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振一行四人摧毁了拜弥勒教总坛,心意畅快淋漓,一路纵马快跑回栾川老君山。到得老君山,薛振一行先往三清观拜谢师祖,老道玄诚子已坐在石塔之中,薛振一行在巨岩下给师祖磕头,玄诚子睁开眼来点头示意,却无片言只语。大家也不好打搅,回到大殿上用了茶,便和窦姑姑告别,薛振、尹果儿和雪乔这才回到山下家中。
回到家中,薛振先去后院给母亲磕头,王素珍见着久别的儿子,自是欢喜落泪。雪乔带着尹果儿也来拜见王夫人,尹果儿给王夫人道了万福,面色含羞,嘴里抹了蜜似的喊着“王妈妈”。王夫人见尹果儿知书达礼,乖巧伶俐,容貌出众,乐得合不拢嘴来。
薛振也已是男大当婚的年纪,王夫人把尹果儿当作儿媳妇一般的照看,把个尹果儿甜得心头上都能滴出蜜来。
王老爹和老婆子做了一桌丰盛的家宴,薛振陪着母亲、姐姐和尹果儿用晚膳,这也是一家人不多的团圆日子,今天又多出了一个尹果儿,薛振母亲左边瞧瞧,右边瞧瞧,慈爱的面容心满意足,几天来病怏怏的身体,也是精神大好了。
自从薛振的父亲去世,母亲和姐姐雪乔在这老君山下结庐安身,一晃已将近三年。母亲托人卖了滑州的地产,在栾川置了产业,每年收些地租,也够一家人使用的。虽然现在只是住着几间茅屋,相比过去的大宅子寒碜了些,但日子也还清净安稳。薛振随着师傅在江湖上闯荡,一年也要回家几次,除了农历年节一般只会小住几日,这次回家却要住上一大段时间,这让王夫人特别的欢喜,儿子在家的日子,老人家总有种满足感。
薛振在家的日子,每日黎明即起,除了给母亲请安,便勤练武功。尹果儿和雪乔住在一起,每日清晨随着雪乔给王夫人请了安,才找薛振,讨教些练武的诀窍。薛振教尹果儿自是毫无保留,尹果儿的功夫也是长进不少,尹果儿对轻功提纵之术特别的痴迷,用她自己的话说,打不过要能跑得嬴才好。
老君山道观林立,时有摩空怪石,悬崖峭壁拔地千仞。古朴凝重,闻名遐迩的“铁顶”老君庙就建在山巅之上,铁椽铁瓦,气势恢宏。老君山上林木茂盛,枯藤老树遮天蔽日,林下幽谷,巨石交叠,石下流水潺潺,水流清澈喜人,谷中水气氤氲,沁人心脾。除了在老君山上各处游玩,尹果儿犹喜和薛振一起,在这幽谷中练剑习武,但觉神清气爽,心随意合,恍如桃园仙境。
但凡两情相悦时,地老天荒人不知。
很快,两人已在老君山下待了一月有余,薛振和师傅相约见面的日子已经不远,明日就要启程去大名府。薛振和尹果儿一早便到三清观,和师祖还有窦姑姑告别,薛振和尹果儿在石塔下磕头,也不敢出声,只是和窦姑姑在大殿上坐着说话。窦仙姑留着两人吃了午饭,这才放他们回去,临走车轱辘话又说了一大车,方才依依惜别。
尹果儿和薛振决定先骑马去洛阳,再坐船沿黄河东下,到澶州登岸,离大名府便不远了。
薛振拜别母亲,携了尹果儿往洛阳去,母子相别自有一番悲痛。到了洛阳,尹果儿的父亲已被削职在家,尹果儿差店伙送信回去报平安,以稍减心中的思念和不安。
薛振和尹果儿在洛河码头租船,却正撞上黄河帮洛阳的寨主,此人不由分说便安排了一条船送薛振去澶州,自己也在船上陪着走了一大段路。两人在船上喝酒聊天,笑看洛河两岸风景,倒也十分的惬意。直到天黑,此人这才跃上回程的船只和薛振道别。
至此沿黄河东下的一路,都有帮众的悉心照料。
不止一日,船已使过了开封,河面上一只舢板急速地朝薛振的坐船划来,舢板上站着两个魁梧的汉子,一人提着两坛好酒,一人挎着个提篮,却是黄河帮三合寨的纪大通和屈洪。二人远远的看见薛振,便高喊道:
“薛少侠,想死老哥哥了,我俩可不等你上岸,先要在这船上和你喝上两大碗。”
两人纵身上了薛振的坐船,从提篮里拿出上好的菜肴,一条黄河大鲤鱼,四碟子小菜。纪大通和屈洪打开酒坛子倒上四碗酒,端起酒碗说道:“薛少侠,尹姑娘,你们可是大红人了,不仅救了我们黄河帮,还挑了拜弥勒教,江湖上都传疯了,说你们俩是王母娘娘跟前的金童玉女,哈哈哈……来,我们哥俩敬敬金童玉女。”
尹果儿酒未沾唇,已是满脸羞红,端起碗来喝了半碗,辣得直伸舌头。薛振干了杯中酒说道:“有两位哥哥的厚爱,在下已不胜有愧,金童玉女就不敢当了。”纪大通道:“薛少侠虽是年少,可是武功见识已是少有人及,尹姑娘机灵古怪,也是人中龙凤了。”尹果儿道:“纪大哥,尹妹在拜弥勒教总坛可是得了些好东西,你要不要尝尝。”纪大通和屈洪齐声问道:“什么好东西?”尹果儿呵呵笑道:“蠹虫蛊毒!”纪大通一听哈哈笑道:“尹姑娘聪慧机灵,可不古怪,老哥哥说错了,自罚一碗。”
纪大通说完,又喝了一碗酒,尹果儿也陪着喝了半碗。四人在船上,推杯换盏,说些江湖趣事,倒也酣畅爽快。在席中,薛振还听到关于九公主的消息,原来她没有随着父皇完颜亮回燕京,却是驻在开封的行宫里,招录江湖豪杰,看来江湖上不免有一场大风波。天色已晚,纪大通和屈洪这才起身离席,依旧坐了舢板离开,回头说道:
“薛少侠,宋帮主在澶州城摆了宴席,明日我们再痛痛快快喝一场。”
纪大通和屈洪走后,薛振对尹果儿道:“黄河帮兴师动众,如此款待,却是让我心下不安。”尹果儿道:“薛少侠落入黄河帮掌中,插翅难飞,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一宿无话,次日在澶州黄河码头登岸,宋帮主和几位寨主已在码头上相候,众人相见互道别后情由,寒暄过后一行众人这才往澶州城来。在澶州城,宋帮主包了望河楼整个的二楼,只为了和薛振痛饮不受闲杂人等的打扰,望河楼的掌勺是远近闻名的鲁菜大厨,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一桌,宋帮主宴请薛振却是极尽奢华。
众人落座,开了两坛陈年汾酒,将桌上酒碗斟满,宋帮主端起酒碗来道:“今日宋某在此设宴替薛少侠洗尘,也是感谢前日相救的恩德,更是感慨后生可畏,薛少侠的武功胆略已是名动武林了。”薛振道:“宋帮主,您是前辈,又和家师感情甚笃,晚辈略效犬马之劳也是该当,如此恩宠却是不敢当。”尹果儿道:“宋前辈,您要是把我们这些小孩儿宠坏了,以后就该拔你颌下长须了。”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正自饮酒之时,楼下忽地吵嚷起来,却是望河楼小二拦着一拨客人不让其上楼,只听得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楼上空了许多座头,为何不许我哥仨坐的。”听其说话是齐州口音,却是个外地人。
那小二道:“这位客官,宋老爷在楼上宴请佳客,已是包圆了的,您还是在楼下稍候,要不您再找下一家。”
不想那齐州客人听了,更加火大,只听他怒道:“放屁!这楼下哪有坐头,‘再找下一家’你当我叫花子啊,什么鸟老爷包了二楼,他也没问过我耿大爷呀,闪开……”说完伸手一拨,将那小二却是摔了个仰八叉,三位齐州客“噌噌噌”登上楼来,撂话道:
“好酒、好菜尽管送上楼来。”
见来人闯上楼来,宋帮主将手中木筷往桌上一拍,怒道:“哪来的狂徒,且到我宋季鹏头上撒野,好酒、好菜也要有这命吃。”说完左手在座椅上一抓,抓下一块花梨木来,劈头盖脸朝来人打去,指力之强劲,技惊四座。
来人见花梨木打到,腾身一跃避过这一击,却已站在二楼大厅之中,哈哈笑道:“原来是宋帮主,这手功夫俊得很,只可惜了一张好椅子,你名满江湖,做事也忒霸道了,自己舒舒服服的坐着喝酒,却还不许别人有个座儿吃饭。”
说完迅速扫了一眼酒桌,又道:“恁大排场,就为请这黄毛丫头和这毛头小子?”
“你待怎样?”
“我们哥仨借个座头吃饭而已。”
“好!你要有这本事,我连你们哥仨一块请了。”
宋帮主说完腾身而起,跃众而出,十指成爪,爪影随风,已向来人肩头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