后方有异动,一队人马大声呼喊着什么,不是冲着夏侯琰而是冲着他。
“王爷等等!”
“等等!”
刘修祈皱眉,这样关键的时刻,竟然叫他停下,岂不是昏了头?
他并不理会,而是继续追击逃兵。
“王爷!”那队人马卯足狂奔竟然渐渐地赶了上来。仔细一看,竟然是楚桓王的信使!
“吁!”刘修祈终于停下马,而对方的马已经口吐白沫,不等停下,就两眼一翻倒地而亡。
那信使也是强撑着才坚持到现在,脸色青白气喘吁吁道:“王爷……请留步!”
“什么事快说!”刘修祈很不耐烦。
“皇,皇上病重,朝中一片混乱,请王爷速速回京!”说完“噗通”倒地昏死过去。
刘修祈怔了一下,沉静的面色泛起一丝波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白光,唇角紧抿着,正在思索什么。他有雄心万丈,他俯瞰着这世上一切,他已经把那个对他构成威胁的人到了死角,只要再向前一步,那个人绝无生机,可是皇上病重,朝中需要有人整治。晚去一步那些觊觎皇位的便多了一分机会,事关重大一刻也不能耽误!
自古世事难两全,他在这一刻必须做出抉择。
他须臾间便有了决断,扬手一挥道:“回京!”
也正是因为这一举使得原本狼狈不堪的夏侯琰有了一丝丝喘息的机会。
一切事情就是这么突如其来难以预料,谁也不知道这盘棋局的最终赢家是何许人,谁也不知道看似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却在关键时刻能够绝处逢生就连夏侯琰自己也不清楚,做好最坏准备的时候,长阳王竟然调转马头,他竟然可以不这么快面对厄运了。
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绝不认命。
刘修祈,你等着,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与此同时。
齐国使者顶着个大太阳跟在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后,男子大约二十岁,身形单薄,面色苍白,坐在一顶四人抬的小轿子上,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前停下来。
“就是这里吗?”
“是。”叶浅做了个手势,轿子停下来,他缓缓走下来,在一棵梧桐树前停下来,他指了指树干上的标记,很肯定的说:“就是此处没错。”
齐国使者着工具便挖了起来,一铲一铲的挖下去。
不久后,便挖出一具女尸,因为天气关系已经腐烂了大半,面目难以辨别,且不可避免的散发出异味。
叶浅背过身去不忍心看,只听使者说:“齐王有令,公主虽然许配给了长阳王,但是并未正式过门,征得长阳王同意,将遗骸护送回齐国安葬,然而天气炎热尸体无法保存,只能当场火花。公主,请原谅属下们的不敬。”
这个他们曾经生离死别的树林,燃起一片火光,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叶浅有很多年没有哭过,记忆中较为深刻的一次是家破人亡的时候,另一次是报了仇站在城楼上的时候,还有就是现在他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哭了,也许只是那浓烟太呛了,心肺都跟着难受,他这些日子心力交瘁,虚弱的不堪一击,尤其是眼前这一幕,那使者字字句句都如利刃,深深的剜入五腑六脏,所以他才双手捂着胸口,双腿发软不得不倚靠在一棵树干上。
树林里满是虫鸣声,阳光细细碎碎的透过树叶的间隙投射进来,照得林中一片斑驳。
娉婷说她欢特别喜欢夏季,他奇怪夏季有什么好,到处都那么热大地跟火烤似的?
她说,北方的夏天很短,所以她特别珍惜。
她喜欢初夏的时候,风里带着清淡的花香,舒服得每个毛孔都张开了,痒痒的,只想闭起眼睛尽情的呼吸那种夏季度有的味道。她说她喜欢知了的叫声,一遍遍的不厌其烦不怕灼热,充满生命力,一旦秋天到了少了这叫声反倒叫人隐隐的失落呢。
她最喜欢夏天里的星空,星星特别多漫天都是,七夕的时候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一年就那么一次,白茫茫的银河横贯南北,争河的东西两岸,各有一颗闪亮的星星,隔河相望,遥遥相对,那就是牵牛星和织女星。
她小时候特别喜欢牛郎织女的传说,一到七夕的时候就对着星空祈祷,祈祷能够早日实现心愿。
他问她的心愿是什么,她故作神秘不告诉他。
那时候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像是飘渺的雪。四下里悄无声息,乌黑的发丝在凛冽的风中散开,如同一匹名贵而优美无比的绸缎。她的眼睛就像是这天上最闪亮的星,又好像是两团小小的火焰,温暖得不可思议,融化他一颗冰冷的心。
她说,七夕节的时候我们一起看星星吧?
他说好。
一起看星星。
夏侯琰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会回到这里。
昆仑山,太极峰。
这是记忆中最黑暗片段的来源,是他不愿回忆的噩梦源泉。
他对自己说过永远不会回来。
可是今天,在他失去了所有之后,他带着弟弟和几百名誓死追随的残兵再度回到这里。
在走投无路之时,曾经的绝路成了现在的出路当然,也有可能是死路。
无论如何,他决心一试。
把夏侯雍和部下们安排在山下,自己便独自上了山。
山体挺拔陡峭,上山之路异常艰难。
而当年还是孩子的他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毅力,手脚全破,硬是咬牙坚持到了峰顶,现在想来真是佩服自己。
当年,这里是他学到眼神武功的地方,也是他最想逃离的地方,这里的训练严酷的难以想象,根本就是人间的修罗场!
昆仑山位于整个大陆的最西面,海拔高达数千尺,山顶常年被冰雪覆盖,云雾环绕,高不可攀,人际罕见。
太阳高悬于冰峰之上,冰雪璀璨晶莹。
四围风雪呼啸,白色覆盖了一切。
山峰的顶端,青色的大理石,偌大的宫殿还和十几年前一样,巍峨雄壮,气势凛然。
殿前并列着拍着二十四根大理石柱。
根根有四人合抱起来那么粗,触感冰冷,不可亵渎。
夏侯琰微微眯眼,嘴角凄然而嘲讽,终于扯着低哑的嗓子喊,声音在寒风汇总飞旋颤抖直至破碎:“开门!我要见教主!开门!”
看门的小厮见此人虽然狼狈落魄,却难掩其锋芒邪气,再说,拜火圣教地势隐秘,海拔又高,寻常人等根本找不到这里,这家伙确是驾轻就熟,来者必不简单,于是说:“你等着。”便进去通报了。
夏侯琰在冷风中苦等了半个时辰,浑身已经冷的没有知觉,那小厮才回来,说:“跟我进来吧。”
高阔的大殿。
蜿蜒的回廊。
长长的甬道,一排排的火炬燃着阴森的火焰,一如往昔。
拜火圣教崇尚火,将火视为生命的本源,火的图腾是本教的象征。因此教中弟子都穿着红色长袍,而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带上火焰形状的面具,根据面具的不同,就能区分出教主,副教主和几个堂主。
当年他作为新入教弟子里面的佼佼者,十分被教主看中,若不是中途离开的话也许现在也会当上个什么堂主吧,不过这里山高苦寒,完全不是他的志向,现在若不是被到穷途末路,怎会甘心回到这里?
这幽暗甬道似乎长的没有尽头,即便再清的脚步声也会在这空空荡荡的地方留下回声。
墙壁两边都是浮雕,上面都是和或有关的图像,还有蚯蚓般的文字,整整八百七十八步,才到了尽头。
一个镶着血红宝石黑玉的大门矗立在眼前,两个教中弟子看守者,见到夏侯琰来了,将门缓缓打开。
门后面是一个大厅,大厅十分空旷,只有几个长凳子,上面铺着兽皮,墙壁上挂面了织锦,地上铺着毛茸茸的毯子。
十几年了,这里还是这么空洞死寂,一成不变。
夏侯琰鄙夷的想着。
大厅的一面墙上有几个小门。
其中一个门前站着两名非常漂亮的女子,身着华贵裘皮,可是表情单板,都是哑巴,不会说话。
对了,拜火圣教的女人都是娅奴教主大约不喜欢听到女人的声音,初来拜火圣教的时候他十分好奇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女人会自愿呆在这里,后来才知道,她们都被毒药控制着,离开只有死路一条。
“趴下!”突然,身后的一个教中弟子说了一句。
夏侯琰皱眉:“为什么?”
“这是现任教主的规矩,到了这扇门前。必须要用双手和膝盖爬着进去,这才能显示对教主的尊敬。”
“现任教主?”夏侯琰有些好奇想来他离开也有十年之久了,那老头子已经死了吗?换了新教主,不知又是什么怪人。
夏侯琰犹豫了一下,虽然感到有点害怕,但是转念一想,若是他就这么跪下了,岂不是和这里的一般蠢材没有任何分别?
他反正是做好豁出去的准备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何必多承担一次屈辱?
思及此,他终于下定决心,站着走进去。
教中弟子十分讶异,可是他也只能走到这里,没有再进去的权限,于是说:“你好自为之。”
夏侯琰听着胸膛朝里走,虽然这阴森可怖的地方让他从心里觉得恐惧,可是他不能把这种恐惧表现出来,不然,必然前功尽弃。
换了教主,对他而言,未必是坏事。
不一会,夏侯琰被哑奴带到了一个房间门口,门口刻着火焰图腾,里面隐约有光亮。
门被打开了,一道水晶制作的帘子垂在眼前,发出清脆的响声,夏侯琰突然感到帘子后面有人正在望着他,于是朝里面看了看,马上就感觉到两道犀利的目光,这目光叫他不寒而栗。
这里的装饰华丽,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看起来凄凉冷清,即便有灯光,可还是让人觉得暗淡,尤其是房间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一种奇异的香气透过帘子扑面而来,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却没有任何声响,任何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帘子终于动了一下,里面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像是滑腻腻的蛇游走在背脊,身体的每一处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为什么要害怕?”
夏侯琰听见这声音内心静若寒蝉,可表面还是装作镇定自若:“参见教主!”
阴冷的声音又响起来:“你把帘子掀开,进来吧。”
夏侯琰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自从走进宫殿的第一步开始,他恐惧阴暗就如影随形,那些好不容易被渐渐遗忘的噩梦再度回来,钻进他的脑海,流遍四肢百骸,无一不在提醒他这么做有多么危险,多么疯狂,他是在自寻死路!
可是,已经走到这里,他还能回头吗?
戴着火焰面具的教主坐在房间中央的黑檀木高背椅上,火红的长袍垂在地面,银白色的长发鬼魅般妖异,邪魅的仿佛来自地狱。
而他背后站着的,竟然是多年未见的副教主!
虽然戴着面具可是那清瘦的身影,那浑身下散发出的气势,闭着眼睛他也知道是谁!
当年他因私自离教被教中十二个一流的高手的阻击,就在他奄奄一息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副教主及时赶到,他说,你走吧。
他欣喜若狂,没想到自己能够绝处逢生。
但是后面一句话让他彻底跌入谷底擅离拜火圣教的人,都将生不如死。
往事历历在目,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割破刚刚结痂的伤口,凝固的鲜血再度流出来。
流出来。
越流越快,直至喷涌而出!
夏侯琰的喉咙紧了紧,强子压下所有的惊异和胆怯,俯身行了一个礼:“夏侯琰参见两位教主!”
“能够活着离开拜火圣教又恬不知耻回来的,古往今来,你可是第一个!”副教主冷笑道。
夏侯琰低下头,不做声响。
副教主问:“说吧,为什么回来?是有什么遗愿希望能够在此完成?”
“弟子斗胆,不惧一切的回来是因为有了修罗刀的消息!”
“修罗刀?你确定?”两位教主同时眯起眼睛。
修罗刀乃是拜火圣教的密宝,传闻多年前被一个狡猾的小贼偷了去,这么多年来,拜火圣教都在派人查找,后来在楚国有了消息,最近几年又销声匿迹了。
夏侯琰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修罗刀,但是当日那个叫阿默的小子用的会发出红光的怪刀和传说中修罗刀有几分相似,虽然还不确定,可是这是他唯一能够谈判的筹码,若不好好利用,今天怕是真的走不出去了。
这显然引起了两位教主的兴趣。
副教主说:“你冒险来这里,只为了提供修罗刀的线索,好像不太实际吧?你是怕毒发想要解药么?”
夏侯琰笑笑:“我怎么敢?当年年少轻狂,若不是副教主心存仁念放我一马,我哪里有命活到今天?”
副教主阴森森的笑道:“是你自己命大,离开这么多年依然完好。”
夏侯琰道:“弟子就是留着这条命回到这里,也希望能为圣教做点事,再把这条命还给教主。”
“呵呵,你可真会说话。”刚才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教主笑道:“说吧,你打算怎么做?如何让本教主相信你?”
“弟子打算把修罗刀夺回来,亲手奉上。”夏侯琰信誓旦旦的说:“只不过,得到修罗刀的人异常厉害,光凭我现在的实力要对付他远远不够,弟子斗胆,向两位教主讨教如何修炼‘魑魅魍魉’。”
听到这几个字,教主和副教主的瞳孔都是微微一缩。
突然间,夏侯琰感觉到一个强大的力量排山倒海的涌来,等有所反应,一只手已经紧紧卡在自己的脖子上,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动弹不得,难以呼吸。
夏侯琰顿时面色发青,胸口剧烈起伏,痛苦的皱着眉,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疼痛,窒息,绝望……
就要死了吗?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还是难逃一死么?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他的头脑因为缺氧而渐渐无法思考,眼前的景象慢慢变黑,脑海里却渐渐空白起来……
就在这时候,那只卡主他喉咙的手突然松开了,他一下子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咳咳咳”大口的喘着气。
模糊的视线又变回清晰,夏侯琰勉强站起身子,看到两位教主窃窃私语,却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在这样的空旷的地方,他们竟然可以将声音都隔绝起来,功力恐怖到令人发指!
刚在要杀死他,简直易如反掌!
在关键时候放手,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果然,教主问:“魑魅魍魉乃是我拜火圣教终极奥义,多少人求之不得我凭什么要传给你这个叛徒?”
“修炼魑魅魍魉需付出相当的代价,只有极有天分的人才适合,难道在教主眼里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吗?”夏侯琰装着胆子说。
“好狂妄的小子!这么多年你都没变过!就算落魄至此也要拼死一搏寻求转机,这点,本教主确实十分欣赏。不过当年你违反交规,私自下山,重罚在所难免,即便你真的学会了魑魅魍魉,也还是逃不过被罚的命运。”教主的话带着警告意味。
夏侯琰不惧反笑:“只要在有生之年能做完想做的事,弟子绝不逃避责罚。”
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他早就领教过了,既然难逃一死,不如豁出去,置死地而后生,先杀了那些人,拉他们做陪葬!
教主在面具下的脸不知适合表情,嘴角似乎扬起,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里闪着深不可测的幽光。
半响,颌首道:“光是这些,自然是不够的,你下山之后务必要为本教主办一件事。”
“教主请说,弟子一定万死不辞。”
“找到哥舒兰亚。”
哥舒兰亚?是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哥舒兰亚是西域的一个部族,是本教主的仇家,十年前,本教主亲自出马灭了他们,可是却有一条漏网之鱼,不知道逃去了哪里,十多年来销声匿迹,本教主曾经发过誓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茫茫人海,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夏侯琰心想,这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却又听教主把那个人的相貌特征详细描述了一遍,这才大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