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珠进了军营,一路跑进中军帐来,见了童百胜,双膝一跪便磕起头来。
“大帅,你可要救小弟一命啊!”李金珠说完,痛哭流涕匍匐不起。
“看你那点出息,哭哭啼啼的,有什么事就说。”童百胜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道。
“大帅,有人追杀小弟……”
“哈哈哈……你也是在白头山练了十几年,又做着京城守备副使,连命也保不齐?”
“大帅,此人武功之高,实在是匪夷所思,昨晚在小弟府中,两位师弟合斗其一人,不出三招就被他所杀,我的两个师弟好命苦……”李金珠说完又痛哭起来。
“大胆狂徒,此人现在何处!”童百胜怒道。
“昨晚小弟骑马偷出城来,此人一直在后追赶,要不是小弟骑的是骏马,恐怕早就见不着大帅了。此人直追至营门之外,刚才被一阵羽箭射住,兀自还要闯进营来。”李金珠道。
“反了他了!敢到我通州大营来耍威风,来人哪!”童百胜听完,大怒,一脚踢翻身前一条矮凳。
一个军官答应一声,走进大帐中来,恭立在一旁。
“选两队武艺高强的军士,去把营门外那个狂徒抓到大帐中来。”童百胜命道。
那军官领了命正要离开,李金珠急忙摆手止住,上前说道:
“大帅,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两队军士奈何不了他,徒添死伤,小弟心中倒有一计,可将其擒获,求大帅应允。”
“你说。”百胜道。
“小弟在大帅营中,此人今晚必来探营,求大帅选两位军士扮作你我二人坐在帐中,大帅可在帐前深挖陷阱,两边埋伏强弓硬弩……”李金珠道。
“好!老夫就陪他玩玩。”听李金珠说完,童百胜点头道。
童百胜计策一定,自有手下的将佐安排实施,李金珠趁机换下袍服,穿上了普通士兵的衣服,混在大营的士兵中,自是踪迹难觅。
大营外尹果儿劝住薛振,两人飞身上了一座矮山,在矮山上金军大营尽在眼底,中军大帐、营房、教练场,栅栏的建筑范围一览无余。
两人将山下军营的地形熟记于心,吃些干粮,便在这矮山上找个地方休息,准备晚上去营中一探。到得旁晚,尹果儿从山下弄来几斤熟牛肉,一锅鸡汤,一大包馒头,两人在山上饱餐一顿,趁着月色便到军营中去。
薛振和尹果儿军中营房一处一处探看,见营中军士有喝酒划拳的,有聚众赌博的……各干各事防备松懈,心中便有狐疑。两人又来到中军帐外远远观看,却见帐门高悬,帐内摆了一张矮桌,桌上点着两根巨烛,桌旁坐着李金珠和一个威武的将军,两人正在喝酒聊天。
薛振见着李金珠,便有些激动上火。
“振哥哥,且试它一试。”
尹果儿说完,又在薛振耳边耳语几句,薛振点头称是。
薛振和尹果儿又转到营房中来,恰好遇到两个出恭的金军,出手将其点倒,薛振一手一个提了回到中军帐外。
薛振奋起膂力猛地一扔,其中一人像一只大鸟般向大帐直扑而去,只听得一声令下,满天羽箭向那人射到,顷刻间便被射作一只刺猬般掉在地上。
正在此时,又有一人凌空飞至,埋伏的金军正自惊讶,此人却掉入陷坑之中,两旁士兵几十杆长枪向坑中刺落,坑中之人不及惨呼,已是命丧当场。
领头的军官打了灯笼来瞧,死在坑内的却是自家的兄弟。
“哈哈哈……李金珠你躲在这军营,我便把这军营搅个天翻地覆,今日先杀你个替身。”这时,只听得薛振大笑道。
说完薛振身似游龙出山,一飞便入大帐之内,手起一剑将李金珠砍翻在地,薛振看时果然是假扮的替身,四围的金军不及反应,薛振已将中军宝帐的帐顶钻破了一个大窟窿,跃身账外,眨眼间又去得远了。
帐内账外的金军将士见薛振来去如风,举手投足间已取人首级,俱是有惊又怕。
薛振和尹果儿在军营外矮山上汇合,两人看着营中的动静,商量着如何在这军营中找到李金珠,一时却不得其法。
薛振想着师傅惨死,大仇却一时难报,心中郁闷便掏出乌铁洞箫吹奏起来,箫声呜咽似有说不尽的惆怅。
尹果儿听了一会儿箫声,忽然灵机一动,拍手笑道:
“四面楚歌!振哥哥的箫声和‘四面楚歌’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尹妹,计将安出啊?”薛振见尹果儿拍手欢笑,想来定有好主意,尹果儿把心中所想告诉薛振。薛振听完道:
“此计倒可一试,虽有些残忍,杀的都是金狗倒也无妨。”
“振哥哥,我和你一块去吧。”望着山下的军营,尹果儿道。
“些许小事就不劳尹妹了,我去去就来。”薛振呵呵一笑道。
此时,通州大营经过刚才的一阵大乱,已完全的平息下来,整个军营静静的躺在月光中,少有烛火,除了巡夜、站岗的士兵,大都数军士已沉入梦乡,夜晚又变得平静而安宁。
在这平静安宁之中,军营上空突然传来了洞箫之声,其音直灌耳鼓,扰人清梦,其声凄惨悲戚如哭如泣,整个大营人人都听到了这恶灵哭丧般的声音,正自心有怯怯。
这洞箫之声,忽然间又嘎然而止,接着却是惨绝人寰的一声惨叫,令人毛骨悚然,营中将士俱各怦怦心跳。
军营之中各处然起灯火来,巡夜的士兵找到了一个惨死的什长,他的胳膊已被卸去,胸口插着一柄弯刀,人人看了尽皆侧目。
好不容易又安静下来,不出半个时辰,那恶灵哭丧般的洞箫又响了起来,箫声一停,又是惨绝人寰的惨叫,一个军士和刚才的什长死得一般的惨烈,大家议论纷纷,心中俱各不安。
到第三次洞箫再起时,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军营中顿时便炸开了锅,许多军士提了兵刃聚在营房前呼喝怒骂,可是箫声一停依然是惨绝人寰的惨叫,依然有人不免厄运,依然死得一般的惨烈。
有人害怕,有人窝火,却个个无计可施,正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如此闹腾了一夜,人人均无睡意。
“哈哈哈……尔等交出李金珠,不然永无宁日。”就听得半空中有人狂笑道。
话音从空中传来,人人听得一清二楚,像是有人在每个人耳边说话,听得让人心惊,不知说话之人是人是鬼。
天亮之后,大帐外不断有军士聚集,帐内领军的千户们在商议对策,有人建议派兵去剿,却是敌暗我明,大军出了营门敌人早就看到,又能到哪里剿去。有人建议组成若干个弓弩队,夜晚埋伏在营内各处,待敌而动。
一个百夫长,自持武功高强,毛遂自荐招了十几个勇悍之人,骑了马去营外寻敌决胜。
不到一个时辰,十几人却只逃回一人,也已吓得语无伦次,其余众人的尸身,被战马一个一个地驮回来,都是一剑毙命。
从此再也没人敢提寻敌决胜,童百胜也没有了昨天的豪气。
当晚恶灵哭丧般的洞箫又不停地响起,人人心惊胆颤,仿佛各人头顶都悬着把利剑,这箫声和不时的惨叫声,扰得人坐卧不宁,直是要疯了。
一晚惨死之人都是弓弩队的军士,什长、百夫长死了好几个,军营中恐惧不安的情绪在迅速的蔓延,就像瘟疫一般互相传染。
同时,又有各种各样的流言在传播,据弓弩队的士兵说,那根本不是人,杀人夺命来无影去无踪,还有人说是鬼魅,那鬼魅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眼红似血,说得有板有眼活灵活现,直叫人心惊胆战,胆魄俱消。
这种不安的骚动,在金军将士中越演越烈,弄得人人自危。
天亮之后,更多的将士聚集到了大帐之外,很多人已在公开议论要交出李金珠,实在不忍看到同僚袍泽的惨死。大帐内也是气氛压抑,众将领默不发声。
“暴徒如此猖獗,各位有何良策应对,都不仿直说。”
童百胜说话之时,只拿眼睛看李金珠一人。
李金珠已是完全明白,在这通州大营是待不下去了,再捱得半日,不等薛振来杀,这满营的将士恐怕要将自己乱刀分尸了。李金珠想及至此,站起身来向帐内众人施礼道:
“李某来此不及三日,却给将士们带来如此惨祸,实在是心中有愧,李某今日便即离开大营。”
李金珠说出此言,帐内众人尽皆心中宽慰。
“临走之时,李某想向大帅讨一封信函,恳请塘沽水师统领借一艘快船,送李某去辽东。”李金珠又说道。
“这个不难,我这便修书一封,李兄弟带去便是。”童百胜见李金珠言及至此,便说道。
李金珠得了书信,不到中午便偷偷地离营,奔塘沽去了。
当晚,薛振再去军营吹响洞箫时,却见营内整齐地列着两队金军,齐声高喊道:
“薛大侠!李金珠逃去塘沽已有半RB军为大侠在营门口备了快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