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般席卷而来的先登骑阵带着强大的惯性狠狠地撞上严阵以待的河内兵营,霎时绽放出璀璨的浪花,人体抛飞、战马悲鸣,兵刃的冷辉迷乱了阴暗的天空,殷红的血液染红了冰冷的沙滩,这一刻,生命卑贱连野狗都不如。
“当!”
方悦奋力一击击在重矛的矛尖上,终于挡开了疾驰而来的先登骑兵这雷霆万钧的一刺,两马交错间,方悦冰冷的长枪从先登骑兵的颈项轻飘飘的掠过,血光飞溅,头颅飞起。撕裂般的疼痛从左肩传来,方悦立刻感到左半边身躯已然麻木不堪,这奋力一击竟虽然击杀了对方但也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一枪挑杀先登骑兵,方悦还来不及喘息,又一名先登铁骑呼啸而至,沉重的斩马刀横斩而至,直取方悦咽喉。
“锵!”
方悦的长枪和先登骑兵的斩马刀再度来了次毫无花巧的死磕,先登骑兵的斩马刀被荡开,方悦也被巨大的反震力震落马下,无论如何这还是方悦平生第一次骑马正面面对骑兵冲击,在如此剧烈的撞击下,他再无法以双腿夹牢马腹。
在那个时代,马蹬还根本没有出现,骑兵作战只能靠双腿紧紧夹紧马腹。
方悦翻身跌落马下,又一骑先登骑兵疾驰而至,硕大的马蹄已经照着他的面门狠狠踩落,方悦狼嚎一声奋力往前鱼跃,堪堪避过这致命一踩,硕大的马蹄距离他的身体只有咫尺之遥,如果他的动作稍慢一些,胸口只怕已经被踩出一个碗大的血窟窿了。
方悦翻身爬起,眼前豁然开郎,再没看到哪怕一个先登骑兵,只有腾起的漫天黄尘,遮蔽了那无力的残阳,惊回,身后的河内士兵正翻腾不息、杀声震天,凶狠的先登铁骑就像五千只骠悍的马蜂闯进了亿万行军蚁聚集的巢,已然被淹没在河内的海洋中……
骠悍的先登铁骑展现出惊人的杀伤力,大量的河内士兵被锐利的长矛戳穿,被锋快的马刀辟为两截,被奔蹄的铁蹄踏碎了头颅,他们流尽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河内,但先登铁骑始终没能冲垮河内士兵的兵阵,因为河内士兵的阵形对先登铁骑来说实在是太密集了。
无数的河内士兵倒地死亡,更多的河内士兵却嚎叫着扑了上来,并非他们有多英勇,并非他们无视死亡的恐惧,实在是因为他们已经无路可退,横竖都是死,为何不跟袁军拼个鱼死网破?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拿起武器的普通士卒,而是一个个困兽犹斗的亡命之徒。
萧瑟的寒风越吹越急,那一抹残阳早已经被乌云遮掩,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冰冷的雪花,大地一片昏沉。
当肃立南边观望的袁军快要凝固成千年雕像时,河内城外终于逐渐平息了下来,凶悍的先登铁骑虽然给河内士兵带来了数十倍的杀伤,可他们自己也最终被蚂蚁般无穷无尽的河内士兵狠狠咬伤。
麴义在副将眭元进和高干的保护下从蚁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灰头土脸地撤出了战场,仍能跟随左右的只有不到500骑,并且大多人困马乏、身负重伤。
……
河内城外,河内兵阵。
方悦拭去嘴角溢出的血迹,翻身上踏血,深深地吸入一口冷气,再次振臂长啸:“嗷~~”
“嗷~~~”
万千河内士兵疯狂响应,忘形嚎啕,这一次,还能够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的河内士兵减少了将近一半,可活下来的这些人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们眸子里的杀意更加浓烈了,铁一般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只要敢玩命,强大的先登精锐——并非不可击败!
方悦以枪柱地,傲然屹立阵前,莫名的气息在他胸胸翻滚不休,袁军士气已泄,河内军士气正盛,袁绍如果选择在这时候进行决战,纵然他能最终获胜,只怕麾下的大军也会损伤惨重。
他还要统一北方,他会选择和河内士兵死磕吗?
……
长长地舒了口气,袁绍的神色缓和下来,环顾左右道:“呼,竟能以个人之力独挽狂澜,左右一场战役的胜负,厉害呀!诸位,记住这个人吧,此人不除,总有一天会成为我军的心腹大患。”
麴义神色间尽是懊恼,眸子里流露出既妒嫉又仇恨的光芒,田丰和审配却同时目露凛然异色,深深地凝视着远处敌阵前那一道雄伟的身影上,能得袁绍如此评价,纵然身为敌寇亦是极为不易了。
袁绍极不甘心地往河内方向看了最后一眼,沉声道:“贼兵气势已成,加之天色已晚,今日不宜再战,传令……撤兵!”
“呜呜~~”
在绵绵号角声中,袁军开始缓缓后撤,当那一片人海消失在地平线上时,方悦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软掉下地托地跪倒,巨大的庆幸在他的心头回荡,什么叫九死一生?这才叫九死一生!
没有死在袁军的弓箭下,也没有死在先登铁骑的铁蹄下,他活下来了!这是他到三国真正意义的一次真面作战,这次没有武将之间的对战,有的是士兵的对坑。
文丑狼一样扑过来准备给方悦一个熊抱,不料脚下踩空又像狗一样扑倒在方悦跟前,这钢铁般的汉子竟忍不住喜极而泣,吼道:“袁军退走了!他奶奶的袁军退走了,我们赢了,赢了!”
“我们赢了!”
“赢了!”
先是几百名士兵跟着欢呼,然后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欢呼,到最后整个河内,所有的士兵都开始欢呼起来,劫后重生的巨大喜悦让这些士兵泪流满面,忘乎所以地拥抱在一起欢呼雀跃。
河内城墙上,王匡神色复杂,向身边的沮授道:“无忌不愧是那人之后,颇有那人的遗风啊。经此一人无忌的威望我想也传开了吧,以后的也好走多了。公与今晚开始按计划行动。”
沮授眸子里有伤感一闪而逝,冷静地说道:“那人之后?主公放心,少将军我等定会护之安全。”
王匡神色担忧,两道浓眉已经蹙紧,望向方悦的目光变得越复杂了。
……
夜色深沉,河内太守府里灯火通明,太守王匡正在设宴款待今日的有攻之臣,既是为了庆贺击退官军,又是为今晚的行动做准备,这会儿酒席上已经是一团和气、繁花似锦。
王匡奋然道:“不想我侄儿竟如此英雄人物,来叔父敬你一杯!”
方悦忙从席位上长身而起,冲王匡拱了拱手说道:“叔父,这是侄儿应该做的。”说完喝掉杯中的酒水,刚想再说句什么,方悦只感觉一阵头晕,看相王匡正一脸不舍的看着自己,然后失去了知觉。
……
河内城北,河内一众重要人物都聚齐在这里。
王匡对着沮授说道:“趁今天袁军失利,城北没有多少袁军看护,你等带着这800赤胆护着悦儿去雁门跟凤儿回合吧。远离这里,告诉悦儿,以后没有实力别想着帮我报仇了。快走吧!不然明天袁军来就走不了了。”
沮授,文丑,颜良,赵云,张郃五人齐单膝跪地:“主公,大人保重。”
说完翻身上马,带着八百赤胆从北门奔雁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