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吴昊原为宋华州(今陕西华县)人,在大宋王朝自以为是却又黑暗腐败的科举制度中,二人是“累举进士不第”。他们曾用“好著金笼收拾取,莫教飞去别人家”之类的诗句,表明自己的心志。然而,人才济济的宋王朝并没有重用他们。在他们得知西夏重用汉族人才之后,遂弃宋朝而去,进入西夏,在酒肆茶楼中狂喝豪饮,并壁上有意书写“张元、吴昊饮此”,当然是为了引起西夏的重视。结果西夏巡逻兵将他们押入宫中。当李元昊问他们为什么不避讳自己的名讳时,他们毅然答到:“姓都不管了,谁还理会名呢?”明目张胆地对元昊接受赵宋赐姓进行讽刺。元昊听后,不但不生气,反而赏识他们有胆识,有奇才。立即予以重用。并在数月之内派人潜入宋境将二人的家眷接来,使之团聚,从而安心为西夏服务。
李元昊没有看错人,在以后的日子里,张元与李元昊一起指挥了好水川战役。好水川大捷,张元立于山巅,看到宋军丢盔卸甲,全军覆灭时,他兴奋不已,在两军交界的寺庙墙壁上挥毫泼墨: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
夏竦和韩琦是当时宋军的主帅。这首诗与其说是抒发了张元在好川之战大捷后的骄傲与兴奋之情,还不如说是表达了他对宋王朝的嘲讽。言下之意是你们重用的“夏竦”、“韩琦”又能怎么样,还不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后来,张元官至相国,成为李元昊最得力的谋臣。
李元昊知道要巩固西夏王朝,只有战争,而战争是要用财力来打的。因此他一边在忙于巩固自己建立起来的西夏王朝,一方面大力增强国内财政。
从青铜峡向平罗而去,你会被一道长达200余公里的渠道所谜,那就是“昊王渠”,至今人们依然这样叫着,也叫“李王渠”。李元昊在修整秦渠、汉延渠、唐徕渠等老旧的水利设施的同时开凿的。这些水利设施对西夏的农业发展起了重要作用,有的渠道至今仍在利用。“昊王渠”等的修筑,使首都兴庆府周围成为夏国主要的粮食生产基地之一,并设立“农田司”以管理引导农业。因此建国初期,党项族农业基础相当雄厚。在经济发展上,他注重发挥传统产业,党项族历来以畜牧业为经济基础,河西走廊甘、凉地区素有“畜牧甲天下”之誉,李元昊攻占了河西走廊之后,大力发展畜牧业,培育出的“党项马”及其他牲畜和畜产品名冠中原,是党项族与汉族地区进行贸易交换的主要商品。而频繁的战争,大量消耗和损失牲畜,没有畜牧业的发展也难以维持。正因为畜牧业在党项族社会中具有特殊的地位,李元昊设立了群牧司。
李元昊知道一个民族没有自己的语言文字,就等于没有民族的精神,于是他创造了西夏文;他知道一个国家没有律法的约束,是会不战而亡的,于是他制定了法典《天盛改旧新定律令》;他知道如果一个民族没有宗教,就会失去信仰,便大兴佛教,到处建寺立塔……一个没有民族文化的民族,是没有精神支柱的。
性凶鸷,多猜忌,峻诛杀
在战争的洗礼中取得赫赫战功的人,一旦成为统治者,常常会沉迷于自己的伟大功绩之中而忘乎所以。这种事例在中国的王朝历史上,很多。历史的教训是不收费的,但当历史要教训人的时候,灾难便会出现。
李元昊以三个经典战役,逼迫大宋王朝签和了和约,威服了辽国,又通过狡黠的外交手段,彻底肃清了外忧,当他回过头来,就开始怀疑,江山的来之不易和皇权的威风八面,总会让人觉得有人在窥视它垂涎它图谋它。李元昊自然也是摆脱不了这种想法的,他也正是从大宋王朝中分得了一个王朝的,他开始了残酷的肃内。在他称帝建国前后,皇室内部为争夺最高权力的斗争一直在继续。通晓蕃汉的李元昊自然知道这种斗争对于一个王朝来说是致命的,尤其是像西夏这样外有强敌而又刚刚建立的西夏王朝,就更是危险了。因此,为了将皇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实行“峻诛杀”政策。
公元1028年,李德明立元昊为太子时,立元昊的生母卫慕氏为后。卫慕是银、夏一带党项族中的强大氏族。元昊继位以后,其母卫慕氏立为皇太后。卫慕族首领自以为有皇太后做靠山,与元昊为争夺夏国的最高统治权而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夏开运元年(1034年)十月,卫慕族人山喜密谋杀元昊,被元昊察觉。于是不仅将山喜及其族斩尽杀绝,进而又用药酒毒死母后卫慕氏。为了斩草除根,又杀妃卫慕氏。元昊通过严酷的诛杀,沉重打击了那些敢于和他争衡的强大氏族。元昊为了加强自己的权力,对军队的控制也十分严格。即使是他的亲近,只要对他稍有不满,也必遭罢官或杀害。元昊的从父山遇惟亮、山遇惟永兄弟二人,在建国前夕分别掌管左右厢兵。后因山遇惟亮对元昊频繁进犯宋朝边境,表示异议,认为“不如安守疆土,对宋称臣”。元昊便设计谋害,对山遇惟亮的从弟山遇惟序说:“你如告发惟亮谋反,我把他的官职给你,不然即灭你族。”惟序不忍惟亮无辜受害,暗中将元昊的话告诉了惟亮。惟亮不得已,遂于夏大庆二年(1037年)九月携家属投奔宋朝。宋知延州郭劝不敢接纳,令人将山遇惟亮送还,元昊将惟亮等杀害。
元昊称帝后,立长子宁明为皇太子,立宁明生母野利氏为宪城皇后。因宁明的政治主张不符合元昊称霸的野心,特别是宁明信崇“不杀生”、“少欲望”的道家思想,引起了元昊的反感,于是下令不许他入见。天授礼法延祚五年(1042年)十二月,宁明因悲忧恐惧而死。元昊遂立宁令哥为太子。
西夏建国之初,元昊用野利旺荣、野利遇乞兄弟分掌左右厢兵。旺荣和遇乞在对宋的几次大战役中,为夏国屡立战功。元昊对他们一方面给以一定的权力,借以笼络党项的贵族;另一方面又加以控制,使其不致发展成为危及自己统治的强大力量。天授礼法延祚六年(1043年)九月,元昊鉴于夏国政权已经比较巩固,就开始削弱野利氏族的势力。先借故杀掉野利旺荣。野利遇乞当时常驻天都山,号称天都大王,拥有强大的兵力,对北宋边境是严重威胁。宋知环州种世衡利用元昊“对左右任事之臣有疑辄诛杀之”的心理,派人盗去元昊赐给野利遇乞的宝刀。并向夏人散布说遇乞准备投宋,以刀为信。元昊本来就对遇乞有疑心,这时更加相信遇乞叛夏投宋的谎言,遂夺去野利遇乞的兵权,并将其杀害。并令野利之妻没藏氏削发为尼,却又不断对其进行奸淫,之后又纳之为妃……
这就是史称李元昊“性凶鸷,多猜忌”,又称“峻诛杀,以兵法部勒诸羌”的缘由。
秋,七月,筑离宫于贺兰山
“峻诛杀”,对于一些图谋不轨者来说,或许罪有应得,然而,由于其猜忌的个性,李元昊也无辜地杀害了一部分开国功臣。结果整个王朝可以说是血雨腥风,人人自危。然而,对于皇权的垂涎却并没有因为元昊的残酷诛杀而就停止。其中有一人隐藏极深,那就是没藏黑云的哥哥没藏讹庞。没藏讹庞跟随李元昊浴血奋战,出生入死。当李元昊坐在帝王宝座上的时候,这个和李元昊走得最近的人,这个最熟悉李元昊的人,由于对坐在帝王宝座上的人熟知,在他看来这个集合了许多神秘与命运于一身的帝王宝座一点也不神秘。因此他自然希望有一天能够坐在那个位置上。当然这也并不是他的妄想,因为他毕竟有着其他大臣所没有的条件:一是他的妹妹是皇后,二是他有着追随李元昊鞍前马后的显赫战功。他只不过需要的是一个机会。
公元1044年(天授礼法延祚七年十二月),国相张元故去,李元昊失去了一位重要的谋臣。公元1047年(天授礼法延祚十年)三月,李元昊任没藏讹庞为国相。他没有想到,这个任命对他来说是一个灾难。隐藏得最深的敌人是最可怕的敌人。没藏讹庞是野利遇乞妻没藏氏之兄,野利遇乞被杀后,元昊与没藏氏私通生谅祚。没藏讹庞为国相后,他走出的第一步棋便是与没藏氏密谋,废除宁令哥的太子,而立谅祚为皇太子。
然而,他知道要真正取元昊而代之,还需要一个时机。让他兴奋不已的是机会是这样来的。
公元1047年,李元昊精心地做着一件事——在今天的宁夏平罗县附近的大水沟沟侧,建造气势恢宏的夏离宫。“秋,七月,筑离宫于贺兰山”,“大役丁夫数万于山之东,营离宫数十里,台阁高十余丈”。(林旅芝《西夏书》)《平罗志》中记载,位于平罗下庙大水沟侧的西夏离宫,建筑台地十余座,其中每座台面长100余米,前后宽70余米,高出地面12米左右。足见其规模可与阿房宫相提并论了。而这个离宫却是为了一个女人——没移氏而造。大有“铜雀春深锁二乔”之意。
这个没移氏何许人?
没移氏就是李元昊为他曾经最宠爱的儿子宁令哥娶的妻子。然而,当没移氏莲步轻移,仙云野鹤一般飘落宫中的时候,李元昊大惊,这个立马横刀,在数百场大大小小的战争中征服了不少强敌建立自己的王国的汉子,仅仅被这个女子惊魂之一瞥就征服了。尽管没移氏儿媳妇的身份已广告天下,尽管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宁令哥已经身着新郎服立于宫中,尽管在大臣们恭贺赞美话语中他把做公公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然而,当没移氏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不顾左右的极力劝谏,“见其美貌而自纳焉,号为新皇后”。
“通晓汉蕃”的李元昊,怎么就不会从历史中汲取教训呢?是色令人昏啊。何况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逆违背天伦的事最容易引发宫廷危机。但,李元昊太自信了。数百场的战争中的出生入死,培养了他飞扬跋扈的自信。而初为皇帝的他也根本没有想到打江山易坐江山难的前朝格言,而为皇为帝以后所积攒的许多冤怨却正期待着这样的突破口。
李元昊占了儿媳妇,从王朝的历史的角度来看,确实是王朝致命的一个事件。
李元昊占了没移氏之后,宁令哥一直处于羞愤之中,没藏讹庞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正是他苦苦等待了多年的机会啊,而这个机会是那样的绝妙。这让他有了“天成我也”的感觉。
从此君王不早朝,李元昊“日与没移氏宴乐其中(离宫)”,一切权力都交与了这位没藏讹庞的手中。
得到了机会的没藏讹庞已经迫不及待了。而在他设计好的一盘棋中,宁令哥无疑是一个重要的棋子。他知道对于宁令哥来讲,那完全是一堆干柴,只需一把火,就会燃烧起熊熊火焰。而这把火需要他来点。他牢牢抓住宁令哥对其父有废母废太子夺妻之恨,便极力挑唆宁令哥作乱自立。这一把火一经点燃,立刻就映红了整个西夏。
公元1048年的正月十五,对于李元昊来讲,和往年一样,他依然沉浸在荒淫奢靡的宫廷生活中,在嫔妃们前呼后拥的撒娇声中,他喝得有些多了。宁令哥正是趁着这个机会,约野利族人浪烈等入宫行刺。然而,却被卫兵发觉,浪烈当即被杀,宁令哥慌乱之中也只能一刀削去李元昊的鼻子,仓皇逃出离宫,躲藏在没藏讹庞的住处。没藏讹庞的目的达到了,宁令哥这个棋子也便完成了他的使命。于是没藏讹庞便堂而皇之的以弑君之罪,杀掉了宁令哥及其母野利氏。第二天,元昊因流血过多而死。46岁,对于像李元昊这样的帝王来说,正是风华绝代的岁月啊。这个抵得住敌人锋矛利箭的生命,却抵不住儿子削去鼻子的一剑,再强悍而杰出的生命也是那样的脆弱。尽管他死后,谥曰武烈皇帝,庙号景宗,墓号泰陵。然而,这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乌珠者,华言青天子也
李元昊称帝后把自己叫“兀卒”又作“吾祖”、“乌珠”,是党项语译音。“‘乌珠’者,华言‘青天子’也,谓‘中国’为‘黄天子’”,按照“天玄地黄”在《周易》中的传统说法,元昊自称“兀卒”,是根据尊天的信仰习俗来使用这一名号的。
从原始初民开始,想象力是感性和理性的混合,随着人类对事物接受能力的提高,意识活动的穿透力、概括力、综合力、辐射力渐渐强大起来,但大自然的风雨雷电显示震天动地的威力时,人们往往表现出惊慌不安。所以,天就是人们最崇拜的神灵。最后,统治阶级为了证明自己的威力绝不逊色于天,就把自己也说成了神。在奴隶社会、封建制度下,统治者从来就没改变过他们代表天、代表真龙天子的习惯。
在中国北边各民族,如匈奴、突厥、契丹、蒙古以及鲜卑等都有这种尊天的信仰,天空是蓝色的,都以尊为“青天子”;鲜卑拓跋氏改汉姓称“元”,元即是玄,既代表天空之色的青色,也承袭了上十年代的“玄元”。在上古年代“玄元”就是龙的意思。李元昊称“兀卒”,尊自己为“青天子”,而视宋朝皇帝是体现土德的“黄天子”,不得不接受藩属地位,具有超越压倒之意,这充分表现出“英雄之生,当霸王耳”不甘居人之下的豪迈气概。
李元昊的豪迈气概表现出了优越,也带来了劣势,他对内加强镇压的同时,不断掀起对外战争,特别是针对宋朝战争,不断抬高自己的威望。从战争中夺取的土地、财物、牲畜和俘虏都成了他最刺激欲望的战利品。西夏历朝统治者的传统政策被李元昊用在了战争中。于是,出现了令人寒心的后果:人民因为连年集中出征而大量死亡,被硝烟炮火折磨过的土地一再荒废,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中。李元昊自己,伴随着战争的胜利和掠夺来的财富变得骄傲自满,逐步陷入腐化享乐的泥坑中去。
历史一直上演着同样的故事。当商纣王拥有皇位时,他沉湎在了酒色中;当陈后主为自己唾手可得的江山骄傲时,他成了亡国之君。无论隋炀帝,宋太祖,无论哪一位帝王,都免不了得意忘形,享受是他生活中的重要部分,而享乐的成分似乎从来没离开过美女,而美女则成了许多帝王沦落的根源。李元昊正式的配偶有七人,最宠爱的是野利氏,但发现介绍给太子的那个女人太漂亮,就占为己有,称呼为“新皇后”。为此新皇后,他在天都山建造了雄伟壮丽的宫苑,同他的所爱尽情浪漫着。后来,李元昊嫌可供游玩的场所太少,在兴庆府“城内作避暑宫,逶迤数里,亭榭台池,并极其胜”。后来,又派人数万,在贺兰山东侧建造离宫,范围大到数十里,“台阁高十余丈”,整天和他的嫔妃享乐其中。为了过他五月五日的生日,他规定全国臣民要在这一天向他举行祝贺仪节。因为北方冬季漫长,夏季短暂,不便游玩,他便特别规定每年四季的第一天作为“圣节”。命令官民礼拜佛像,为他祈祷幸福长寿。兴庆府东边15公里的地方,他又修建了高台寺和佛塔,每座佛塔高数十丈。在这么多工程中,回鹘人、蕃人、汉人就成了为他吃苦的奴役。
李元昊这位“青天子”在位期间,西夏国内部矛盾已经继党项族发展时的状况更深了一步,而他似乎没有对此种现象表示过谨慎的态度,或者拿出具体的解决方案,他只是和宋朝、辽国进行着更微妙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