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小六子,你醒醒……”蓬头灰脸的小月儿对昏迷的柳六郎不断发出呼喊,过度的焦虑让她的眼泪未曾停过。
“多亏柳公子舍命相救,公主才能安然无恙。不过他的头颅在山洪之中遭受岩石多次撞击,不死已是万幸。公主您就别太伤心了。”出言安慰小月儿的是池冉,虽然拣回一条命,却满身的泥泞夹杂着斑斑血迹。
“老六他就是再冲动,也犯不着与武玲珑同归于尽。唉——”坐在池冉身旁的罗恒安,也是满身伤痕,脸庞更被碎石割开了好几道口子。
小月儿一听彭顺没了,更是抱着怀里的柳六郎,失声痛哭起来。
“刘大哥。”左肩高,右肩低的司徒锦,一瘸一拐地靠近几近虚脱的刘老汉。
“老五,你的右臂与左腿都伤及骨头,别逞强了。”刘老汉连忙上前把他扶住,然后忽然向小月儿行单腿跪拜之礼。
一旁的罗恒安与池冉会意,也挣扎着行起礼来。
小月儿不禁愕然:“长须叔叔,你们这是……”
“大宋御前龙骑右都尉刘达、****左都尉罗恒安、豹骑右都尉池冉、骠骑左都尉司徒锦参见公主!”刘老汉等人依次报上自己的职衔与姓名。
“啊!难道父皇早就知道我要来见莫叔叔?”小月儿以为刘老汉等人是奉了赵匡胤的旨意,要把自己送回东京皇宫,着实吓了一跳。
“都怪微臣眼拙,未能第一时间认出公主;先前更连累公主遭恶人挟持,实在罪该万死。”小月儿的孩儿心性,刘老汉等已见惯不怪,尽管满身伤痛,但考虑到尊卑有别,又没得到小月儿的允许,也不好擅自起来。
小月儿见状,独自松了口气:“不怪,不怪。只要不是来带本公主回京的,都不怪罪,都不怪罪。”
“谢公主!”毕竟都是伤疲之躯,这下跪的时间一长,刘老汉等人难免觉的吃力。
“不谢,不谢。”小月儿天真地摆了摆手,浑然忘了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柳六郎,不着边际地自言自语起来:“那个红衣恶妇竟敢如此对待本公主,回京之后定要禀告父皇……不对哦,如果父皇知悉此事,那本公主私自离宫之事岂不等于不打自招?不过,那红衣恶妇实在可恶,不教训她一顿,如何出得了胸中这口恶气……”
小月儿絮絮叨叨,不断冒出各种自相矛盾的想法。
“公主,微臣等尚未知道您的尊名……”自从在山神庙里见到小月儿身怀‘紫玉流云佩’,刘老汉等人的心里就七上八下,早想确定小月儿的真实身份,但碍于当时现场有武玲珑与柳六郎,不得不有所顾忌。
小月儿哪里能猜到刘老汉等人的用意,于是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本郡主姓柴,正名清云。平日里,父皇都叫本郡主为小月儿。诸位叔叔伯伯如此称呼也无妨。”
得知小月儿的真正身份并非公主,而是郡主,这可大大出乎刘老汉等人的意料。换言之,小月儿是前朝后周世宗皇帝——柴荣的嫡亲血脉!
“诸位叔叔伯伯,你们都是有伤在身,怎么还跪在地上这么久?”小月儿并没有留意到刘老汉等人神情上的变化。
“郡主体恤入微,微臣叩谢。”刘老汉等人说着就磕起头,恰好以此掩饰内心的五味杂陈——他们实在猜不透赵匡胤将‘紫玉流云佩’赐予小月儿的用意。无可否认眼前这位柴郡主的确是稚气未脱,天真率直,但世上是否有如此巧合之事呢?
“好了,好了,你们快起来。”见刘老汉等人行如此大礼,小月儿本想跑过去亲自扶起,但怀里的柳六郎明显更为重要,她半刻也不舍得松手。似乎只要她一松手,昏迷的柳六郎就会不知所踪。
‘刘大哥,她只是柴荣的女儿,并非当今皇上的嫡亲血脉。眼下,如何是好?’罗恒安甚是苦恼,趁着起身之际在刘老汉的手背敲下暗语。
‘郡主年幼,更长居皇宫内苑,见识有限。皇上嘱咐我们兄弟几个办的那件事情,她不可能知晓。’刘老汉刚用暗语做出回应,池冉却插进来:‘我等本是后周的臣子,当初归顺大宋虽说是大势所趋。小月儿毕竟是柴荣的女儿,难保将来她长大之后,不会秋后算帐。再说,皇上要我等办的事,凡是柴家子孙都……”
‘罗二哥,你先仔细瞧瞧这儿,是不是有点眼熟?’最后用暗语发表意见的司徒锦,却是另有所指。
罗恒安先是迅速地扫了周围一眼,接着拾掇脚下的泥土嗅了嗅,又靠近山壁敲了几下,最后得出一个刘老汉三人最不愿意听到的结论:‘此处,就是我们为了进入柴世宗皇陵所挖掘的秘道!’
‘必定是因为那场爆发的山洪。’刘老汉用暗语向众人分析着:‘本以为被洪水冲进此处,能逃过一劫。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要我们兄弟此时动手?’
池冉用眼角偷偷瞟了瞟小月儿,然后以暗语表达自己的看法:‘要不我想法子先把柴郡主带出去?一来,刘大哥你们好办事;二来,我也可以帮忙把风。’
‘池四哥,你是不是想出去找铁林哥俩?’司徒锦投以不信任的眼光。
池冉刚想辩解,罗恒安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在这个四周被泥土封闭的空间边游走,边勘察起来。
“诸位叔叔伯伯,刚才你们站在一起,许久都不说话。到底是在干嘛呢?”小月儿绝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昏迷的柳六郎身上,而刘老汉等人用来传递信息的暗语,她又看不懂。所以只是觉的奇怪,并没有起半点疑心。
“郡主,微臣等是在想法子离开此处。”池冉干笑了几声,借故检查柳六郎头部的伤势,支开话题:“郡主,听柳公子的口音,他应该不是东京人士?”
“应该不是吧。池叔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小月儿想了想,又眨着大眼睛,焦虑地反问道,“池叔叔,到底小六子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他会不会永远都醒不过来的?”
两人萍水相逢,但小月儿却表现出非一般的关心。池冉看在眼里,知道小月儿她已对刘六郎动了真情。
“郡主,要不回京之后,微臣请奏皇上,封柳公子一官半职怎样?”池冉故意说道。
小月儿立刻俏脸一红,先羞涩地点点头,忽地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般:“真把小六子带回皇宫,不就等于告诉父皇本郡主偷走出宫的事?不行,不行……”
“刘大哥,看来不借助那东西的力量,我们无法离开此处。”池冉刚想再说,却看见罗恒安神色严峻地回到刘老汉的身边。
“罗二哥,其实要挖开这些泥土并非难事……”没等司徒锦把话说,罗恒安就地弯腰拣起一块拳头般的碎石砸向顶壁,立刻震下不少的泥沙碎末:
“此处的土质过于疏松,如果强行往外挖出口,极容易引起顶壁的塌落。到时我们都会被活埋……”
刘老汉示意罗恒安无须再说下去,而是对着池冉说了句:“老四,郡主乃金枝玉叶之躯,待会无论遇到何等凶险,你都得保她周全。”
“刘——”池冉明白刘老汉是话里有话,还在犹豫不决,身旁的小月儿已经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池四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出手点晕小月儿的正是司徒锦。
池冉不好责备什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刘老汉见状,郑重其事地掏出一直藏在怀里那盏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灯座子,然后缓缓松开粗布条,满是伤感:“为了这桩事,傅老三丢了性命,彭老六生死不明,如今只剩下我们四兄弟。莫问在陵墓之内布下重重关卡,就算有‘天命灯’引路,此去依旧是九死一生,万分险恶。”
布条退尽,一盏锈迹斑斑、形如枝丫的三杈青铜灯座展现于眼前。
“刘大哥,我们虽为异姓兄弟,但过往同在沙场浴血,出生入死无数回。再大的坎都过去了,何须惧怕一个区区的陵墓。”罗恒安清楚刘老汉忧虑所在,故意把话说得豪气干云。
司徒锦也少有地附和道:“罗二哥说得对,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甭管事情成不成,将来总得有个向皇上报信的人。”刘老汉扫了三人一眼,最后的目光落在池冉身上,“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我们都栽在墓里,以后的事情,尤其是铁林哥俩,就全指望老四你了。”
“不行!论武功我不比任何一位弟兄差。我池冉不是没义气的人,绝不做没义气的事!”池冉立刻大声否决。
“老四,你且听我说。我这样安排,自有我的道理。”于是,刘老汉把自己的见解,细细道来:“论内功修为你在众兄弟里的确是首屈一指。但我们现在是要进世宗皇帝的陵墓,只有闯过莫问布下的‘七殒落魂阵’,才有机会接近墓室。我们兄弟四人之中,我需把持‘天命灯’,引路前行;你罗二哥擅长穿山凿壁之术,而且挖出这条进墓的秘道也是他,他非去不可。至于老五,他轻功极佳,应变过人,又懂天象水纹,更是一大助力。”
“但刘大哥你已体力过度透支,罗二哥与五弟也伤得不清。如果我不……”池冉据理力争,没有半点的妥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