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顾婵便开始与韩拓通信。
一来一往的双人互动当然比自说自话的独角戏有趣得多,不管是悠然居住在京师侯府的顾婵,还是身在随时有变故突发的擒孤山大营中的韩拓,都一日比一日更期盼每晚收到信的那一刻。
有人甜蜜,有人愁苦,被韩拓徇私挪用的军情信使们往返不断,百思不能理解,为何此次战役,紧急军情如此之多?
八月初三是宁国公七十大寿。
宁国公府给姻亲永昭侯府递的请柬是阖府统请。
于是,除了八月九日便要入贡院参加秋闱的顾松,侯府其余人等皆浩浩荡荡前去赴宴。
宁国公早已不再做官,儿子又不争气,孙子更不着调,但好歹他还是皇后娘娘的亲生父亲,平日里攀附结交的人从来不曾少过,寿宴时更是奉承送礼的好时机,自是热闹非比寻常。
顾婵并未将宁浩在幽州时的恶行告诉任何人,如今虽有韩拓让她不必再担心的话语,却不可能完全没有防备。
她命碧苓、碧落与红桦三个人绝对不许离身,更跟在宁氏与冯鸾身边寸步不离,能做的防范她都做了,那日也确实事事顺利,无风无浪。
对宁氏来说,却并非如此。
宴席上,布菜的丫鬟失手碰翻酒盏,沾湿了宁氏的衣裙。
这里是宁氏的娘家,她也无需旁人引路,自行前往未出阁前居住的院落收拾妥当。
此处虽然久未住人,但仍旧干净整洁,可见并未疏于洒扫。
她脱下外衫,交予巧月拿去净房洗净烘干,箱笼里有早两年留存在此的衣衫,此时拿出传上,但到底不十分合身,不适宜回到酒席,只留在房内等待。
室内一应家具摆设都与宁氏出阁前分毫不差,她拉开榻几抽屉,果见其中的有两本书册,正随手翻阅打发时间。
忽听“砰”一声巨响,似有重物撞上院门。
跟着有人扯着嗓子道:“哎,你小心点啊。”
“怕什么,这院子里又没人。”
伴着对话还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宁氏坐的矮榻凭窗而设。
那窗非普通的合扇窗,而是上沿固定,打开时从下沿由内向外支起,素日里负责打扫的仆妇们清早做完功夫,便将部分窗子支起一道缝通风,到傍晚时分再来关起。
宁氏从窗缝侧面望出去,只见三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摸进院内,其中两个一前一后抬着个裹了白布的长形物体,另外一人扛着三只铁锨。
他们在一棵梧桐树前停步,将那物体往地上一抛。
那物体似乎很重,落地时又是“砰”一声响。
树下沙土被震得扬起,尘烟落下,可清晰见到白色布帘掀起一角,露出一只纤细的戴着红玉镯的手来。
宁氏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撞到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三个小厮动作十分麻利,一眨眼已分发过铁锨,在树下挖起土坑来。
挖不两下,其中一人忽然抬头往宁氏这边看来,宁氏连忙侧转身隐在合拢的窗扇之后。
“我总觉得那边有人盯着看。”
他一发话,另两人皆停下动作。
“这院子没人住十几二十年了,鬼才看着你。”其中一人嗤笑道。
第三人闻言也笑道:“鬼在你们下面。”边说边用铁锨指了指白布下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