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宗乾顺时期采用了晋王察哥之策,使西夏壮勇平居则带弓而锄,临戎则分头而进,一种游牧民族尚武的精神无处不在。从党项人尚处于原始社会时期步入到封建社会,再到创建自己的国家,在战场上马革裹尸的人不计其数,然而正是这种尚武的英雄气概,使党项人从开始出现以来就没有停止过战斗。仁宗心里非常清楚,多年战争所带来的危害,于是他才制定了好多律典,倍加推出儒学、佛学、大立学堂,安抚西夏人民,重振西夏威风。
仁宗是否在他另辟的一条道路上得到他所满意的效果,谁也不敢肯定,但在他心中,肯定存在着一个理想的天地,因为每一个帝王都憧憬这样的天地,每一个人都憧憬这样的天地。在蒙古史诗《江格尔中》,江格尔带领蒙古人民寻找流奶流蜜的光明之乡,正是这个期望,他们不停地走啊!走啊!一世又一世,一代又一代。坚定的信念给了他们勇气,他们来到阿尔泰山深处,江水漂碧,松林染青,野花簇满山坡,完全一幅人间天堂。而每一个宗教都有一个理想世界,在《圣经》中,犹太人的伊甸园里长着各种奇花异草,有各种仙树,还有一些驯服的小动物,树上结着智慧果。《无量寿经》和《阿尔陀经》描绘,“这个世界以黄金铺地,天上飘着美丽的花朵,这里的众生有非凡的智能,住在鲜花绿水环绕的宫殿内,这里没有苦恼与艰辛,人人都是幸福的”。《古兰经》中的天国有“乳味不变的乳河,有蜜质纯洁的蜜河。人们常年生活在沉沉树阴里,既不见烈日,又无严寒,住所非常优美,那里有各种人们嗜好的水果和肉食……”
仁宗皇帝心中的理想天地到底是什么样子,史书上没有记载,但他为西夏王国开辟的文韬武略皆有的路,给后人留下持久的回忆。
就这样,他伴随着那一处清净,绝尘而去……
塔寺尘烟
经过仁宗开辟文化教育那条路,证明了他是成功的,他得到了支持自己的力量。他本人就生长在这种环境中,并且一生致力于扶持教育、文化事业。仁宗一边用儒教规范西夏,同时也用佛教规范自己,虽然仁宗信奉佛教的事没有列入汉文编年史中,但党项民族从事佛教活动却不绝于书。仁宗行善积德以赢得人民拥戴的表现,说明了他对佛是忠诚的。
他也许重复的还是先祖们的路。
西夏在立国之前,曾派人前往宋朝管辖的著名佛教圣地五台山朝圣礼佛,这已经打开了西夏统治者走向佛教的门。那时候,虽然西夏境内佛寺稀少,却始终没阻挡他们的虔诚。从李元昊开始,信佛的愿望接着实现,他在立国之初,开始大兴土木,建佛舍利塔。有一方《大夏国葬舍利碑》,虽然不在仁宗时所刻,但却记载了西夏藏骨建塔的盛况。可惜自明代以后便失传了。
公元1047年,李元昊建立了规模宏大的佛宗教寺庙高台寺,文献中说:“于兴庆府东一十五里役民夫建高台寺及诸浮屠,俱高数十丈,贮中国所赐大藏经,广延回鹘僧居之,演绎经文,易为蕃字。”后来,高台寺被黄河水冲没,早已荡然无存,但至今留在银川城东的高台寺遗址,在风雨中讲述着九百多年前的佛音。
公元1055年,西夏著名的承天寺建成了,它是谅祚母后没藏氏倡建的。史料中说:“因中国所赐大藏经,役兵民数万,于兴庆府西偏起寺,贮经其中,赐福‘承天’,延回鹘僧登座演经,没藏氏与谅祚时临所焉。”看来这次修寺动用“兵民数万”。当时所作《新建承天寺瘗佛顶骨舍利碣铭》中说“大崇精舍,中立浮屠”。可以反映出西夏初期帝王对修建佛寺、佛塔的重视。
位于今天宁夏回族自治区中宁县城内的安庆寺,也是谅祚时期耸立于历史之中的。
公元1093年,乾顺皇帝和皇太后发愿,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重修凉州感通塔及寺庙,第二年完工后立碑赞庆。史学家们说,兴办这样一次大规模的佛事活动,也许是为了庆贺乾顺十周岁。乾顺时期另一次大规模修建寺庙的活动是在甘州建筑卧佛寺,那一年是崇宗永安元年,也就是公元1098年,至今,卧佛寺的声名远扬四海。
在众多寺庙中,建筑风格与西夏的风俗紧紧相连着。承天寺像一枚巨大的铜针,插在西夏都城兴庆府的西南,俗称西塔。它为八角形楼阁式砖塔,共11层,逐级内收,呈锥形,通高64.5米。塔室方形,宽2.1米,为厚壁空心式木板楼层结构,内有木梯可以盘旋登到十一层,下部三层未开塔窗。塔顶以上斜收成八角锥形的刹座,上有桃状绿琉璃刹顶。就是这样高的一座建筑,在乾隆四年的地震中没有倒下,一直到今天。
位于银川西北约45公里的贺兰山东麓,是高峻挺拔的拜寺口双塔,塔分东西坐落,高约45米。东塔每层檐下两个怒目圆睁的砖雕兽头,正好与西塔每层檐下安详的佛造像形成显明对比,它们向人们说些什么,这个谜,仍在猜测中。
宏佛塔下部三层为八角形楼阁塔,上部是巨大的覆体塔。楼阁塔各层塔身上部砌出阑额、斗拱和叠涩砖塔檐,檐身上有平座和栏杆。塔刹锋芒突兀,塔身稳健浑厚。
卧佛寺又名宝觉寺、宏仁寺,俗名大佛寺,坐落在今甘肃省张掖县城西南隅。寺内现存大佛殿一座,为木构建筑。清乾隆年间又重建,恢复宏大的气势,至今,成了河西地区所存在的最大古建筑之一。
西夏塔寺建筑造型精巧,建造细致,耗费材料、工时,而形成宏伟、庄严、华丽的艺术瑰宝。
那么多塔寺中,回绕着僧侣们的诵经之声,仿佛仁宗听到了。那么大塔寺中,飘荡着袅袅的香火之烟,仿佛仁宗也闻到了。于是他把先祖们奉佛的事迹转换成治国之策,在公元1165年,得到了很多赞美之声。
历史的脚步就那么轻轻地走着,西夏仁宗的脚步伴随着历史轻轻地走着。宏伟的佛寺建筑,在他的心目中可能早已失去了代表一国威严的神圣意义,他在面对外部战争不断、内部矛盾重重的局面时,应该静下来想一想,怎样利用宗教和文化教育,来树立一个让人另眼相看的西夏。
时光像一只健康的鸟,一飞而过。半个世纪的政治生涯,或许让他学到不少东西,他重复了祖先没有走完的路,但他没有去大建塔寺、宫阙,而是沿着佛音传播的方向轻轻地走着。他虽然没有离开过弱肉强食的战争年代,但他却站在了历史的浪头。
在他晚年时,他仍不忘佛事。公元1189年,他请宗律、净戒、玄密国师等就大度民寺作盛大法会,散施西夏汉佛经文10万卷。公元1193年,他死了,终年70岁,他的皇位由儿子纯继承。
就这样,他伴随着那一处清净,永远而去。
在中国历史中,西夏没有列入正史,这就意味着,西夏多少故事永远地湮没了……
湮没的壮志
当仁宗在公元1193年去世时,他已经70岁了,在他使西夏依然辉煌的53年里,谱写了西夏的另一种赞歌。他的长子纯祐继位,时年17岁。西夏的历史,便从这一位少年皇帝开始变了样。
纯祐是汉裔罗皇后所生。至于他的成长以及统治期间的西夏历史,史书上没有留下多少文字。但人们都知道,他在短暂的13年政治生涯中,一直与蒙古人的刀光剑影相伴。西夏王国也从这里沉入弥留。
在金国刚刚册封纯祐为夏国王后,南宋兴宗就病了,太子扩继承皇位,是为宁宗,这好像不是一个好兆头。
公元1196年,天庆三年时越王仁友死了,降封他的儿子安全为镇夷郡王。这位新郡王上任,似乎也不是一个好兆头。这一年,大臣张陟奉制撰了《葬舍利碣铭》。这座碣石明代以后失传,但碣石铭文却保存在明《嘉靖宁夏新志》中,尾题年款“大庆三年八月十日建”。碣记主要记录了佛事,也记录下了仁宗统治时期“百僚齐奉主之诚,万姓等安家息。边塞之千戈但息,仓箱之菽麦丰盈”。桓宗纯祐刚上任,出现这些文字,是说明纯祐的沉重心情?还是这位有名的大臣张陟的别有用心呢?这些谜,谁也解不开。
纯祐在位时,金国依然控制着西夏经济,但金国在此时也陷入危机,黄河在山东与河北平原上一再决口,1194年的一次,不仅淹没了金国大片地区,并且形成两个新的河道。这些大灾荒影响的都是金国最肥沃的、经济上最重要的地域,与之俱来的结果是农民破产流亡,驿传中断,民众之中不时发生骚乱。金国面临危机,尽力调整着经济,在1196年今北京地区工业和商业的总值为700多万贯,比世宗时提高了三分之一,但与宋朝的战争,一年比一年激烈。在此种情况下,金国还是答应了纯祐的请求,开放了兰州、保安榷场。也可以说金国答应西夏请求,是迫不得已。在宋朝、蒙古人的势力威胁下,两个疲惫不堪的王国只有联合起来,别无他策。
金国感到不安从这两年的做法上可以看出。1199年二月,金国在西南路筑边堡900里。第二年九月,金国扩田于山东等路以益屯田,又在北路修长城,凡用工75万。金国想用金池汤城和丰厚的粮食保卫自己。
公元1201年,金国在挖边界的战壕时,翻脸不认人地又侵入西夏境内,纯祐非常恼火,派人到金国问个明白,金国统治者却避而不见。就在金国侵入西夏的前一年,纯祐的母亲病了,到金国求医,金主还专门派医官来诊治,而且赐了药。我们不禁要问,金国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纯祐心里是怎么想的?
也许纯祐还没想明白时,铁木真的军队第一次侵入西夏,那是公元1205年的事。这年,铁木真蹂躏了瓜、沙诸州,还经过落思城,大掠人畜而去。纯祐紧急作出反应,将兴庆府改为中兴府,修复城堡,大赦境内。
自从安全成为镇夷郡王开始,不足10年,就印证了他执政确实不是好兆头。安全是西夏崇宗乾顺的孙子,赵王仁友的儿子,他父亲死后,欲袭原爵时,纯祐就不答应,把他降成了镇夷郡王,因此安全产生怨恨,阴谋篡权,最后取得成功,于公元1206年废黜了纯祐,自立为襄宗。
一个月后,纯祐在囚禁中死去。岁太后被迫致书金朝,请求金主正式册封篡位者安全。
13年风雨一晃过去了,纯祐在13年里没留下什么辉煌业绩,他可能想做一番事业,就如他的先祖李元昊或者他的父亲仁孝那样,但他却年少不能游刃于世界的生存键上,用平淡的一生,走完了他13年的王者生涯。他没留下歌舞,没留下著作,然而他真的没留下吗?又有谁知道呢?在中国历史中,西夏没有列入正史,这就意味着,西夏多少故事永远地湮没了。
我所关心的是作为一个王朝的末代皇帝,在面临王朝崩溃的那一刻,他们内心经历的悲痛到底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