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潜没有立刻出声,只是低头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半晌,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
他伸出手,将郑寒扶了起来。
“小寒,对不起。”
郑寒浑身一抖,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脑袋。她抬头看了眼李潜,然后不动声色退后一步。
“是臣罪有应得,皇上要杀要剐,都是对的。只是罪臣求皇上一点——藏拙府的众位,都是不知道臣是个女的的,求皇上饶了他们。”
李潜无奈,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竟伸手揉了揉郑寒的脑袋。
“你想到哪里去了……朕说过要杀了你吗?”
不杀了她?
那更完蛋。
“臣罪有应得,该杀。”
“可朕舍不得。”
果然来了。
郑寒脸上僵了僵,又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小步,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决定之后皇帝说什么,她都当他在放龙屁。
“当初朕让你选择过,你选择当这个太监,做这个督主,扛下李广贵丢给你的一切……”皇上声音浅淡,似乎只是在与郑寒聊家常:“事到如今,东窗事发,你这件事,朕已经想保都保不住了。你可曾后悔?”
郑寒摇了摇头。
“……”李潜看着郑寒低下来的脸,似乎想看看郑寒是不是在说谎。
“你若死了,东厂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你不会真以为,朕没了东厂不行吧?”
“当然不是。”郑寒喃喃说道:“皇上成立西厂,臣估摸着,也是有抽空东厂权势的意思。”她说着,抬头看了李潜一眼:“皇上早防着这一天?”
“不完全是。”李潜摇了摇头:“朕从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威胁。从不……就连你,也不。“
郑寒莫名觉得冤枉:“我啥时候威胁你了?”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当我的妃子……这不是以死相逼?你仗着朕舍不得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朕让步,这不是逼?”李潜似乎也有点火了。
“这就叫逼?”郑寒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她就这么一个脑袋,因为“欺君”也是要砍,因为“骂君”也是要砍:“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了我乐意不乐意了吗?既然你非要这样,怎么不早把我捆进宫里?”
李潜皱着眉,当他的目光落在郑寒瞪圆了的眼睛上时,心里的怒火便似被泼了水一半,嗤地一声灭了大半:“……我想让你心甘情愿。”
如今,这个牢房里,再没有什么天子和东厂督主,有的只是一个好了腿的落魄公子,和一个逃难在外的说书女先生。
“你要问我意见,我就直接告诉你不乐意了。你现在又在埋怨我不乐意……讲点道理好不好。”郑寒嘟嚷着,将脑袋一扭。
李潜想松口,却又忍不住:“你真不怕死?”
“怕啊……”郑寒一甩脑袋:“谁不怕死呢?我又不是仙人。”
“那如果……用你一个‘愿意’,换你一条命呢?”
郑寒一愣,抬头看向李潜。
“什么意思?”
李潜长长呼出一口气:“桃代李僵,你藏在我后宫里,宫外的一切往后与你无关。”
郑寒眼睛瞪大:“那你还是砍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