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听到这话,竟笑了出来。他的面容扭曲,笑声惨烈:“死在一处?我告诉你,你连死都没有脸死!起来!”程锦说着,把沈孤城狠狠一提,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你放眼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每一块砖缝里面,都有着小寒的血肉,你不是要与她死在一处吗?现将给她收好尸!”
沈孤城胸口似被巨石狠狠碾过,他双目赤红,看着这菜市口十字路口的方寸之地——小寒就死在这里,被五马分尸……
程锦看着沈孤城,没有再说什么。他刚才一腔怒火发泄了出来,此刻竟觉得有些脱力。
他酿跄两步,往后退去。沈孤城就这么呆呆地跪坐下来,双手撑地,看着这一片血红。
程锦不去看他,连话都没有再说一句,也不知心中是不忍还是悲痛,干脆转身离去。他家里还有自己的妹子——已经两天没有说话,没有吃半点东西的程绣。
太阳,是入了冬之后,难得的毒辣。阳光像疯了一样毫无忌惮地照射在一片被血染红的地上。因刚刚处决过人,百姓们也忌讳这个,这日没什么人从这里路过。只有那些悲惨地被抓来当壮丁刷地砖的衙役们,还念念叨叨地嘴里说着什么,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
沈孤城就跪在那里,从天亮一直到天黑。
入了夜,临到宵禁了,皮匠铺子的老板,终于想起来关起铺子的门。他将门板子一页一页搬到门口,一边干着活,一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不远处依旧跪着的那个人。
从晌午过后到现在,那人别说站起来了,就连动都没有动一动。
街的尽头,打更的锣声忽远忽近,皮匠铺子老板合上最后一页门板,又多看了那人一眼,最后还是拎着一盏灯笼走了出来。
“节哀吧小伙子。”皮匠铺子老板走到沈孤城的身边,将手里的灯笼放在了他旁边:“要宵禁了,可别被抓去蹲了牢。”
沈孤城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他面无表情,只愣愣地看着这片空地。皮匠铺子摇了摇头,也不再说话,站起身来走了。
他见惯了这样的生死离别,哪个被砍头的犯人还没有一两个为他的死而伤心欲绝的人?更有甚者,他还见过那犯人人头一落地,人群外头便有人以头抢地而死,里外两条生命,前后脚离开这人世。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孤城才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灯笼。
宵禁一到,巡守京城的差役便成队出现,三五个拎着灯笼,一边闲聊,一边办差。
“菜市口今日刚斩了个人,那一块儿咱就不去了吧。”个子稍高一些的一个差役说道。
在他前头,另一个虽然矮些,可看起来却颇为壮实的差役,抬头斜视了那人一眼:“不去?若那里出了点儿什么事……你来担着责任?”
稍高一些的那个差役立马闭嘴,不再说话了。
矮个子的借着灯笼的灯光,多看了高个子的差役表情两眼,然后邪邪一笑:“你当今日的那人是砍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