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狂风怒雨,上次你玩棒球打裂了玻璃,而后又用透明胶布偷偷贴好的窗台正渗着雨水。
书桌边上静静躺了三个月零一天的那本《噩运之眼》几乎湿了个透。当初你死活要买回来的实体书,翻了一页就丢在一旁。你说我的声音好有磁性,最好是念给你听,我知道你特么的这是懒癌发作。好脾气的我当时就怒了:“你怎么不去死?”
可能我真是乌鸦嘴,到今天为止,你已经死了三个月零一天,连尸首都找不到。
准确来说应该是三个月零一天又9个小时28分。那天眼睁睁的看着你掉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岩洞,找了十几天还是没有找到,搜救人员放弃搜寻后,我独自下去寻找,遇到了一只老鼠后无奈放弃,你不能怪我,自从六岁时你把一只老鼠丢我脖子后,我就害怕老鼠,你真的不能怪我。
那天早上,我们在山下的旅馆收拾妥当,向山上出发。看着那云雾缭绕的大山,我有些怯,你给我打气,说什么多爬山可以减肥,我信了你的鬼话,其实我知道你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硬着头皮跟着你往上爬。期间你看我气喘如牛汗流浃背,你说你比我大几岁,也比我强壮一百倍,把我的背包也背上了,要知道包里还有摄影器材,不是一般的重。我不愿意,你瞪着我说:“刘巴黎,听我的,准没错。”我有些慌,只要你一喊我全名我就知道你是生气了。从小我就是你的跟屁虫,你说什么我都不会逆你意,可是你昨夜多吃了一次药,我是看眼里的,这许多年你的病时好时坏,可是每天你都按时吃三次药,并不会多吃。这说明你的病情加重了。
我不肯把背包给你,你瞪着我,我也瞪着你,最后你妥协了,一扬手:“罢就,你自己背,反正你要减肥”。每次互瞪我都会赢,因为我会斗鸡眼,你不会。
我把水壶拿出来给你,你不要,偏要摘些不知名的叶子放在嘴里乱嚼,还把汁液吞了下肚,弄得嘴角黄绿黄绿的像个小丑,还冲我笑,那黄黄的牙齿真恶心。有时我在想,你高中辍学后失踪几年,不知道在哪个疙瘩角落玩泥巴,前年回来后好像什么都懂,有时医学上比我这个三流医科大出来的懂得都多,每次我问你这几年去了哪里,你都三默其口,一脸严肃的说以后你会知道。
你拼命嚼叶子我当然知道原因,你是个老烟枪,因为现在是在山上,你不能抽烟,所以你得让自己的嘴巴不闲着。因为你的病情,我千百回要求你戒烟,你总是对我说,我就这么点爱好,你不能剥夺了去。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我们坐下来休息,你嘴里叼着一根小树枝,定定的看着远方的大山,你对我说:“以后我死了,你要好好的对她,反正你也喜欢她。”
因为我坐在你身后,看不到你的脸,当我爬起来要走到你跟前,你却转身往山上爬,独留下我小声念叨:“我喜欢你妹!我是我,她是她,别往我身上推。”
现在想来,你是知道了你会死掉么?这是什么能力?分点给我可好?焚蛋王深圳,你特么的倒是分点给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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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明显小了,我叹口气,拿干毛巾把那本书封面小心的擦干,然后支起来,等它晾干了,我还要烧给你,我最近也懒了,懒得读给你听,要读给你听的话,还得爬上那座高山不是吗?
我在抽屉里拿出一叠信纸,准备写些我和你的回忆,不错,写完后还是烧给你。
抽屉里已经有好几封信,都是写给你的,是我跟着你经历过的一些案件,信封上既没有邮编也没有收信人地址,只有寥寥几字。《东湖水怪事件》《走失的猫咪》《李寡妇地里失踪的黄瓜》《身价百万的流浪汉》《东湖中学女生宿舍内衣事件》.
尤其是破了《东湖中学女生宿舍内衣事件》后,你居然收获不少高中女生的微信号,就你长那个怪模样,我不服气。你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虽然你比我帅,奈何我有魅力,刘巴黎你这是吃果果的嫉妒。”
我这家小诊所,就开在东湖镇上,主要看些伤风感冒,跌打刀伤。所以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个病人上门,乐得清闲,我那在国外的父母也不管我。前年你回来之后,镇上的孤儿院早就拆了,你理所当然的住在我这里,美其名曰怕我孤单,要和我做伴。第二天还在我诊所外挂起一个木牌子,上面苍劲有力的写着你的一手好字《王深圳侦探事务所》。我也懒得说破你那点小心思,况且你在这镇上是真的一无所有,除了你高中时期留下来的坏名声。
我为自己冲了一壶茶,擦干手,铺平信纸,准备写信。最近这个案子真是焦头烂额,从接案到你死去,你明显的瘦了下去。本来就长得像竹竿,作息时间又不固定,暴饮暴食,餐餐无肉不欢,吃那么多也不见你增重一点点,烟一根接着一根,作为一个医生加好友,奉劝你无数次,说你这样活法,会提前数十年仙去,你总是不听,现在终于死了,我该为我的神预言高兴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你特么的还欠我好多钱!
我整理脑内纷扰的思绪,开始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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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的那天午后,我嫌你在旁边妨碍我为一位小女生看病,塞给你五毛钱让你出去买雪糕吃。你还嫌少了,啰啰嗦嗦的说我是小气鬼什么的,然后屁颠屁颠的出去了。不到两分钟你又跑了回来,拿着一根冰棍,就坐在那小女生旁边,一边舔冰棍,一边指手画脚的说人家脸色不太好,肯定是病了云云。说得那小女生脸红得快冒烟了。我绷着脸,不是病了来找我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帅么?你看我脸色不对,二话没说,立马闪人。直到我帮那小女生开完药叮嘱她注意按时服药后,都不见你回来,
过得一阵,门口进来了一位陌生人,小镇上的都是街坊邻里,几乎都认得,看着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从远方赶来。我问他:“请问你需要些什么?或者哪里不舒服?”他对我摇摇手,说要找王深圳。我有些纳闷,刚想打电话给你,你就从门外冲了回来,手里还拿着我送给你的破手机,笑嘻嘻的要我看。那屏幕上的微信头像分明就是刚才找我看病的小女生,我一脸的无奈,然后指指那陌生人,说你有客人。
你立马把手机藏起来,一秒钟变成了严肃脸。还数落我做事不周到,客人来了不晓得安排落座奉上热茶什么的。然后开始显摆你那蹩脚的推理术。你先是叫那陌生人不要说话,然后三只手指叉在脸部,作沉思状。
一分钟后,我都看见那陌生人被你盯得发毛了,你一拍大腿,把我和那陌生人吓一跳:“你从陈家庄过来,可是你姓吴,你还没有结婚,不过你有女朋友,你女友姓陈。”
那个陌生人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颤颤抖抖的站了起来。他说话有些飘忽,明显是吓到了:“我姓陈,我女友姓吴.”
你呵呵呵呵的干笑几声:“失误失误,小陈你今天找我是什么事?上门游说你父母同意你的婚事?还是查你女友的前男友?都可以办,价钱绝对优惠,办个会员卡的话还能打折.”
那小陈一头的黑线,脸色不太自然说:“她前男友也就我一个,我现在来并不是要你查我女友的事,也不是叫你上门做说客。我是想你帮我看看我那未来岳母,她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太对劲。”
你一手摸着你下巴那稀疏的须根,一边沉思:“嗯,小陈你接着说,我在听。”我心里诽谤,小陈就说了一句话,你特么的装,装沉思,继续装。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腹诽你,现在你已经挂掉了,我得实话实说不是?
小陈清清喉咙接着说:“我没有岳父,呃,应该说我岳父死得早,我岳母是寡妇。”又是寡妇?你这辈子跟寡妇好有缘,我心里想,说的当然不是小陈。
“最近我那岳母不知什么原因特喜欢吃酸的,每天都叫我女友买些酸梅啊陈皮啊什么的零食给她,而且她的肚子也莫名其妙的大了起来.村里的人八卦的很,风言风语满天飞,弄得我和我女友都抬不起头来,甚至我父母都不好意思出门,勒令我不要跟我女友来往了.”
你搬张凳子坐了下来,在我医桌上那了纸和笔,一字一字的记录小陈的名字地址和她那岳母的名字地址,末了还叫人家署名,说包在我身上,不出几天就会查出那奸夫是谁,这件事也不会泄露,收费的话是案子结了之后随意给,不给也可以。说得那小陈兴高采烈的。
我在旁边好奇的问小陈:“你怎么会认识王深圳?他什么时候名头响到陈家庄了?”
小陈说,他二姨夫的邻居的小女儿在东湖读高中,认识一个好厉害的侦探,有王哥的.呃.联系方式。说得你老脸一红。
待得小陈走了之后,我猴急的问你:“你怎么知道他姓陈,知道他女友姓什么,还从陈家庄来?”
你一脸的炫耀,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仰着下巴鼻孔冲着我:“你看他穿着的衣服,还有脚上那双鞋子.”你故意停顿一下,等吊足了我的胃口后又说:“呃.这些都没有关系,那小陈比我低三届,当时小学的时候我揍过他.”原来是你认得他,我还真以为你这么神。我又问:“那么你故意猜错他姓吴,她女友姓陈是怎么回事?哦,你也揍过他女友?”你朝我翻白眼:“我一下子就猜对了的话,他会认出我来的吧?他要报仇怎么办?至于他女友嘛,嘻嘻,不告诉你。”
我忽然有些心痛小陈,小陈说自己是女友的第一个男友这件事不一定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