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羽林在李府写家书,阿诚悄悄地走了进来,吓了羽林一跳:大半夜的,鬼影一样,进来都不敲门。羽林责怪到。
阿诚整个人没有精神地说道:你又没有关门。
羽林低头看着信件,手里拿着笔:没关门你就。他责怪地抬起了头,却看到阿诚呆滞的表情,沮丧的神情,他站起身来,关切地说:阿诚,你怎么了。
阿诚叹了口气:我跟飘飘姑娘说我马上要回京城了,问她跟不跟我回去,她说,她说……
羽林认真地听着:她说什么?
她说,要回你自己回,我是不会跟你走的。阿诚说完哇哇大叫起来,羽林也陷入了思索,阿诚带着哭腔说道:少爷,我们也该回京城了,那你和天如小姐的事怎么办啊。
羽林皱起了眉头,天如的一颦一笑浮现在他的脑海,叹息地说:天如她更不可能和我离开。
他走到门外,看着月光,心里想到:我在那金陵城也有大半年了,是该回去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将记在我的心里。
天如在金府的院子里,望着天上的明月,泪眼朦胧:自从爹爹找了哥谈话之后,哥就对我更加冷淡了,我连与他交谈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可曾知道,我日夜的期盼,他可愿倾听我内心的呼喊—天翼,你不是我哥,你不是,我爱你,我爱你,你知道吗?
天如想着,扑在石桌上哭了起来,天翼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远远地看着她,想要上前劝慰,却还是默默离开:多情总被前尘扰,莫空叹,错了好姻缘。天如,是时候将我放下了。
他思虑重重,轻轻地离开了院子的后门,当天如感到些动静蓦然转身时,已经看不到人影。天如眼中含泪看着月亮:明日是十月十四,我的生辰,哥哥还记得吗,他还有可能陪我度过吗?
天如想起五岁生日那天,小天翼陪着她在院子里放风筝,风筝挂到了树上,天翼拖着小天如去够挂在树杈上的纸鸢,小天翼一个顶不住,小天如就摔倒在了地上。二人被爹娘责罚,天翼更是被罚跪在祖宗排位前思过,小天如偷偷地拿来了馒头给小天翼吃。去年的生辰,天翼约天如去酒肆的阁楼,二人畅饮畅谈,忽而漫天放起了雷鸣般的焰火,天如欢呼雀跃,粉嫩的脸庞靠在天翼身边。待焰火褪去,天如含笑说道:哥,明年的今天,你还会陪我度过吗?天翼笑了:当然会了,妹妹,只要你还未出嫁,只要哥哥还在你身边。
那出嫁了呢?天翼想了想:出嫁了的话,只要你需要,哥哥我去你夫君家里找你。
二人都笑了。
天如的笑容变得落寞,连叹息都变得孤冷:约定,终还是兑现不了。哥,我的心一直未变,你的情却总在他人身上,我似众星捧月围绕着你,你如天上明月阴晴圆缺。这愁肠,该与何人诉。
天如摸着自己的手腕,感觉到左手手腕的粉色珠链,一股温暖涌上心头,她淡淡一笑:范羽林,那日一别,已多日未见,不知你今时今日,是否还在金陵停留,你若离开,我便祝福,愿善良忠厚的你,在爱之佳期,觅得心之愿侣。天如看着柔和的月光,另一边,羽林也看着温柔的月亮,目光闪闪。
(再清冷的夜晚里总有月光照着我
抬头望远期待天一方,你的目光
再艳丽的焰火也会淡出夜幕,化为无声
多绚烂几多的感动,转瞬即散
想念你或是一种方法,忘掉自己暂别回忆
每个夜里,梦太逼真,想你望着天明)
秀明在客栈里的房间内,靠着窗户而坐,任冷风吹拂面庞,心里的那个名字越来越响亮:翩翩,翩翩。他伤感地闭上了眼睛。
翩翩小时候被父亲托付给慕容义,小翩翩和秀明彩轩他们五人一起度过了几个月无忧玩耍的日子。一日,慕容义让秀明他们五人去不归密林,翩翩却也偷偷地跟着去了。走了一阵子,太阳快落山了,秀明、未明、慧明、智明和彩轩走的十分疲累,也发现了跟在后面的翩翩。六人一起迷失,却发现干粮和水都不多了,智明决定大家分头寻找出路,智明拉走了彩轩,未明独自上路,慧明、秀明和翩翩走在了一起。到了一个岔路口,秀明和慧明意见相左,翩翩决定和秀明一起走,三人在路口别过。
天黑了,秀明和翩翩还在不归密林里,找不到出路,也已看不到他人的身影,翩翩不小心扭了脚,秀明就背着她上路,一直安慰她,翩翩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入夜了,秀明艰难前行,终看到零星的灯笼由远而近,是大家来寻二人。全部的人又都在密林的出口聚在了一起,大家都欣慰地笑了。慧明看着秀明背上的翩翩,心里略有所思,装睡的翩翩却闭着眼睛,甜甜地笑了。
几月后,翩翩的爹爹来接翩翩离开,小伙伴们面临分离,翩翩和爹爹要离开了,大家都到路上送别,慧明想将彩色珠链送给她,却迟疑了,慢慢缩回了手背在身后,这一幕,却恰好被秀明看到。
如今的秀明,只剩下回忆为伴,每一个深刻的回忆,都是一次痛心的铭记:慧明,翩翩,现在你们都走了,不知在天上,你们有否重逢。曾经儿时的伙伴,永远消失在我的身边,只剩下,回忆,永新。
小时候,秀明四兄弟和彩轩,翩翩,一起在田间奔跑,一起在小屋里吃着热腾腾的面条,过年时,一起穿上新衣服。
两年前在金陵,秀明、慧明和翩翩还有过一次重逢:此时的翩翩已成了怡香苑的头牌,让再遇的慧明难以接受。翩翩说爹爹死后,她就被卖到了这里。但她一直弹琴陪酒,从不陪客。
慧明将珠子赠与,翩翩却没有接受,她说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夏翩翩了,已经被这里的习气所染,慧明什么都没有,她跟了慧明是不会幸福的。她需要一个有钱的公子赎她出去,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慧明说她撒谎,说她喜欢的根本就是龙秀明,翩翩低头不语。
而这一切,恰被准备进来的秀明听见,二人却浑然不知。
秀明看着圆月,心想:今日已是十月十三,这一年多来的路,走的辛苦,走的落寞,他们都走了,连彩轩也不是曾经的彩轩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心酸。这条路,陪我走到最后的人,会是谁呢?
脑海里浮想月明星稀的夜晚,追逐着萤火虫,对他微笑的未静,想起那个错愕的相拥,秀明闭上了眼睛:纵有再多美好,不过是来日回忆时的唏嘘。纵使再多不舍,转身离开是最好的结局。他心里想到:秀明啊,别多想了,明日还要继续上路呢,你和那梁未静,终究不是一路人,你们两个,终究没法走到底啊。秀明闭上了眼睛。
深夜里,未静在房间里辗转难眠,脑海里浮现这一个月来的点点滴滴,露出幸福的笑靥:如果梁未静永远是阿静就好了。没想到我这次跌落悬崖,大难不死,且有后福,我现在对秀明是越来越了解越来越熟悉了。不过,好景不长,明日就该继续前往金陵的家中了。
她用被子盖住了脸孔,懊丧地说道:别想了别想了,梁未静。回家难道不好吗,虽然爹爹已知你无恙,不过你活生生地回到爹爹和奶奶眼前,不是给他们最大的宽慰吗?至于秀明什么的,只得是边走边看了。
秀明在疲倦中入睡了,但他的梦境却真实地敲击着他的心:秀明梦到桃花树下,暖春阳下,身穿红衣的未静和身穿红衣的秀明在微笑,二人着新人衣衫,拜天拜地再对拜。红烛下,纱帐内,他揭开了未静的红罩头,二人互视而笑。
无比圆满的场景,各种秋日里的温暖涌遍秀明的身体,诧然而醒,缘是一场梦,醒来便成空,秀明郁愤难平:龙秀明啊龙秀明,你到底是怎么了。对于阿静,你切不可有这种想法。完满的梦境,却是残酷的现实,不要累人累己啊。他看着窗外明月,渐渐隐入乌云中。
(梦里画面太逼真,醒来觉泪已湿了双眼
夜里冷风吹着面,更感心里无边的严寒
叹息你不在我身边,无力看透这份姻缘
就算爱了也要忘记你存在,日复一日假装坚强)
秀明穿好外衣,不知不觉地走到未静睡着的隔壁房间,轻轻推开门,看着门缝里未静熟睡的面庞,粉嫩的脸蛋湿润的双唇,秀明想起她的每一个微笑,想到悬崖瀑布底部的那个拥抱和城外小镇子的街道上那个忘情的相拥,泪也充盈眼眶。
(醉里恍惚见你的笑颜,心里暖流阵阵涌动
每次你转过身的背影,就不知我目光追随着远离
错莫间,转瞬间,一切化为虚无)
他无力地靠在墙根上,门内是沉睡的未静:龙秀明啊龙秀明,万不可对梁未静动心,她只是过客,是黑夜中绚烂的烟花,归为平静,最后隐没才是你们俩的结局。
他抬头望上,尽力不让泪水跌落下来,脑海里回忆第一次骑在马上伸手让未静上马的情景,记得在河边,他光着上身站出水面,未静捂眼睛羞怯的样子,记得那个春风沉醉的午后,花海边,甜美的未静,在他生辰之日,大口吃着寿面喝着甜汤,在黑夜的竹林里,跳跃着装着是绽放的烟火的可爱的阿静,也记得暗夜里,在他的背上睡去的甜美的未静。
阿静。他默默地看着未静,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住,不管以前,不管以后,只要此刻的静谧与美好。
(感情,若有记载
我用千万颗泪珠写下
人生,若无曲折
坎坷唏嘘怎得平复了
梦里心里曾经回忆里美好的你
忘掉退回从前脑海里定格场景
温暖的片刻感染了时光
无情的岁月带走了希望
坠入黑暗的谷底没有着落的清醒
没有退路也无处可逃
最后深陷迷惘放开你束缚
仍不知前行的路的方向
没有明天更没有了你,才知失去的永不再回来
记得我们曾经美好的约定,散入风中无人再提及)
破晓,彩轩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山路上,眼前出现了智明,智明温暖的微笑和硬朗的身体是彩轩坚定的依靠,彩轩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就释然地昏去,被智明扶住。
天亮了,天如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自己,拣来拣去,将那支“钗头凤”插入黑发中:不知他现在何处。丫鬟来报,说范羽林范公子求见,天如眉梢带喜,不过立刻被冲淡和压抑下去:我哥呢,有没有看到大少爷?
好像一大早就出门了。
丫鬟退去后,天如将金钗一拔,重重地拍了桌子:旧日待我如知己,今时弃我如敝履。都道男子性薄情,有如冬雪化春流。哥,你真打算一辈子不理我吗?
丫鬟退出门外,和羽林说小姐不想见他,想一个人静一静,羽林却焦急地说今天可是天如的生辰,她却不给我这个共度的机会。
丫鬟关上了大门,隔断了羽林盼望的眼神和一句未落定的话语:明日,明日我就要回京城了,也许以后,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他的心里无比落寞:本以为还可以在离开前,再为她做点事,可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天如啊,你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呢。
山路上,未静坐在马车里,秀明牵着马而行,未静从车里探出头来:不过我说秀明,今日为何要借了店家的马车啊,我都说了我能走路。
秀明头也不回,认真地说道:你昨日刚刚受伤,虽表面看上去好了,其实不然。万一累着了伤口再破裂,那可是要生一场大病的啊。
未静堵着嘴嘟哝道:生病就生病,有你照顾我啊。
秀明听到了,却不作响,只自顾着淡然说道:有了马车,我们三天内就可以到你的家了。
未静露出不悦的神情:好啊好啊,把我送回家了,你就自由了,就可以去找你的慕容彩轩了是吗?
秀明心里一震,扯住了缰绳,未静却不屑地看着他的后影,一点都不在乎他心里的想法。
秀明,龙秀明,我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很难受你知道吗?
秀明不耐烦地说:我那是为了你好,让你不操劳,你就不能乖乖地坐着嘛。
不能不能就不能,乖乖地待着我就不是梁未静了。未静赌气地吵闹到。
秀明跳上了马,架的一声,马儿嘶吼着快跑起来,未静滚到马车车厢的后面,身体撞在了车身上,一路颠簸起来,未静费力地说道:要不要这么突然啊,想让我摔死啊!
秀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一路上,马蹄声声,黄沙漫地,未静和秀明都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马车和第一次手间的相触。
秀明,其实我。
忽然,马蹄踩到了什么尖利的东西,突然惊叫起来,马儿狂乱地晃动,却和后面的车厢脱了节,秀明从飞奔而去的马上跳下来,未静的马车却向后退去,一个侧翻,未静被甩了出去。秀明一个箭步向前,扶住了未静,却抱着未静在山路边滚了几圈,秀明的头撞在山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额头磕出了血。一阵慌乱过后,未静爬起身来,掸去身上的尘土,秀明却躺着一动不动。未静害怕地蹲下身来,抱着他的脑袋摇晃:秀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的额头,额头出血了。
她用袖子去拭秀明额头的血,却被殷红的鲜血吓到了,她的额头都是汗:秀明,你别吓我啊,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秀明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未静,未静破涕为笑:秀明,你没事吧,我知道你肯定没事。
秀明却在仔细端详她,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姑娘,你是谁?
未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是,我是梁未静,阿静,你的阿静啊。
秀明支撑起上半身,用手擦拭额上的血,拍拍脑袋,懊丧地说道:我好像忘了,你是谁,我又是谁。
未静哭着搂起秀明:你是龙秀明,我是梁未静啊。
秀明被未静抱的死死的,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
未静一把推开秀明,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她。
秀明笑着说:我骗你的。
未静又气又高兴,搂着秀明的脖子,靠在秀明肩膀上哭着笑了。秀明先是微笑,而后笑容沉淀下去,露出了木然忧郁的表情。
羽林在金府门外候着,想了想又欲敲门,阿诚出现在后面:少爷,还在等啊。
羽林惊诧地回头,看到阿诚和他身边的飘飘。
羽林走到二人身边:怎么,你们二人今日怎么出双入对啊。
飘飘看了眼阿诚,低头浅笑着说:阿诚哥向我娘提亲了,我娘同意将我许配给他,所以。
羽林笑了:所以你们这是要一起回京城是吧。
阿诚笑着作揖:是也是也,少爷英明。
飘飘对羽林说道:羽林少爷,不要因为天如小姐的一两次拒绝而心灰意冷,其实在你真正做出行动之前,女孩子心里也不知他们想要什么。原本我以为抛弃这里的家,抛弃二老跟着阿诚哥去京城是不可能的,是做不到的,不过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我心里竟是高兴的,向往的。爹娘希望我幸福,而阿诚哥,就是我的归宿。
阿诚和飘飘手挽着手互视:少爷,还愣着干嘛啊,直接进去呗,她天如小姐还有他们金家人还能把你赶出来啊。
羽林露出笑脸,重重地去敲门,阿诚和飘飘互视而笑。
羽林进入金府大堂等待,金洪烈和金天翼都不在家中,金夫人接待了他,她上下打量范羽林,露出满意的笑意:羽林啊,你说你明日就要回京城了。
羽林点了点头,一脸憨厚的笑意。
那你,那你和我们家如儿的事。
羽林忙急促地站起身来,认真严肃地说道:我对天如是真心的,我希望,希望她嫁给我。
金夫人有些惊讶,羽林继续说道:我已和家人商量过,只要你们同意,我们就立即下聘。明日,明日。
他偷偷地抬眼看看金夫人,金夫人是默许的宽慰的笑容:明日就可以随我们的马车去金陵。我爹娘即刻提亲,我们到了京城也可以立即完婚。
金夫人笑了,羽林略感不安:没想到,你已经想的那么周到了。
羽林跪下双手拱在前:伯母,我答应你,即使带着天如远到北京城去了,离开了你们身边,我也会像以前那样对她,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绝不让你们担心。
金夫人笑着将他扶起:羽林啊,我信,我信。你是怎么样的人,我们多少还是清楚的。
她指了指里屋:如儿她还在屋内呢,你这就去找她吧。
羽林笑着快步走了进去,金夫人的热切的目光尾随着:希望如儿这次是遇到好人家了。
羽林到了天如门前,正欲敲门,天如正好打开了门,二人呆住了。看着天如头发上的“钗头凤”,羽林笑了:天如,祝你生辰快乐!
天如却面无表情,关上了门。
诶,天如,天如,我今天可不是空手来的,我买了好多吃的用的,就在外面,我让阿诚他们拿进来。
天如喊话道:你以为我和你们家梁未静那样爱吃啊。
羽林尴尬地挠挠头:天如,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可那些都是我的心意。我不知道你要什么,那你也得告诉我,否则我……
你走啊,你走啊,你不了解我,你什么都不懂,你快走啊,我不想见到你!天如背靠着门,大声地喊话到。
羽林感到莫名其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离开。
到了大堂,看到金夫人还在那儿,羽林垂头丧气地说道:伯母,这些日子来我多有打扰,我,我先走了。
羽林走出了金府,金夫人则是感慨摇头:天如啊天如,你为何会拒绝像范羽林这样的痴情男儿呢。
羽林走出金府,看到阿诚和飘飘拿着很多吃的和衣服首饰等在外面,羽林落寞地说:回去吧,把东西都拿回去吧,她,不需要。
阿诚正欲上前说话,被羽林制止:你们俩也回去吧。阿诚,你去李兄府上整理整理,收拾收拾,我们明日就回京城。
阿诚和飘飘无奈地转身离开,羽林落寞的眼神看着二人,在金府大门外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天如,我明日就要去京城了,你为何就是不愿见我呢,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我所不了解,不能体会的呢?我走了,也许再也不回来了,今日,就该有个了断。我会等你的,等你来和我说清楚一切,这样,我才可以走的没有牵挂。
正午,未静和秀明在小镇子里的客栈吃着面条,未静吃的很开心,秀明则笑着看着她: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未静笑了,笑的是那么天真纯良。
秀明不悦地说道:马儿跑走了,马车毁了,为店家把马车赔上就费了我们不少的钱。
未静满口面条,嘟囔着说:也许人马儿还会再跑回家的呢,哪需要你这么快去赔偿呢。
秀明微笑着说道:是啊,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离开家里就不愿意回去了。
未静将筷子放在一边,不高兴地说道:赔就赔,只要我身上那些金银首饰还够。
她看看自己的衣袖,摸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已经空无一物。一直随身佩戴的饰物都当得差不多了,看着她不悦的样子,秀明打趣道:不过到了最后,我们还是可以,可以把你卖了啊。
未静惊地睁大了眼睛:卖我?
她眯眯笑着看着秀明:还是把你卖掉更合算点。
秀明笑了,未静开心地咯咯咯笑了起来。
秀明看着未静:你笑起来,真傻。
未静微笑着说道:你也是。
二人对视,看着对方无比美好的脸庞,周围的一切喧闹都不重要了,他们的眼中只看到对方。
彩轩和智明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你真的要去金府,找金天翼报仇。
智明问道,彩轩冷静地说道:是啊,为翩翩报仇,更为,更为找到秀明。我知道秀明他一定会去找金天翼决斗的,这一次,我必须在他身边。
智明拉住彩轩的袖子:可是,可是你我都知,秀明心里已经有了梁未静,你又是何必呢?
彩轩的眼里都是执拗和倔强:可是我爱他,就算到死,我都爱他。
智明松开了手,看着彩轩只身向前走去,望天叹了口气,又跟了上去。
金天翼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身边吵闹的人群也不能让他分心,脑海里回想昨夜的场景:他刚离开金府的小花园,为天如的事情担心,就看到一个男子在门外飞过,他跟了过去。
二人一路追逃到了一个山间空地,黑衣男子突然偷袭天翼,天翼躲过,二人对打起来,一招一式,都是那么相应,天翼没有占着任何便宜,反而被男子招招紧逼,当二人剑气相抵,四目相对时,天翼露出了笑容。他跪在地上,双手握实:师父!
神秘男子揭下面具,他就是十几年前搭救了天翼,并将天翼送到金府的人,他就是慕容彩轩的爹—慕容义。
慕容义笑看着天翼:翼儿,一年未见,武功又有长进嘛。
他说着绕着天翼打量起来:不过,你的功夫是我教的,你怎可能超越我呢。
天翼尊敬地低下头说道:是的,师父。不过,师父说过的“御龙剑谱”的残章,师父是否已得到呢?
慕容义摇了摇头:翼儿啊,这几年我一直在探寻这本秘籍的下落,总算有些眉目了,不过,即使知道它在哪里,却还是那么难以触及。
天翼毕恭毕敬地说:那师父你可否告予弟子知,让弟子为你出谋划策。
慕容义笑了,双手搭在天翼的肩上:翼儿翼儿翼儿,这么些年来,我每隔几个月到半年,就从杭州来一次金陵,为的是交予你功夫。我们每次暗地里约见,偷偷摸摸地授予你功夫,不是为师信不过你,而是我们的一切,都该秘密地进行。所以关于秘籍的事,我还是得继续保密,也许,此生做不到,就只能由我带着它,去地下了。
天翼一脸懊丧:那师父还是信不过我啊。
慕容义摇了摇头:要是信不过你,怎会年年教你功夫呢,要是信不过你,怎可能将剑谱的事告诉你呢。这个世界上,我只告诉过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女儿,一个就是你。
师父,我知道你重视我,在乎我,为我的安危着想,不过你培养我那么多年,难道不是为了剑谱的事,难道不是为了要报什么仇?
慕容义目光锐利地看着天翼,此时的天翼已不是几年前那个勤奋练功的金天翼,脸上的稚气已经完全没有了,只剩下坚定,从容和野心,慕容义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表人才的男子,叹息地说道:翼儿终究是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都可以揣度师父心里面的想法了。
他走了几步,背对着天翼说:师父没有将来龙去脉和自己的事情对你全盘托出,实在是不想增加你的负担,不过。
天翼走上前问道:不过什么。师父,你是翼儿的再生父母,如果没有你,也没有我的今天。你不仅救了我,还教我武功,这么多年来,翼儿我一直铭记在心,我甚至,甚至……
慕容义转身看着金天翼。
天翼吞吐地说道,眼睛已经红了:把您,把您当做我的亲生父亲。
慕容义叹了口气:可是我不是。
天翼激动地说道:师父,你提过你有一个儿子,小名叫,叫小虎,如果他活着,也该有我这么大呢。那么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小虎他没有死,我就是小虎?
慕容义猛烈地摇头,眼睛里充满了悲愤:小虎,他死了,死在我眼前,在我的手里死去。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满是怒火:翼儿,你听师父的话吗,你现在还要听从师父的命令吗?
天翼点了点头,慕容义举起剑就刺过来,天翼一惊,却没有躲闪。剑直刺入他的左膀,鲜血迸了出来。待慕容义拔剑,天翼捂住了伤口,忍着疼痛,不解地看着师父:师父!
慕容义平静地说道:我告诉你,你不是我的儿子,我要是有儿子,那个人也该是龙秀明。
天翼惊诧地复述道:龙秀明!
我知道你与他有过节,还想方设法要杀了他,这就是我对你愚蠢行为的警告。
天翼痛苦地捂着伤口:师父,师父。
不许再伤害龙秀明,或是龙秀明身边的人,不然,休怪师父手里的无情剑。
慕容义甩袖而去,而天翼则捂着伤口,跪倒在了地上,鲜血从指缝中滴落在泥土上,额头渗出汗水,眼里噙着泪:为什么,为什么我周围的人,都要伤害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帮着龙秀明!
天翼痛苦地对着天狂叫,心里十分暴怒。过后,忍着痛楚,拖着疲累的身体,一步一步往林外走去。
天如在闺房里,看着蜡烛,渐渐燃尽,眼中都是泪水:哥,哥,你在哪里,难道为了躲我,你连家都不回了吗?
金夫人来敲门,质问天如为何不迎羽林进屋,问她为何中午不去大堂用餐,天如只懒懒地说:我,我身体不舒服。
打发了母亲,天如叫来了丫头,问她有否看到大少爷,丫鬟说没有,今天一早开始就没见过大少爷了。看到丫头欲言又止,天如追问是什么事。丫鬟吞吞吐吐地说:范羽林范公子他,他,一直坐在门外。
天如惊得站了起来:该来的人不来,不该来的人还堵着门口不走。
她取下头发上的簪子,一把交到丫鬟手中:把这个还给他,说我们二人从此两清了,让他速速回京城去,从此不再相见!
丫鬟怯懦地退了下去。天如看着关起来的门,心想:羽林,你走吧,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我不值得你再这样等下去,对不起。
天如哭着趴在了桌子上。
夜晚,未静和秀明在客栈小坐,未静的目光落定在远方梁府的宅邸,看着秀明的目光也在那儿停留,就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时而看看天上满月,时而看看街上灯火。
秀明指着城东梁家的屋檐:你看,你家就在我们目光可达之处,明日上午,就可以到了。
未静叹息着转过了身,背靠着栏杆:我家,我的什么家,家里有什么人,我都不知道。
秀明没有言语。未静侧过脸看着秀明:那秀明,把我送到家你就走吗?
秀明点了点头。未静露出不悦的神情:自我从崖底醒来,见到的人就是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却也是唯一的朋友,如果你将我送回对我来说冷冰冰的梁府,那我,那我怎会安心,怎会快乐。
秀明露出无奈的笑容:可是,你属于那里。
那你呢。未静双目含情,满怀期待地问道。
秀明挥挥袖子,意指这广大天地:天大地大都是我家,我生在漂泊,居无定所,何况,现在已是孤身一人,我的心,已经没有家了。
未静叹息地转过身来,和秀明一起靠在栏杆上,看着冷冷清清的街市。
二人之间没有言语,任由冷风吹在身上,未静感觉自己轻飘飘,轻飘飘,心冷冷地在哭泣。
这么清冷的夜里,好像缺点什么。
秀明不解地看着他。
忽而,前方不远处放起了焰火,未静的脸被照的红红的,她的目光中都是兴奋:秀明,你看,你看啊。焰火!
秀明露出笑容,却还是平淡地说道:在夜晚放焰火,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嘛。
未静大声说道:我觉得,是有人,有人成亲了,在办喜事呢。
秀明没有听出未静的声音,而是侧脸看着她欢呼雀跃的美好的样子,心想:我似那无影的月光,琢磨不定,她似这寂寞焰火,肆意绽放。交汇的一刻,星月争辉,散去之后,只剩冷冷清清。
(再清冷的夜晚里总有月光,照着我
抬头望远期待天一方,你的目光
再艳丽的焰火也会,淡出夜幕化为无声
多绚烂几多的感动,转瞬即散)
未静的心里想到:秀明,你会忘记我吗?
秀明则在思量:阿静,你忘了我吧。
看着月光下美丽的焰火,二人倾心沉醉。
羽林坐在金府门前,被这焰火所吸引,高兴地站了起来,在屋里的天如,则推开窗户,拖着腮帮看着天空中彩色的烟花,目光游离地看着那绿色,紫色,红色,黄色,在绽放之后,迅速归于平静,泪水从脸庞滑落。
(轮回千年无果,痴情错付难过,对你幻想着未来
月光是否愿停留,烟花会再开,温暖我的心痛
寒冷的夜,等不到离去的人)
第二日清晨,薄雾驱散了寒冷,金府的丫鬟家丁开始一天的劳作。小丫鬟推开了金府大门,却见羽林坐在台阶上,已然睡着。她先是吓了一跳,尔后咋咋呼呼地跑进了院子里。丫鬟叫来了天如,天如着一身淡粉色的素衣,跑到了门外,看着羽林苍白的脸和蜷缩的坐态,哭着跑了回去。只剩下丫鬟在后面喊道:小姐,小姐,我该把范公子,范公子怎么办啊。
丫鬟推醒了羽林,说小姐不想见他,让他快走。羽林抖擞几下,踉跄地走下了石阶,一步一回头,心里长短叹。而天如则在房间里大哭起来:羽林,一切都太晚了,你是错误的时间出现的人,做着错误的事,我们两个不可能有好的结果。
羽林回到了李府,阿诚早在李府大堂外的空地上备好了马车,看着少爷身心疲惫,阿诚关切地说道:少爷,天如小姐还是没有见你。
羽林叹息着点了点头。
阿诚却装出振作的样子,笑着说:少爷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也许这金陵的姑娘们,还真不适合你呢。我们回京城去,从北京城的姑娘小姐们中去选一门好亲事,如何啊。
羽林勉强地露出了笑意。
羽林和阿诚,飘飘他们三人,刚出了李府,羽林就一路垂头丧气:再见了,天如,再见了,未静。希望我的到来,没有打破你们平静的生活,我的离开,也没有给你们带来不悦和悲伤。
他回头看着城外那座山,想起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包裹,飞快地向山那边跑去。
少爷,少爷!
飘飘让阿诚不要追了:你们家少爷明显还放不下啊。
放不下能怎么办呢,人天如小姐就没给少爷机会啊。
飘飘笑着说: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二人同时望向远方的山,阿诚是焦虑的,而飘飘则是欣慰和希冀的。
羽林很快爬到了山上,他累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靠在亭子上望下面的景色,他感慨万千,抬头看看那个匾额:冉冉亭。
羽林心里感叹:天如,我们的回忆都刻在了这个亭子里,只要亭子不倒,我们的事情也不会被遗忘,我走了,如果以后想起了我,就来这个亭子,想想我们一起有过的曾经。
他将金钗埋入了亭子边的土里。
羽林灰心丧气地下了山,殊不知今早羽林离开金府后,天如也来过这里,还将那个粉色的手链埋入亭子下的土地里。就这样,金钗和珠链永远沉睡在了地下。
阿诚走在金陵的街上,飘飘坐在马车上,车厢里都是些行囊。天如和丫鬟走在路上,匆忙地寻找,看到了羽林的马车,急切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天如追着跑,轻声叫着羽林,一不小心扑倒在地,哭着说道:再见了,范羽林,宁愿此生不再相见,我也不能再伤害你了。
一个人从后扶起了天如,天如转身—是羽林。她哭了,哭入了羽林怀中,羽林不知所措。
羽林,你不是回京城了吗?天如柔情似水,眼泛泪光。
羽林笑着说:这次,我可不会再一个人离开。
可是,可是我……
我从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无论你心里怎么想,无论你以前喜欢的人是谁,我都不在乎。
天如哭泣着拥住了羽林,阿诚和飘飘回望着,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意。
天翼在外买醉,次日才昏昏沉沉地在怡香苑的客房里醒来,看着窗外照进来的刺眼的阳光,他还是闭上了眼睛:睡吧,金天翼。你,太累了。他默默想到:昨日是天如的生辰,你不在她身边,她一定很失望吧。不过,失望也好,总可断了她一切的念想。
天翼睁开了眼睛,摸了摸肩膀的伤口,回想着师父的话:师父说,不可伤害龙秀明。不知是为何意,不过以后对于龙秀明,我真该避而远之。就算我不想杀了他,他也一定会为了翩翩的死而想要我的命。
天翼从床上坐起,走到窗户边,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这么些时日过去了,若无我的追捕,想必梁未静他们,也该到家了吧。他的目光中是些许惆怅。
天如在家里看着丫鬟们整理着行囊,一个人又走回了金府大院,到了天翼的房间,坐在他的床沿,用手摸摸那淡蓝色的床帐。那夜,帐子落下,她和喝醉的天翼也曾同床而眠。次日清晨,天如松开抱着天翼的手,轻手轻脚地离开。
天如的眼里都是泪光:哥,我就要和羽林去京城了。我不知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我不知,我能否和他有个好结果。我只想知道,在我离开之前,能否再见你一眼。
丫鬟车夫都准备好了,金夫人也来和天如告别,天如推说父亲还未回来,金夫人说她爹此时正在京城,几个月内不会回来,天如可去京城与他相会。天如说哥哥还没回来呢,金夫人却笑颜你哥哥若是看到你嫁给羽林,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羽林的马车在外等待,阿诚和飘飘高兴地谈笑,羽林热切的目光望着天如:天如,我们走吧,就这样又耽搁了一个上午,此去路远迢迢,我们还是早些上路吧。
天如穿着嫩红色的外衣,回看着金府,看着空空的院子里,回想小天如和小天翼玩闹的场景,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树上,那些曾经的画面。
金夫人和天如别过,羽林向金夫人立誓,一行人就将离去,而天如,再最后望了一眼金府,转身进入了马车。
一行人渐行渐远,金夫人的眼里渗出泪水:女儿啊,你终于长大了,要嫁人了。娘多么舍不得你,又是多么希望你幸福啊。
她哭泣着用手绢擦拭着自己的眼泪:老爷,我们的女儿终于要出嫁了,终于找到她理想的归宿了。
未静和秀明一前一后走在金陵的街上,未静闷闷不乐,秀明也一言不发。
你饿吗?秀明打破了沉默。
未静瞥了一眼秀明,乖乖地点了点头。
秀明从胸前掏出几个钱币,到隔壁的包子铺买了三个肉包子,递到未静手里。未静看着香喷喷热乎乎的包子,不高兴地说道:总是肉包子肉包子的,再好的食物,吃多了也会腻。
秀明看着未静生气的小样,笑了。未静顺势将一个包子塞到了他嘴里,这下,未静笑了。
二人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走在路上:我看你还是饿着点肚子好,到了家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啊。
未静边吃边说:真有这么好。
秀明说道:那当然,你爹可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大官呢。
大官了不起啊,为何还未将我许配给王孙贵族呢。
秀明想了想:也许有吧,只是你不愿意嫁。
未静嘟着嘴巴说道:那你呢,你喜欢怎么样的姑娘。
秀明不语,继续向前走着。
未静凑上去,嬉笑着说道:是不是我这样的?
二人都停住了脚步,靠的很近,秀明望着未静,未静望着秀明。
忽然一辆马车飞奔而来,秀明拉着未静转了个圈,到了街边上。
看着手里的一个包子落到了地上,未静不满地说道:骑那么快干嘛啊,想撞死人啊。
却发觉那个骑马的蓦然回首:是未静。
是羽林!
二人在对视时心里一沉。羽林思量少许,继续骑马而去,未静则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波动。
怎么了。秀明温柔又关切地问道。
未静借题发挥:肉包子掉了,浪费了多不好。
秀明笑了:认识你这么久了,看得出,你对肉包子,对美食,最有感情。
未静笑着走在秀明身边:食色性也,你不是吗?
秀明笑而不语。
未静凑上去说道:秀明,你长得那么英俊清秀,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秀明没有答话。
我不知道我爹曾经给我介绍了怎样的男子,不过如果是长成你这个样子的,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秀明停住了脚步,未静呆呆地看着他,二人眼前是怡香苑。
未静看着秀明呆立悲伤的样子,问道:怎么了,秀明。她抬眼望去,那不正是几日前来过的华丽阁楼嘛:怎么又回到了这里,我们在这儿兜兜转转,是巧合抑或是秀明故意的呢?未静心中思量到,却仍装作无所知的样子:我们,又回到了这里。
秀明冷冷地说道:阿静,翩翩姑娘曾生活在这里,可是为了我,为了我们,却死在了金天翼手中。
未静低下了头:秀明。你一定要找金天翼报仇,拼个你死我活吗?
秀明目光坚定,看着怡香苑的牌匾:怎么了。
我怕,我怕你出意外。万一你不敌金天翼,那。
那我便是死了,对翩翩,对慧明也有所交代了。秀明落寞地说道。
未静看着怡香苑的楼上,忽而瞟到了金天翼的身影,她先是一惊,立马拉扯起秀明的衣服。
秀明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快走吧,秀明,走的快点还可以吃上家里的晚宴呢。
秀明淡淡一笑,二人一起转身走开了。
而楼上的天翼已然看到了二人的背影:一个粉色的,一个深蓝的,目光中是些复杂的神色。
金天翼回到了家中,看到府里空落落的,下人答道老爷去了京城还未归,夫人刚去了千福寺:那小姐呢。
下人支支吾吾:小姐,小姐她。
一个丫鬟走了过来,被天翼拦住,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而凶狠,让人不寒而栗:阿荷,小姐呢,小姐去哪儿了。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说:小姐她,她和范羽林少爷去了京城。
天翼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中都是不信和落寞:去了京城,难道?
小丫鬟说道:范羽林少爷向夫人提亲,夫人同意了。范少爷今日要回京城,就将小姐也带走了,阿婷阿莹和阿东他们也都跟去了。
天翼感到一阵心碎的痛感:那么,那么突然,竟然都没有,没有等我回来。
另一丫鬟插嘴道:昨日小姐生辰,她到处找你,可少爷你,你。
天翼叹息摇头:走了走了,天如也走了。这下,我倒落得清净。
他神形恍惚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傍晚,一抹余晖照在梁府的高墙上,照耀着那棵枯了的桃花树,梨香在院子里扫着落叶,太初站在院子里,独自思量。太初看着光秃秃的树干,梨香的目光,则热切地望着他。
太初,都说了小姐没事,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太初转身面对着梨香:是啊,羽林少爷是向老爷报平安了。可是,老爷派出去的人也这么些天了。若小姐于十几天前已经到了金陵,怎可今日未归呢。
梨香想了想说:那也许是小姐不愿意回来。也许是他们躲着金天翼少爷,顾绕路而行。
可是。
梨香笑着说道:太初,你怎么比我还担心小姐啊。
我只是,只是。小姐和我们一起长大,且从未拿我们当下人看待,她待我们那么好,我可不希望她出什么事,或是永远都不会来。
你看那桃花树,多么艳丽,多么可爱,也躲不过夏落秋枯,但到了明年春日,又是一番艳粉色的美好。就如小姐,那16的芳华,是在这空空的墙里枯萎好呢,还是跟着她喜欢的人四处奔波好呢。
此时,未静和秀明已走到了梁府大门前,看着高大的牌匾,看着四围的高墙,未静和秀明心中唏嘘:走吧。秀明淡然地说道。
未静恋恋不舍地看着他:我一个人进去吗?
秀明微笑着示意她进门,未静却可怜兮兮地说道:你不陪我进去吗?
秀明摇了摇头:我和你父亲有仇有怨,很难平心静气地相对。你想我对你父亲不利吗?你想你父亲杀了我吗?
未静摇了摇头。
秀明看着大门:去吧,去吧。
未静的眼里渗出泪水:可是,可是秀明。
秀明心里也软了下来,尽管不舍,却还是微笑着示意她进门。
未静走到府门前,正欲推门而入,梨香却打开了大门,二人相对,秋风拂面,两人惊住了。
小姐,小姐!梨香十分惊喜地过来抱住未静,未静却茫然不知所措。
秀明在外看着未静和梨香,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未静慢慢推开梨香,呆呆地说道:你,是谁。
梨香不可置信地看着未静,又看见门外欲转身离去的秀明,担忧地说道:小姐,我是梨香啊,孙梨香,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忘了?
未静转身看着秀明,落寞的目光让秀明心生怜惜。梁府大门外,三人面面相觑。未静跑向了秀明,一下子抱住了他,她的心中是多么的不舍,多么的感伤:秀明,你别走,你别走,陪我留下来,陪我度过最难熬的日子好吗?
秀明想安慰她,却还是轻轻将她推开,梨香走过来看着二人:龙秀明,小姐她,小姐她怎么了。难道她忘了我,忘了所有以前的事?
忽而一阵马蹄声,一个男子从高头大马上跳落,是身着淡黄色长衫的金天翼。未静秀明循声望去,看到天翼向三人走来,秀明从柔和变得凶狠,而未静则略有些惶恐地躲到了秀明身后。天翼走上前,梨香不知所措。
我们刚刚到这儿,没想到你也这么快赶来了。金天翼,你来的正是时候!秀明冷冷地说道。
天翼却看看未静,叹息了一下:我这次来,是来找梁未静的。
他走到梁未静身边,未静揪住了秀明的衣袖,秀明用剑指着金天翼:你害的阿静掉落悬崖,你还想干什么!
天翼看着三人: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他瞥了眼梨香,梨香低下了头。
天翼仰天叹息,又看着二人说道:皇上下旨为太孙甄选官家女子为妻妾,未静她已经入选。
什么。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一脸木然的天翼,而秀明也很是吃惊。
未静看看不知所措的秀明,又看看身边的梨香,拉着她淡绿色的衣袖问道:梨香,孙梨香,他说的是真的吗?
梨香无奈地说道:昨晚,昨晚是从京师来了几个人,看起来是宫里的人,他们找老爷商议要事。我只知,只知老爷收下了些赠物,全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天翼关切地看着未静:一个时辰前,有人到金府传旨,让我来梁府恭迎梁美人。未静,一日后宫里来的人就会到府上接你去京城,迎你入宫,你还是,快些和你的家人道别,整理行囊吧。
秀明看着天翼,本有的怒火被这一意外所打破,对于这个消息,所有的人都是既震惊,又难过。天翼温和地看着未静:我会护送你,一路去京城的。天翼转身离开前,还看了一眼秀明:今晚我还会过来,要报仇的话,等我。
金天翼走了,剩下未静、梨香和秀明三人站在原地。未静看着秀明,眼中都是不可置信与绝望的泪花:秀明,金天翼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是真的吗?
此时的梨香黯然伤情,低着头说道:小姐,从昨夜会面的情景看,兴许是真的了。我们,可以去问问老爷。
梨香扶着未静进府,秀明在后看着二人的背影,而未静则一步一回头。待二人的视线,被梁府的大门所隔断,秀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没想到将阿静完璧归赵,等待我们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老天啊,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因为什么。