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不良后果是聊来聊去了解了罪犯的案情,让人压不住冲动。抓捕中队出发抓人的时候,大多只看了通缉令,记住犯人的特征就可以了,对案情未必了解多少。有时听到案犯说起作案经过,实在令人发指,让警察们有“这种人渣带回去干什么?干脆把他一脚踹下去摔死算了”的想法。
另一种不良后果是有些罪犯的犯罪经过又颇有可怜之处,往往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谈到父母妻儿,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人心都是肉长的,就有警察们也觉得“这么可怜的人,还不如没抓住他呢”的懊悔。
王俊卿说过,他对逃犯作过研究,发现很多人原本朴实,但贫穷和没文化毁了他们——某一天,可能为了一元钱就杀了人。所以当他们被抓后,警察们心里常常泛起一丝同情。
“一个个生命死在他们手上,他们又一个个‘死’在我们手上,不能不令人生出很多感触。何况他们中的很多人,就是我们的老乡和邻居,我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王俊卿说。
这两者显然都是不行的。第一种,严格纪律,说明越是凶恶的罪犯越应该明正典刑,思想工作还是好做的,第二种就比较麻烦。怎么解决呢?一来二去,王俊卿总结出了经验:和犯人聊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聊家庭。这样,还真的避免了很多问题。
也许在任何人的心中,家庭,总是最软弱的一块。
周云安因为逃亡而紧张多日的心放松下来,他不禁叹道:“都说威宁是恶人谷,可这的美景真是天下少有。”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逃犯的一句话成就了日后的摄影师王俊卿,原本一年有三百天在山中追逃犯的警察,从小习惯了威宁奇诡多变的地形,突然开始用审美的眼光重新看待恶人谷。
聊得久了,饼也吃得差不多了,四个人轮班睡觉。山崖上那个黑影已经不动了。
事后,王俊卿说起他们的抓捕来,是这样形容的:“有时候我们不一定能追上罪犯,因为他们为了逃命哪儿都敢跳,哪儿都敢爬。但是,我们的耐力比他们强。”周云安记得,那一次,在山崖下一等,就等了两天。
第二天晚上,烤着火,周云安忍不住问张美德:“你们抓的这个人,跟你老婆有什么关系么?”这叫什么话?张美德好脾气,不跟他计较,一五一十讲来。
原来,这个犯人叫康忠美,本是一个杀人在逃十一年的通缉犯。虽然是个瘸子,但因为善于在山区活动,人送一号“钻山豹”。康忠美逃到威宁也不安分,看到此地恰好在境外金三角和内地之间,很快拉起人马干起了毒品走私的勾当。结果,王俊卿等人进山追击,将其人马打垮。康忠美只是依靠跑得快,才逃离险境。
恼羞成怒之下,他招徕几名逃犯,组成一个团伙欲行报复。但是,知道这几个人厉害的康忠美不敢正面报复,就找上了张美德的妻子,几个人暗中跟踪,然后突然出手,袭击了张的妻子。这一下也暴露了康的行踪,王俊卿随即出击,四人一车依托蛛丝马迹紧紧跟在入山逃亡的康忠美身后,每天都是白昼休息,夜晚行进,直到确信康忠美已经放松了警惕,才对其突然袭击。康虽然瘸,但在山区活动起来,却比健康人还快、还机敏。
温瑞安笔下的“追命”,是四大名捕之一,他的绝技是千里追踪术。而按照王俊卿他们的说法,这是抓捕最切实可用的手段。他们也把“盯”发挥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