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看了眼座位,也没有推辞,便走过去坐下。他只坐了一半,背脊挺直着,看起来十分恭敬。郑寒没有留意刘伯的动静,她只是垂着眼皮,安安静静坐在曾经李广贵坐的位置上。
她没有立刻说话,刘伯也没有催,片刻之后,郑寒长长叹了口气:“你说……东厂真的这么讨人厌么?”
“外头怎么评价,老奴是不知道的。不过卖身来府上的,都没觉得日子过得不好。”刘伯说完,郑寒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们一辈子都不能出去,不怨?”郑寒轻声说道:“旁人家里,就算是签了死契的下人,每年也是可以有假,让他们回家去看看的。”
刘伯摇了摇头:“当初卖身时就已经说好了的,签下死契的时候也早有准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能有什么怨气?再说了,老奴这样的人,都是家里再没旁人了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没有什么牵挂的。”
郑寒眨了眨眼,点头:“……我现在,也没有旁的亲人了。”
她叹了口气:“刘伯,你与督主年纪差不多吧?”
刘伯点了点头:“督主刚建藏拙府的时候,老奴便头一批进府的。当时督主还不到二十五,老奴当初二十二三。”
“我当了督主两年义子,其实并不了解他,”郑寒看向刘伯:“你能与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刘伯轻笑:“老奴只是个下人,不敢说有多了解督主。督主虽然不怎么与我们下人说话,可是待人却也和善。有一回,督主喝得有点儿多了,便在书房……就跟您现在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老奴说话。”
“他说了些什么?”
刘伯抬头,似乎是陷入了回忆:“督主说……他本不姓李的,似乎是姓谭。后来入了宫,得了圣上喜欢,才被赐了皇姓,跟着姓了李。督主还说……他特别想老家,但是这么多年了,自打出来之后,便再也没回去过,老家是什么样,他都印在脑子里,却总是没有机会回去看看。”
郑寒眸光一闪:“他原本姓谭?”
刘伯点了点头:“是的,督主以前姓谭,老家似乎也是个村子,就叫谭家庄。”
郑寒低头,突然想起李广贵最后写给她的信上,似乎提到了他的老家——他说,他藏了一个可以推翻整个大周的东西,在那里。
郑寒疑惑,总觉得李广贵是不是在开玩笑。一个小村子里,能藏什么厉害的东西,可以直接推翻大周?她并没有多想这个……毕竟,她现在一点儿造反的意思都没有。
相比较之下,还是那些所谓的“嫁妆”,更现实一些。
东厂明面上的财产,已经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如果李广贵没有忽悠她,那么再加上那些被他藏起来的财产……
郑寒浑身打了个哆嗦,觉得好像自己富有得有点儿危险。
先皇在床上病了那么多年,大周虽然在李广贵的把持下没有大乱,可国库却不可避免地一****空虚下去。
如果李广贵的私人财产,确实比国库还要丰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