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思樵赶到风吟山庄的时候,看到好多人都来了。坐在沙发上的拿着烟斗戴着黑框眼镜一脸严肃的是萧笠的左膀右臂,也是保皇党的领军人物陆瑞云。正在跟葵珠皇后说话的是伊俨贵族学校的校长薛重,他也是位资深保皇人士。坐在陆瑞云对面喝着茶的是民生日报社的社长亓麟,他是新近被薛重拉来的,对于这种聚会还有点生疏,所以一直在喝茶。还有一位是他们中唯一的一位女性,穿着米黄色连衣裙的环保局局长谢朴欣。
看到萧思樵到了,萧笠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下,然后坐下来依旧十分严肃地说:“罗胜霖最近又在策划取消君主制设立总统制,大家怎么看?”
陆瑞云嗤笑了一声说:“他这是在为他的总统大位做铺垫。将来真要让他当了总统,政府就是他的一言堂,名为总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君王!说是为了秋慈国的民主民权,不过是他欲盖弥彰的把戏而已。”
薛重不无担忧地说:“可是他这一招很得民心,中央日报说王室是秋慈国的蛀虫,早就应该废除,人民养了王室这么多年,如果王室有良心就不该再拿着民脂民膏继续醉生梦死!这句话说的很有煽动性,不明真相的群众看后非常的愤怒,许多地方都有了反王室团体,虽然目前来说数量不大,可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万一以后壮大起来......我们不得不防啊!”
萧笠凝重的脸上添了一重阴翳之色,他沉沉地说道:“中央日报是秋慈国的主流报纸,说是秋慈国人民的喉舌,其实是罗胜霖一人的喉舌。这些年中央日报为罗胜霖造足了舆论势头,而我们在这方面却没有一点优势,所以亓社长”,萧笠转头看亓麟,“我希望在这方面你能帮到我。”
亓麟放下端着的茶杯,慢悠悠地说:“我是可以在民生日报上帮陛下造势,可是你知道,民生日报发行量很小,跟中央日报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恐怕在我这儿掀不起大浪啊!”
陆瑞云面无表情地说:“掀不起大浪也要掀!蝼蚁溃堤,蚍蜉撼树,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不是说王室是蛀虫吗?你就在你的民生日报上写,国王和皇后在做慈善事业,王子也有工作,也在为秋慈国贡献着赋税,着重写他是在谁的公司工作,我就不信他不买王室的帐,也会不买叶孤子的帐!”
谢朴欣笑着说:“这倒是个好主意,你可以把王子写的稍微惨一点,让民众知道,王室成员并不只是中央日报上说的只会享乐不去工作,相反他们一直都在努力养活自己。最好再透露一点王子和叶孤子的孙女谈恋爱的事,民众就喜欢看这些八卦。”
萧思樵有些烦躁地说:“不行!不能写我跟叶玉狄的事,我觉得还没到时候呢!”
葵珠皇后说:“怎么?她到现在还是态度不明么?”
萧思樵“嗯”了一声,喏喏说:“我觉得叶孤子倒是一心想要他的孙女快点和我建立起亲密关系,可是叶玉狄却总让人捉摸不透,我是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我想,我想......还是不要在叶玉狄身上浪费时间了!”
“不行!”葵珠和萧笠几乎是同时喊道。
“叶孤子是我们现在唯一可以抓住的稻草。既然叶孤子看上了你,那就等于成功了一半,你怎么能轻易就放弃呢?”萧笠朗声道,”叶玉狄从小就没父母,是叶孤子一手把她带大的,听说这个女孩很孝顺,我想只要是叶孤子给她选的人,出于养育之恩,她也会答应。更何况你出身王室贵族,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没有纨绔子弟的不堪,对于叶孤子来说,是他孙女婿的不二人选!“
葵珠附和说道:”要不然这样,我和你爸爸一起到叶孤子那儿探探他的口风,你呢就专心去攻叶玉狄,亓社长呢就半明半暗地在报纸上放出一星半点俩人的暧昧关系,这样一来也好给叶孤子爷孙俩一点压力,让他们尽快表明态度。“
陆瑞云吐出一口烟说:”我看这一招挺好,我们现在的动作就是要快,一定要快点把叶孤子拉过来,只要他站在我们这一边,内阁里一大半中立和观望的人都会倒向我们这边。“
谢朴欣说:”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们说一下,罗胜霖想发展重工业,他在锦黎的钢厂基本已经完工了,预计明年就可以投入生产。这个钢厂的持有人是他的儿子罗启轩,这几年钢材市场非常红火,父子俩谋财心切,竟然丧心病狂到要拿这么美丽的地方开刀!“
萧思樵听到锦黎猛地一惊,”你说的锦黎是不是那个著名的环保城市,有一座问天山的......?”
谢朴欣点点头,“我觉得我们也可以拿这件事做下文章,一旦他的钢厂投入使用,就会对当地的环保产生极为恶劣的影响。我们秋慈旅游业一向是支柱产业,如果环境被污染了,谁还会来旅游?没人来旅游,还怎么拉动GDP?”
亓麟开心地说:“这倒是个好题材!这事就交给我了,我会派人去暗访,一定把他的黑幕挖的淋漓尽致。”
萧笠舒展了一下他蹙着的眉头,“那好,我们就各司其职,一点一点地瓦解罗氏的势力。我萧某在这儿拜托大家了。”说完站起来给大伙儿鞠了个躬。
大伙儿受宠辱若惊,纷纷站起来也回敬了个躬。
晚上,萧笠携妻带儿到叶孤子家拜访。
叶孤子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几番寒暄下来,葵珠皇后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家思樵也不小了,平常人家的孩子像他这么大都结婚生子了。思樵一直在国外念书,也没谈过恋爱,我总以为他是读书读傻了连女朋友都不要,可那次玉狄生日宴上,他第一次看到玉狄,整个人变的魂不守舍的,茶不思饭不想,心心念念只有玉狄一人,我想这回是真傻了。”说完哈哈哈笑起来。
萧思樵脸腾地红了起来,不是因为难为情,而是想到母亲为了攀上这门亲居然像市井妇人那般恣意扯谎,堂堂一国皇后,这么卑微地讨好别人,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一点都不好受,可是他却没有办法,仅管他知道他母亲也不好受,毕竟是拿自己儿子一生的幸福做交换。也许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顺从,哪怕他心有不甘。
叶孤子淡然一笑说:“这可能就是缘分天定吧!我们家玉狄也对思樵很有好感呢!”说完对正在给他们倒茶的女佣说,“张妈,上去把小姐叫下来!”张妈应声而去。
萧笠趁热打铁说:“既然两个孩子都彼此中意,我看不如就把他们的婚事定下来,也好让我们做长辈的放心!”
叶孤子颔首道:“嗯,是该定下来了,两个人都不小了。不过还要看他们俩人的意思啊。“他看到叶玉狄正一脸忧愁地走下楼来,唤道,”玉狄!正说着你的事呢,快过来!“
萧思樵看叶玉狄愀然不乐地样子,想着她一定是不同意的。
”玉狄,你和思樵在一起也有一段日子了,他对你可是痴心一片呢,今天他父母来我们家提亲来了,你也知道他们的身份,这么纡尊降贵到我们家来商量你们的事,你是个什么态度呢?“叶孤子柔柔地问道。
叶玉狄低低地答道:”全凭爷爷做主吧!“
萧笠和葵珠本来紧绷着的神经因为她的这句话松弛了下来。
叶玉狄又说了一句:“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我做主?”萧笠和葵珠又紧张了起来。萧思樵看了她一眼,顿生惺惺相惜之感。
叶孤子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这孩子真是...呵呵呵...你要是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你。”
叶玉狄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柳叔是下个月订婚吗?“
叶孤子对一脸疑惑的萧笠和葵珠说:”她说的是柳东篱,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我儿子的好友,对待她就跟父亲似的,俩人感情可好了。“转头看着叶玉狄说,“是的。”
叶玉狄冷笑一声说:“我想跟他同一天订婚,我就这一点要求,要么跟他同一天,要么比他早,绝对不能比他晚。”
叶孤子看了萧笠夫妇一眼,葵珠马上说:“这个没问题!只要你喜欢,随便哪一天都行!”萧笠也随即点头附和。
萧思樵呆呆坐在那里,像个木偶。父母在决定他的终身大事,可是好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他的绝望从空洞的眼神里迸发出来,然而没有人看到,他的心堕入了万丈深渊,呐喊声响彻空谷,然而没有人听到。
无数个夜晚,他也曾幻想他未来新娘的样子,他婚后举案齐眉的样子,他未来孩子的样子,但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叶玉狄的样子。他脑中闪过江知鱼的影子,他们终究是没缘分的,然而到底,到底意难平。
叶玉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望着天花板突然低声的哭了起来,那种压抑的戳心的啜泣。世界很大,然而却连一块让她放声一哭的地方都没有,她觉得很悲哀。想到悲哀的源头,她拿起了电话。
她压制住自己异样的声调,欢快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柳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下个月我也要订婚了,好巧哦,跟你是同一天。
电话那头的人说:”恭喜你!祝你幸福!“
叶玉狄强笑着说:“我会的,我一定会幸福的!你也要幸福。”
柳东篱说:“我们都会幸福的。”
叶玉狄突然变得怒不可遏起来:“你是个懦夫!懦夫!”她挂了电话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想着她被判了死刑的婚姻,世俗的枷锁,相爱而不得的爱人,哭声渐渐地大了起来。
到底意难平。
那一头柳东篱也是感慨万千,听到叶玉狄订婚的消息,他也是心头一颤。他翻出一张叶玉狄的照片,照片里的玉狄清纯可人,笑容灿烂,旁边搭着她肩膀的柳东篱嘴角泛着温柔的笑意,那时候云淡风轻,岁月静好。他痴痴地看着,想让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虽然他知道不可能。
他拿起笔,在照片背面写下了几行字: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写完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时时告诉自己要坦然,只有自己的心知道,那个潜伏在内心深处的人早就成了胸口的朱砂痣。
到底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