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房间,仿佛笼罩了一层阴郁的气息。而这时,一声蛮横的厉骂打破了平静——“狗下人,拦着我干什么,让我进去!”
“又是那个泼妮!”杞老爷脱口而出。虽然没有看见说话的人,但已经确定了那人是谁,他忿忿作色,急忙走了出去。
片羽打开了窗户向外瞅。大门口直对着的铺砖空地上,一个穿着红豆色绣鸡冠花上衣、下穿蜜枣色裙裤的女子叉着腰站着,身材高挑,肤色白中透着梨黄,下巴过于尖的瓜子脸,柳眉大眼,手里拿着一条拖地的牛皮长鞭。
“这人是谁?”片羽问走进屋来照顾她的一个侍女。
侍女看也不看窗外的女子,脸色难看、声音生硬的回答:“她是现在麾军元帅井左丞的独生女儿井仍。”听她的口气,显然不喜欢这个叫井仍的女子。
“她来这里干什么?”片羽问。见她飞扬跋扈的样子,好像在这里有很高地位似的。
侍女把餐点端到桌上后,转手就把窗户关上了,拉着片羽坐到桌子旁,苦恼的说:“找我们家少爷呗,她总是缠着少爷不放,少爷好好的都城贵公子不当,甘愿去了海岛,我想多半也是为了避开她。不光是少爷,我们家每一个人都不喜欢她的。不要管她,姑娘,你先吃点东西吧。”说着,将餐盘上的餐点一一摆在了桌上。
一顿早餐除了主食外还配了四五样小食,秋菊雪菜丝,海芋糯米饼,玉竹虾仁串……碟碟烹饪有方、秀色可餐。
屋内,片羽吃的正开心,而屋外,杞老爷头疼的前去招待。这个生意人,笑脸相迎惯了,看到井仍心里虽抱怨着然而脸上仍是笑眯眯的。
井仍是个高官之女,傲慢任性,对年长的人也不客气,兜头就问:“浮光呢?他去哪了,怎么没有出来见我!”
一点礼貌都没有,杞老爷再也没了笑脸,冷淡的回了一句:“他去见皇尊了。”
井仍一听,眼睛就瞪了起来,手里的皮鞭顺势往地上一甩,她霸气十足的骂道:“你们存心不想让我见着他!”
“没,哪敢呢?”杞老爷挥了挥袖子,对身旁侍女吩咐:“如果井小姐愿意等,就伺候她去休息。”说完,转身就走了。
井仍受到了冷落,不高兴的发牢骚,把走来的侍女推到了地上,大声冲她说:“我自己会走!”
娇蛮的少女见门就进,啪,把片羽的屋门拍开,走了进去。
片羽还在桌前吃着餐点,听到了声响,回头看去,她身边侍女连忙起身,低头嘟囔着:“遭了,这个泼妮怎么到了这里。”
井仍抱着手臂走过去,用寸步不离的目光打量着片羽。片羽穿着家常的睡袍,头发也没有梳理,就像是刚刚起床的状态。井仍惊讶的睁大了眼,气哄哄的问道:“喂,你是谁,怎么睡在浮光家?”
侍女忙着上前解释道:“她是一个病人,刚才醒来。”
“病人?”井仍瞪了侍女一眼,凶巴巴的大发脾气:“糊弄我呀!浮光家什么时候成了病患招待所了?”
井仍这样强势的女子,年幼且斯文的侍女自然不是对手,谔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片羽不想惹事,往外面走去。井仍拦住她,语气依旧不减傲慢:“你到底是谁?”
“没看到我走路一拐一拐的吗?”片羽故意再装成瘸腿。
“你真的和浮光没关系?”井仍平日里大大咧咧,然而对于浮光的事,她却疑心特别重。
片羽看了一眼井仍,反问道:“我和浮光能有什么关系?”
“没有就好。”井仍把手臂放了下来,嚣张的指着片羽:“自重一点,你要敢勾引浮光,我就抽死你!”
片羽忍住气,挖苦的笑道:“好像你不是杞家的媳妇吧?”
“你!”井仍气的出不出话来。
片羽看得出井仍的气愤,而自己被她无缘无故的骂着心里极不舒服,于是不依不饶的继续惹怒她:“怎么了?我说的是事实嘛。你既然和浮光没有关系,管浮光干什么?”
“我和他有关系,我这就叫皇尊给我们俩赐婚!”井仍赌气的叫道,张牙舞爪的样子,好像随时就要扯住片羽的头发暴打她一顿。
片羽看着踩在凳子上飞扬跋扈的女子,知道打架自己定不是她的对手,于是随着井仍的意笑着说:“请便。”
井仍跳下了凳子,片羽宽心的笑了笑,恭送怒目而视的少女。
侍女哎呀呀的小声叫着,惊恐的瑟瑟发抖,对片羽说:“片羽姐姐,看她的嚣张样,连我们家少爷的情人都算不上,就对我们拳脚相加了,真要是她做了我们的少奶奶,杞家就要鸡犬不宁了。到时候,唉,我们都要落荒而逃了。”
片羽把餐点吃完,鬼灵精怪的笑道:“你担心什么?浮光不是在皇尊那儿吗,浮光要是不愿意接受赐婚,当场拒绝,宫廷里就有的热闹了!”
侍女哎了一声,叹了一口气笑道:“片羽姐姐,你还真能闹。不过你最好别得罪她,她可不好惹。”
井仍从片羽的屋子走出后,就跑出了杞家大宅。
杞家家产富庶,占地广阔的宅院毫不吝惜的建在了地价最为昂贵的闹市区,出了宅子,就是川流不息的街道。
这是一条多元化的商业街,各式各样的店铺都有,往往是逛街的首选之地,又因现在的日期还处于为期十天的茶礼之中,因此人特别多。井仍不回避人流,而是将阻碍她的行人粗鲁的撞开。边走边自顾自的言语:“哼,什么人,敢在浮光家里撒野,我这就向皇尊讲,让他赐婚!”
又有人不让路的,井仍习惯性的用肩头将那人撞开,而这时,那人拦住了她,劈头喝道:“本大爷走路向来都是人让我,你一个毛丫头好大的胆子呀!”
井仍不带正眼瞧他,愤然:“再不让开我让你皮肉开花!”说着,气势汹汹的拿出来她的皮鞭。
那人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又大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对我动手,先顾好你自己的脑袋吧!”
然而话音一落,脑子就重重的挨了一记,那人捂着头,看着适才打他的那条麝香木珠链子,气愤至极的喊着:“是哪个龟儿子打我?”
“到底谁是龟儿子?”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名男子,衣着缥色衣服,玉佩围腰挂着。
“凌上将?”那人便语气低了下去,“我是龟儿子。”曾经因为地税的事与凌落打过交道,凌落是他万万不敢得罪的,这个掌管一方土地的财主顿时没有了言辞。
周围的人见他的狼狈样,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然而这个人,除了用眼神低低的瞪着耻笑他的人之外,并不敢有什么举动。
凌落骂道:“你这小地主眼高过天了吧,连井老将军的千金都敢得罪,还不快跪地赔罪?”
那人没法,只好依凌落的命令,跪地道歉。凌落看着井仍,笑道:“像他这种人,打他还怕脏了手,井小姐不必亲自动手的。”说罢,手一挥,人群中便走出了四个个头高大的跟班,二话不说立即痛扁这个冒犯井仍的男子。
井仍不领凌落的情,瞥了他一眼就扭头离开。
“等等。”凌落窘窘的笑了下,又问:“井仍,你刚才说什么?要叫皇尊赐婚?”
“干嘛?与你何干?”井仍没有因为刚刚凌落帮助而对他客客气气的,她依旧没礼貌的说话。凌落没有发怒,在井仍面前,他有些讨好的低三下四。他笑着回答:“我看着妹妹一脸委屈,想问问。”
井仍是一个不甘示弱的人,急忙说道:“我没受委屈,就是生气,浮光家有个陌生的女人敢在我面前撒野,我气不过,要向皇尊赐婚。”
“你说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凌落看着井仍。
井仍是个直肠子的女子,对方问了就答:“她?一个瘸子,十七八岁的样子,说话语速挺快,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是不是叫‘片羽’?”凌落又问。
井仍不耐烦的挥挥手:“我怎么知道她叫什么,要知道你自己进去问不就是了。”
凌落碰了一鼻子灰,在手下面前尊严尽失。他干咳了一下,道:“妹妹,我们青梅竹马,我要好心的提醒你一下,皇尊那里不要去。”
因为父亲是麾军大将军的原因,井仍自小接触最多的人就是麾军的军人,她和浮光是在麾军的赛马场地认识的,和凌落也是。但井仍对凌落一向讨厌,而他又是浮光的对头,这份讨厌便多了一分,刚才又听到他没来由的套近乎,于是恼怒之至,理也不想理他,愤愤的走开了。
凌落踌躇半天,还是憋住了气,跟上去说:“你想啊,皇尊日理万机,连自己的皇妹都无法顾及,更别说你了。你到时候婚没有赐到,还遗人笑柄了,井左丞本就酷好面子,听到了这丢脸的事,一激动,病情加重了你可就惨了。”
井仍一听,觉得说得有理,也不想凌落这样好意的告诉她有什么企图,只是问道:“那怎么办?”
凌落在心里笑了起来,但面部表情还是不敢表现出来的。道:“你就回家好好照顾你爹,谈婚论嫁的事来日方长。”
井仍灰头土脸的走了,凌落的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主人,你为什么阻挠她。”弄堂阴影处,一个红影问。
凌落哈哈大笑:“现在井老爷子生死一线,谁不盯着他手头的兵符,现在让浮光娶了他女儿,不就明摆着让浮光得手了吗?”
咒影虽为幻像,但存有思维,恭恭敬敬的对自己的主人奉承:“主人英明。”
凌落甚为得意的笑着,指了指杞宅,目露凶光:“片羽那个丫头到现在都还没有动手,看来我对她太过仁慈了,今晚你就去好好教训她,狠一点!”
咒影犹豫的没有答复,凌落不耐的问:“怎么了?”
“主人为什么要派她刺杀杞浮光?她并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凌落反问:“那派谁去?他没有吸入你的骨灰,你杀不了他,而我手下那些草包更是拿他没办法!杀手好找,但有脑子的杀手不好找。只要有你牵住她,不怕她不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