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宪宗元和二年,制《君臣事迹》。上以天下无事,留意典坟,每览前代兴亡得失之事,皆三复其言。遂采《尚书》、《春秋后传》、《史记》、《汉书》、《三国志》、《晏子春秋》、《吴越春秋》、《新序》、《说苑》等书君臣行事可为龟鉴者,集成十四篇,自制其序,写于屏风,列之御座之右,书屏风六扇于中,宣示宰臣。李藩等皆进表称贺,白居易《翰林制诏》有批李夷简及百寮严绶等贺表,其略云:“取而作鉴,书以为屏。与其散在图书,心存而景慕,不若列之绘素,目睹而躬行。庶将为后事之师,不独观古人之象。”又云:“森然在目,如见其人。论列是非,既庶几为坐隅之戒;发挥献纳,亦足以开臣下之心。”居易代言,可谓详尽。又以见唐世人主作一事而中外至于表贺,又答诏勤渠如此,亦几于丛脞矣。宪宗此书,有《辨邪正》、《去奢泰》两篇,而末年用皇甫镈而去裴度,荒于游宴,死于宦侍之手,屏风本意,果安在哉?(《三笔》卷九)
“点评”
一个帝王能注意前代王朝的兴亡得失和治国经验,是明智的表现。但重要的不在于身边摆着史书,甚至像宪宗那样摘出警句写在屏风上,以提醒自己和教育大臣;重要的在于自己身体力行,且严格要求属下去做。白居易在代宪宗批复贺表的诏书中说的“目睹而躬行”,就是这个意思。“目睹”是容易的,宪宗已多次重复阅读过,选出的十四篇中有两篇叫做《辨邪正》、《去奢泰》,而宪宗后来恰恰是在用人上分辨不出良莠,不知裴度是忠臣而皇甫镈不可重用。为此,崔群曾在一次朝会时当面对宪宗说:“玄宗少历民间,身经迍难,故即位之初,知人疾苦,躬勤庶政。加之姚崇、宋景、苏颋、卢怀慎等守正之辅,孜孜献纳,故致治平。及后承平日久,安于逸乐,渐远端士,而近小人。宇文融以聚敛媚上心,李林甫以奸邪惑上意,加之以国忠,故及于乱。愿陛下以开元初为法,以天宝末为戒,即社稷无疆之福也。”以玄宗得失说宪宗行事,真是忠臣之明谏。可是宪宗非但不听,反将崔群贬谪,依然日夜沉湎于游乐饮宴之中。这样的君主,熟读典籍,也深知可资借鉴的历史经验,但不去身体力行,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