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扣子在校门口拦住我说一定要谈谈，我没有再拒绝跟着他到了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上。这里是我们从前逃课常来的地方，也是学生们解决纷争打群架的斗殴场。
穿过一片菜地，还有几条铁轨，我们在山坡上的大青石上停住。我冷冷地看着布扣子，自从上次之后，我认为我们十几年的友谊已经彻底完蛋。布扣子一脸惭愧地说："这事是我不对，我确实知道是谁干的，但真不能说。要不你就当是我干的，打我一顿出出气。"
布扣子悲壮的站在我面前，颇有几分黄继光去堵机枪眼的架势。狗日的！打算便宜你了。我从地上捡起两块砖头，相互撞击试了下硬度。布扣子脸色微变，但仍死撑着不动。我举起其中一块砖头朝他头上砸去，布扣子紧张得闭上了眼睛。砖头擦过他的脑袋落在了旁边的草丛中，布扣子睁开眼笑了，我鄙夷地说："瞧你那熊样。"
我们重归于好，我问他："这事是不是李军花干的？"他尴尬地笑笑，沉默不语，我心里明白没有再继续追问。过了一会，布扣子好奇地问我："你真的喜欢张亚丽？"我也沉默不语。
山下，一列火车满载货物从坡下的铁路上呼啸而过，一头钻进隧洞，像我们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前方充满未知。四周漆黑如我们的眼珠，彼此都看不真切对方的脸。
这一次是我拦住了李军花，我问她为什么要在张亚丽的门口挂只死猫。李军花恨恨地说："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我干的？"话意中的嫉妒和死猫一样狰狞。
我直勾勾地看着她追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出事前那天晚上我在学校门口看见你了。"
李军花蔑视的看着我："就算是我干的又怎么样？你去学校检举啊！"说着，她转身而去，又是飞刀般甩来一句，"傻瓜，你喜欢的张亚丽回上海结婚去了！"
这次直中要害，我心口滴血般疼痛。
张亚丽回来了！当她再次光洁照人地出现在全班同学面前时，头发已经盘成少妇才有的发髻。有人喊张老师结婚了，要请吃喜糖！张亚丽面带娇羞微笑不予否认，我顿时懵掉了。只有布扣子和李军花才知道我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尤其李军花，更是无比快乐，每句话都像是别有用心故意提高了分贝以让我听见，连背影都那么得意。我感觉自己像张废纸折的飞机，在空中自由飞翔，漂亮地打了个旋转，掉在纸篓里，终究还是一张要被抛弃的废纸。我如曾经无数次假设过的故事中一样瞬间苍老，然后巨大的悲伤袭来，可这次我再也没有了魔法般的神奇可以抽身而逃。我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度过的，处于极度虚脱的感受中。布扣子问我没事吧，我勉力一笑说没事，这笑让我筋疲力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