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镇,突然有点茫然,心思不在了,工作自然也没有思路了。顺着国道,信马由缰,回过神,已经离庵头寸不远了,突然想起前天到公司的朱国强貌似就在这村,答应人家最近有空帮他看下地的。
丘陵地区的村子总是那么的拥挤,没有平原地区的齐整,也没有山区独占山头的豪迈。在村口的小店问了朱国强家的位置就直接到了门口。齐腰的矮墙围起的院子,水泥场子上堆着剥好的玉米,三开间的红砖瓦房看起来也有不少年头了,西边朝东是猪舍,东边是厨房。喊一声,“朱国强在家么?”
“不在的,你找他什么事?”一位40上下的妇人从猪舍走出。
“我是畜禽公司的……”
“快进屋坐,他刚刚下地去了,就在屋后,我给你叫去哈,你坐会儿。”说完不容商量就往屋后去了,我只好点了根烟,在场子上站住了。门口的水塘里几只鸭子在闲游,远处的青山还有点水雾。
“您是程工?”朱国强刚刚在屋角就开腔了,穿着个雨靴,裤管上还是不少泥,刚才那妇人抱着一捆苎麻。我赶紧夹上烟,“呵呵,我叫易程,他们叫我阿程的。”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在这江南的乡村里,我不知道被多少朴实的乡亲们称呼过多少次“程工”,“不要这么客气的,叫我小程就好了,国强哥。”
听我这么不客气的叫他国强哥,他竟有点局促起来,“赶紧进屋坐,我来泡茶!”又急忙回头,“娟儿,赶紧把厨房里的热水瓶拎过来!”屋里装潢的还是不错的,吊了天花,长长的圣柜,90年代中期流行的组合家具保养的相当的仔细。
“老房子了,去年吊了天花板过年的,便宜货,20块钱一个平方的塑料扣板。”朱国强边说边从冰箱里拿出茶叶罐,“这是春天时候自己家留下的茶叶,尝尝。”说着话,娟嫂提着水瓶走了进来,“国强,怎么也不给程工,哦不,易工,拿个烟啊!”我还没插上话,“我只顾着拿茶叶,忘记了,你泡茶,我去拿烟。”
“娟嫂,不要客气的,我这儿抽着呢。”娟嫂麻利的泡上茶,笑盈盈的看着我。我最怕这种饱含希望的眼神了,我能做到的太少。
“小程,我就不客气了,叫你小程了哈。”国强哥从里屋出来,手上拆着一包黄南京,“来,抽这个。”我接过烟,“上次在公司,你也了解了不少了吧。”
“嗯,大体就是,我盖鸡棚,公司负责鸡苗、饲料、兽药,养成了公司回收。”
“说起来是很简单的,其实还要交一笔合作金的,”
“这个,我知道,大体上是1块钱一只鸡。”
“是的,还有现在鸡棚的造价大概是42块钱一个平方,400个平方,加上第一批鸡的合作金,大概要2万块钱的。”
“这个没问题的小程,我也都知道的,我上次在公司也说的很清楚,你帮我看下地,合适的话我就开始建鸡棚了,早点养早点好,现在公司有1块钱一只鸡的补贴的。”
“国强哥,其实,养鸡是很辛苦的,养的好才能赚钱的,技术上面的事情你们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老师傅,但是我肯定尽心尽责。”
我喝了口水,扔掉烟蒂,拿起刚才国强哥给的那根黄南京在指甲盖上颠了起来,国强哥忙起身拿打火机,“不要客气的,国强哥,你又不抽烟的,我随意,呵呵。”
“那我们先去看看地,怎么说?”
“好的,走。”
“国强,你急什么啊,茶还都一口没喝呢!”
“哦……小程,不好意思了。”说着搓搓手,坐下。
“不要这么客气的。”我端起茶杯,喝一口,清甜,“国强哥,你这茶是自己炒的吧,香的很。”
“那是,在我们庵头这儿,我家的茶叶那是!”
“您手艺好!呵呵呵”
“走吧,我们去看下地吧。”
“行!再喝口茶吧,就在屋后,不远的。”
“先看吧,看完再喝茶又不晚,正好回来二道茶。”
“小程蛮懂茶的啊!”
“哪儿有,都是昨天在老周那儿学来的,今天就来显摆了,哈哈哈。”
“你说的是老虎沟的小刀手老周?”
“是啊。”
“他家的茶叶那是没的说!”
“国强哥,我们去看看吧。”
“好的。”
屋后一条小路,绕过一个坡,在一块茶叶地前停下了。国强哥摆摆手,“就是这块地,怎么样?”
“山坡前就这么一块平地,前面还有个小水塘,很是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不好么?”国强哥有点急了。
“不是,不是,我是说这块茶叶地弄了太可惜了。”
“没事,这块茶树反正也老了,该换了,正好弄来建鸡棚。”
“以后消毒要用生石灰和烧碱的,加上病菌,这块地以后种什么都不长了。”
“这个没事的,家里地多着呢。”
“这儿什么都好,背山朝南,下面有水塘,洗东西都不是问题了,打井肯定是不要挖多深就有水。”
“我本身就是打井的,这个你放心,呵呵。”
“机井也能打么?”
“能的。”
“价钱怎么说?”
“50米以上就出水的,1万5,50米到80米的2万5,我们这个地区一般80米肯定出水了,水质一般都可以的。”
“多长事件搞好啊?”
“一般10天左右都搞好了。”
“这些天,红旗那边(上)官宏举找人打井的,到现在还没搞定。你现在不忙的吧?”
“当然不忙,这不是准备养鸡么,十事扔了九事。你帮我问问?”
“这个没事的,反正也不会影响你养鸡的。”
“嗯,我不会忘记的……”
“成了请我抽烟!”我有点怕他把话说完,赶紧打断了,并且不怀好意的笑笑。
“放心好了,肯定好烟的!”国强哥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你再帮我看看大概可以养多少。”
“这路茶叶地到头,大概……60米,按公司标准3米6一间,16间肯定没问题。9米宽,加上一个5米宽的放养场,这边大概20米宽,放养场可以做大点,以后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
“鸡长的好点,呵呵呵。”我有点不怀好意的笑了,“不过,你这边要拉平的,也不要全部拉平,要不土方量大,花钱多。只要把鸡舍这边拉平就好了,余下的就不要了,下水还好点。”
“那我明天就去找瘸三来说说,开砖头去。”
“官宏举家的那个井你不搞了?”
“搞啊,开砖头,拖沙子、石子,没十天半个月的也弄不好,现在建材又都涨价了。”
“那放线之前打电话给我,我帮你放线。”
“那是最好不过了。今天再我家吃中饭,你娟嫂已经上街买菜去了。”
“不要这么客气的。我下午准备逃个工,中午就回家去。”
“下午才回去的,吃个饭不碍事的。”
“下次吧,”点上国强哥递过的烟,“以后你养鸡了机会还不是多的是,中午明波叫了我在镇头老地方吃饭的。”
“老地方?哦!好的!我们回去喝点茶?”
“嗯!”我点点头,老地方其实是个饭店的名字,不夸张的说方圆百里都小有名气,现杀的狗肉席……
从庵头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给苗二胖挂个电话,说下回家的事情,到了小马哥的车铺,“小马哥,我车扔你这儿扔几天,啊好?”
小马哥忙着手上的活,头也不抬,“后面院子里,靠走廊。”
停好,打好招呼,到了桥头。满是接孩子放学,给孩子送午饭的家长。顾不上许多,走上国道边。
定定神。
饭,其实有很多种,国强哥家的这种是最不应该吃的那种。
跟劳改和明波一起吃完饭,一根烟还没抽完,车就到了,扬州亚星,虽然不至于动起来浑身吱吱响,但也肯定不比我的年纪小多少。上了车,没几个人,靠窗坐下,售票的走上前来,付了车票。心里突然有点慌慌的,是太久没回家了,还是因为这次回去没有知会筱筱?心不在焉的看着路面飞快的后退的道旁树,眼皮居然打起架来……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进了南京。这个城市,足够悲情,我一般都冠以乱葬岗的称号,中山陵、明孝陵……但凡是景点的地方总少不了陵墓,何况还有那永远都不该被遗忘的南京大屠杀。在这个悲情的城市里,我度过了快乐的大学4年,最后以肄业悲情收尾。下车脚沾地的时候,地是暖的,理智马上告诉我,那是错觉。
这个地方叫雨花台,要不是上学的时候接受思想道德教育,根本不会来的地方。有时候,一件小事,发生的时候我们或许都没注意到,但是多年之后回想起来,那可能是一个重要的开始或者预兆。可是,注意每一件小事,注意每一个细节,太累了。
饿了,掏出手机,一点多了。“车真慢!”嘟囔了一句之后,马上又原谅它了,毕竟车票才10块。找地方吃饭!抬头顺着街道看过去,所幸,不远就是一家兰州拉面。进门,“老板,二细牛肉。”
“什么?”老板一脸的茫然。
“哦,一碗红烧牛肉拉面。”我心里暗骂,又是冒牌货!
“十块!”
掏钱的功夫抬头看了下墙上的招牌,改主意了,“老板换个牛肉炒饭吧。”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想起来,南京的地铁已经修好了,貌似就在附近就有进站口,可以直接到火车站。乡下人好久不进城了,自动售票机就让我研究了好一会儿。说实话,地铁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总有万一塌下来该怎么办的想法。到了火车站买了车票才知道,只有晚上10点的火车,凌晨1点多点到。还有7个小时,该怎么过呢……
……
从网吧出来的时候已经9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