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香港火车站,候车大厅里冷气肆虐,似乎要驱散每一个人身体里的湿热。作为北方人,张宁虽然已经在南方待了很长时间,但是还没有适应南方的这种潮湿闷热。身上黏乎乎的感觉让他手足受困,每年夏天他都会怀念家乡的干爽。
大厅里冷气侵袭身体的感觉让张宁舒服了很多。他开始把目光投向窗外。街道上各类草木葱翠欲滴,忙碌的人们无声无息地移动。香港给张宁的第一感觉很奇妙,比他在电影里看到的更加干净,更加幽雅。张宁再次贪婪地吸了一口清冽的冷气,迈步走出了车站。
没有人来接他。当操着各地方言的旅客在导游的带领下,吵吵嚷嚷一拨一拨地离去后,张宁一个人孤独地站在了出站口。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在这段时间里他无事可干,也没有地方可去。漫步香港的街头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但这种时候他似乎不应该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一切都无所谓。
张宁朝着左手边人少的方向漫步而去。
尽管和深圳只隔一个罗湖口岸,但是,香港的繁华依然超出了张宁的想象。也许是因为他并不经常暴露于白昼的大街上,也许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充满汗味和喧闹的拳馆,所以即便对于深圳这个他已经待了一年多的城市,他也依然保持着初到时的陌生感,他的心仍然停留在一年前的长沙,那里有他心爱的姑娘。
想到孙静那张恬静微笑的面孔,本来已经被跑马地的热闹感染得有些兴奋的张宁不由得一阵黯然,心里一阵发紧,墨镜下的他的眼睛也有些酸涩。但是在他的脸上,却仍旧是一副木然的表情。事实上,在这张脸上,已经很难看出什么表情了,那纵横的几道伤口被缝合后又重新被打裂,重叠的伤口让他失去了拥有丰富表情的可能。若不是因为墨镜的遮掩,他的鼻子也很容易被人发现是歪的。尽管如此,张宁知道,医生确实已经尽力了。
总的来说,这是一张破碎的脸。这是一年多的深圳黑市拳赛留给他的纪念。
本来他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前途,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拳台上比赛,但是在体育学院里一时的年少气盛,出拳伤了人,让他告别了美好的前程..张宁现在并不感到后悔,他认为这就是命运。旦夕祸福,谁能把握得住呢?若不是因为那次冲动出拳,他不会被开除;但是,若不是因为被开除,他又怎么会遇到孙静呢?因为孙静,一切都值了。对于张宁来说,孙静就是他最后的命运。为了孙静,拿不拿冠军无所谓,打不打黑拳无所谓,甚至能否像正常人那样生老病死、得以善终也无所谓。像他这样的人,已经没有资格奢求更多了。
香港街头的陌生和繁华并没有给张宁带来压迫感。香港是一个适合隐藏的城市。张宁不喜欢那种被人注意的感觉,但是,他那张破碎的脸以及长期的黑市拳击带来的杀气,使他想尽办法低调也是枉费心机,甚至连遮挡面目的墨镜到了他的脸上,都增加了几分杀气。他太容易引人注目了,实在不适合做一名杀手。
但是走在香港街头,张宁却没有了料想之中的紧张感。香港人见多识广,各色人等来来往往,他们早已见怪不惊。张宁走在街头,周围的人群对他视而不见,他如入无人之境。
张宁的手一直插在自己的口袋里,口袋里放着一部手机。那是临来的时候联络人给他的。联络人告诉他,到了香港之后,主顾会用这个手机和他联系,给他必要的工具,告诉他要杀的人出没的地点。张宁担心自己错过电话,所以他一直用手握住那个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